《[快穿]赠你一夜美梦》石碱

2、让蛆虫唱歌

　　一人一鸟在发着光的道路上前进。
　　一开始，这条路是宽阔的大道，只不过很快就如同树根分叉，形成了无数分支。从他们身后投下的阴影是这条光路上唯一的黑暗。
　　光路看似很长，却很快就到了尽头。映入兔尾巴眼中的，是一片血色的残阳。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投放战场？”初次接受任务投放的毛绒生物在长久的呆愣过后不信任的看向树藤。
　　他们出现的地方是被围在山地间的一片宽广的山谷，在傍晚时分的山谷中，大群的生物正在源源不断的向着山谷深处前进。
　　这些生物的形象可以算得上不堪入目——上半身是类似于人的形象，下半身则像是青虫，它们人形的上半身绝对算得上惨不忍睹，大多没有眼睛，毛发稀疏，臃肿又肥胖的乳白色躯体上或多或少带着溃烂的疮口，里面还留着恶心的脓水，让他们在奔跑的时候留下一地带着恶臭的水痕。而在这些生物前进的方向上，有一座诡异的城池正向着这群诡异的生物发射着炮火。
　　城池由一只巨大的如同山岳的机械毛虫背负着缓慢的移动，如同蒸汽朋克风格的完美艺术品。如果能靠近仔细看，就能发现巨大的建筑群下毛虫比起机械更接近活物。那些密密麻麻的脚，那些纤细到可笑的肢体意外的有力，承载着无数倍于它们的重量前进 。
　　“因为就算在战场也不需要你出力。”树藤把兔尾巴的谴责无视了个彻底，伸手把兔尾巴整只鸟抓住，让自己修长的手指包裹住了小鸟的整张脸，“冷静点看着。”
　　兔尾巴表情扭曲，刚刚的“壮丽”场景把他恶心的不行，现在他甚至都想感谢把他整张脸挡在掌心的树藤。树藤的掌心不大，上面没有汗水，反而带着淡淡的干净草木气息。只可惜树藤很快就给他转了个方向，让他硬生生的面对了现实。
　　大群的虫型生物并不强大，反而十分弱小，他们像是一枚白色恶心的桑葚，甚至有些在奔赴到目的地前就已经崩溃成一地的脓水。而赶到城池脚下的那些，也并没有在攻击上有何建树，柔软肿胀的拳脚哪怕打在城池最柔软的触须上也没能造成一点点伤害，实际上，连挠痒痒的程度都达不到。
　　“你觉得如何？”
　　“蜉蝣撼树。”兔尾巴下了结论，话说的不好听，可内心里还是有一丝不忍。
　　“是不自量力。”树藤与兔尾巴做了近似的评价，只不过鼻间不屑的哼笑与略带嘲讽的语气体现了两人的不同。
　　兔尾巴不认同的看向树藤，被树藤毫不在意的无视，只能不高兴的撇撇嘴，看树藤用下巴点了点山谷中的惨状，“喏，我们的活儿来了，走吧。”说着，树藤就伸手从怀里取出一根墨色的荆棘，只有小蛇粗细的荆棘见风就长，很快就如同一道天埑横在了山谷中间。
　　“要开打了，蛆虫们都给我滚开！”树藤张狂的大喊，如同狂战士一般在战场上挥舞着那根已经变得比房梁还粗的荆棘。树藤动作大开大合，根本不会顾及其他人有没有躲开，不论队友还是敌人都被他打飞出去。所以很快，他的脸颊、头发沾上了恶心的脓水。
　　这哪儿是树藤？整个就一荆棘！
　　兔尾巴一进入山谷内部看到的就是这幅惨状，狠狠皱着眉头。一个分神，差点被树藤的攻击扫出山谷。
　　“小心。”一阵轻柔的风把兔尾巴卷回山谷，落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你好，我是铜铃铛，虽然我们组队的时间不会很长，但很高兴认识你。”
　　铜铃铛这个有些女气的代号顶在一位温柔娴静的男人头上，男人有着银色的长发和水晶一样的眸子，白皙的脸颊上架着一副半框眼镜。
　　风在铜铃铛的身周环绕，把围在他身周的一本厚重的书和一支羽毛笔浮在半空。兔尾巴努力看清被风吹开的书页，上面写着复杂的拉丁文术式。
　　庭园里的人口成分太乱，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个系统的魔术。
　　“现在是什么情况？树藤这是……疯了吗？”兔尾巴努力按捺着说出些不雅词汇的冲动，抬头向铜铃铛寻求答案。他是在任务进行到尾声时才被突然投入的，可怜的小兔子什么都没搞清楚就被强行扯进了这场诡异的战争。
　　“没长眼睛么？我当然是要干掉铁破烂里的垃圾！”五感灵敏的树藤嘶吼着回话。只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可没有减慢，稍稍把双腿分开站稳，同时腰上用力，直接把巨树般的藤蔓如同雨刷般在地面上扫了个120°。
　　“全垒打！”
　　……
　　入夜。
　　蛆虫的接近战已经结束，只有树藤一人仍然如同机器一般继续与城池游斗。
　　那根巨大的藤蔓不知是如何被树藤操作的，同龙蛇一样盘成一圈，正好把除他外的所有人护在正中。

　　在编号［虫］的世界上生活的生物是一种在生物结构上近似与昆虫的人形生物，他们和虫类一样由幼虫化茧，慢慢长大成为成虫，而且天生就会吐丝，他们由自己的丝线为能源，造就了一个带着魔幻色彩的机械时代。
　　但可悲的是，世界上的资源都是有限的。接下来的故事就十分老套了。为了资源，为了生存或是为了自己的后代。这群生物开始相互争斗掠夺，直到一半人把另一半人的一切都掠夺干净，把败者如同牲畜般放养。
　　这样的牲畜被胜者们称作“蛆虫”。

　　“被掠夺的蛆虫连蚕茧都没资格留下，无法化茧意味着他们无法长大到成虫的姿态。只有虫盘随着年龄的增长把身体一点点溶解，却没有办法发育出成虫该有的器官。最后他们只能化成一地脓水。”铜铃铛拿一根木棍缓慢的拨着营火，仔细的给兔尾巴解释着世界背景。
　　兔尾巴惊的说不出话，他突然回身看向同样被保护在荆棘中的蛆虫们，依旧是白色的，肥硕的，恶心的躯体，这些从不是他们想要的，却被迫为了他人奉献，只能走向这样悲惨的未来。
　　很快兔尾巴的眼圈就红了，他也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在悲伤还是愤怒。他只是看着那群并安静坐在火边的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黑暗的夜，不见苍穹的荆棘堡垒，燃烧的篝火，和正在死去的蛆虫，构成了这篇瑰丽又诡异的景象。
　　看不到外面的安全屋里，隐隐能感受到大地的震颤，那是敌人的城堡和不省心的队友带来的并不安静的夜晚。
　　沉闷，吵闹又安静的夜。
　　直到蛆虫们围着火堆，开始唱起他们的歌。
　　「这就是我的归宿之地吗
　　这就是我前进的终点吗
　　发芽吧，发芽吧，小小豌豆
　　你将成长得又高又壮
　　不要屈服
　　让蛆虫们唱歌
　　一首微弱单薄的歌
　　用微弱至极的声音彻夜歌唱
　　让蛆虫们做梦
　　无所谓对或错
　　让我们沉浸在梦中
　　永远沉浸在梦中」
　　丑陋的蛆虫们流着脓水，微弱的声音聚集在一起，汇聚成一道依然轻柔到不可思议的洪流，回荡在充斥着噪音的夜空中。在这样的夜晚中，他们的神情平静又安详，没有白天飞蛾扑火般的坚定与疯狂。
　　兔尾巴能看到他们脸上的一丝骄傲，是的，弱小，丑陋，无力的人，依然为了自己对世界做过的贡献，以及对自己的存在本身感到骄傲。

　　“铜铃铛，我们的任务是什么。”兔尾巴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自从他接受了工作，来到了这个世界，被卷入了战斗，却没有人告诉他该做什么。
　　“我的任务是在那座城毁灭后回收里面的能源，树藤的任务是拯救城堡里的一个人。”
　　“也就是说，这些人，不在你们的任务范围里吗？”
　　一时间营地静的可怕。
　　“蛆虫必然会走向死亡，除了等死以外做不到什么。在他们反抗后城堡里的人已经陷入混乱，为此那些人正在推选新的祭品，很快，城堡就会陷入混乱，然后毁灭。这里是蛆虫时代的终结。”看着兔尾巴想要说些什么，铜铃铛像是猜到他要说什么一样打断，“就算如此，以他们的能力也无法战胜那座城堡。”
　　“我们不是该实现愿望的吗？我们不是该让所有人都幸福的吗？这不是神给我们下达的任务吗？那为什么……任务里会没有他们？这不通情理，也太没有道理了。”
　　“神不是万能的，而且神只会拯救自己的信徒，我很奇怪，你为什么没有信仰神？只有自愿放弃自己生命的人才会得到神的拯救，你难道不知道吗？”
　　“可我并不是！等等，那你和树藤也……不可能吧！铜铃铛你这么温柔，那个凶残的霸王花更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铜铃铛的表情有点无奈，又有点复杂，如果能活着，谁又会想死呢？不过他是如此，可树藤就……唉，总归也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不过，如果可能，他还是想帮帮那个温柔的人。
　　“兔尾巴，如果不思考任务，在这种情况下，你想怎么做？”
　　“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吧。”兔尾巴的渐渐平静了下来，“现在，你们已经在这里了，你在树藤赶蛆虫的时候用风把他们分开了吧？而树藤那个……凶巴巴的家伙不也……不也是像现在这样在保护他们吗？既然这个时代将要毁灭，那个城堡也很快就会失去它的主人，其实你们根本没必要像现在这样和它拼个你死我活吧。”
　　“可你们还是来了，不该管的事情还是管了，铜铃铛，我不是傻子，看得出好坏。”
　　“如果可以自己决定，我希望我的任务是……”
　　打断他们谈话的是树藤毫不掩饰的嘲笑。
　　“哈，真是一群蠢货啊。又在做着什么愚不可及的美梦呢？”树藤无视了兔尾巴恼怒的制止，“好吧，为了让你们这群蠢货安心去死，好好看着老子解决掉那群蠢猪吧。”
　　随着话语结束开始的是巨大荆棘的苏醒，铜铃铛在听到树藤说话时就已经站了起来，只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一眼兔尾巴，眼神无比复杂。
　　兔尾巴无法理解，至少是现在的兔尾巴还无法理解这眼神的含义。如果是铜铃铛自己的话，他也许能够说出自己眼神中的怜悯、鼓励或是祝福。
　　不过对于树藤来说，会说的最多也就是说一句“真是愚蠢的表情啊”。
　　只是这样的结果罢了。
　　“好了，给我快点开始吧。”很快树藤打断了紧张的气氛，挑起下巴对着铜铃铛示意他赶快干活。
　　“好好，这就开始。”被恶语相向的铜铃铛也不生气，只好脾气笑笑，点头应允。除了兔尾巴这个不知道具体情况的人，铜铃铛包括所有蛆虫都明白树藤恶语下的温柔，和只有铜铃铛能确认到的树藤奚落声中违和的停顿。

　　不知从何时开始，山谷的石坡间长出了一串串枝条。那些树枝违背了树木应有的结构，没有根系支撑，就那么凭空生长出来，如同爬墙植物一样爬满了巨大的山谷。那些树枝上没有树叶，没有果实，只长了一朵朵白色的马兰花。
　　“居然舍得开花了，是为了梧桐吗？我都有些嫉妒了。”铜铃铛环视山谷，月光下雪白的花朵反射着莹润的光，让冷色调的景色显得异常温暖。他站在树藤身边，声音放的很轻，轻到只有离的很近才能听见他说的话。
　　“蠢货，也是为了你的。”树藤偏过头没有看铜铃铛，只用手推了他一把再次催促他开工。
　　站得稍远的兔尾巴隐约间像是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忍不住把头转向两人。
　　“霸王花？哼。”树藤幽幽的看了兔尾巴一眼径自离开，寻了处山壁坐了下去，额前的碎发因为低着头垂落，和黑夜的阴影遮挡了漂亮的面容。
　　而铜铃铛主动来到山谷中心，卷起狂风把所有的花朵卷上了天空。
　　破碎的白色花瓣在空中飞舞，像是反射了月光，把巨大的城堡映成白色。
　　金属的城池成为了最适宜植物生长的土壤温床。
　　城堡机械的关节处冒出柔韧的藤条，把齿轮与关节勒的动弹不得。
　　“快走，我们得赶快取得城堡的能源核心，不然这里会因为过载炸掉。”男人劝说蛆虫退后，用风卷起小鸟向城堡里狂奔。在城堡最深处的动力室里，一株奇怪的植物漂浮在空中。
　　那株植物看起来像是风滚草，只不过枝条是纯黑色的，带着冷硬的金属质感，被密密麻麻的枝条保护着的中心，有着看不真切的银灰色光芒。
　　“兔尾巴，把这个拿走。”铜铃铛双手捧着小鸟，温和的引导着，“这个只有你能取出来，这也是我为什么勉强你来这里的原因，我真的很抱歉。”
　　“不，我很高兴能够帮到你的。”小鸟顺从的伸出两只短小的翅膀，把黑色的植物抱在怀里，靠近植物的时候，小鸟的胸口发出了琥珀色的暖光。
　　机械城堡在植物被取走后立刻如同失去了活力一样停了下来。

　　闪烁着月光的山谷中，花瓣轻飘飘的落在爬满植物的机械上，有一种颓败的异样美感。
　　“接下来就是你的工作了。”黑色的植物被铜铃铛轻轻放进树藤怀里，兔尾巴这才发现，树藤的身上有着被炮火灼烧的痕迹，伤口发出焦糊的味道，没被烤熟的地方还流着和蛆虫一样的脓水。
　　绿色头发的青年眼睛紧闭着，已经昏了过去。
　　“唉……”环抱着兔尾巴的男人轻轻的叹息一声，他半跪下来，用空着的另一只手摸了摸树藤的脑袋。
　　宽厚的手掌刚触上头顶就被青年警觉的打开，在他看清靠近的人是铜铃铛后脸上多出些复杂的表情。
　　“抱歉。”脾气暴躁的青年连道歉都是冷硬的，但铜铃铛明白青年的真诚，好脾气的笑笑表示自己没有在意。
　　“我下班了，小兔子我就先带走了。”
　　“随便你。”
　　“好吧。”铜铃铛耸耸肩，曲起手指敲了敲树藤的脑门，看着青年压抑着没有反抗，才心满意足的对他说，“我会等你回来的，不用太着急。”

　　回到庭园的兔尾巴抬头询问着铜铃铛，他其实很想留下看看，不过因着对同伴的信任，他才没有发出反驳。
　　“蛆虫他们怎么办？”
　　“会死，但是不要难过，我们的神会为他们安排一个好去处的。”铜铃铛冲兔尾巴温和的眨眨眼，意有所指的安慰着。
　　兔尾巴依然有些低落，他替蛆虫感到难过，同时也忍不住想着铜铃铛。
　　真是个好脾气的人啊，要是能和铜铃铛组队，而不是和那朵食人花，该是多美好的事情啊。
　　兔尾巴这么想着，却突然想起来这是男人的最后一次任务。明明只是初见，却很快就要告别的事实让兔尾巴感觉十分伤心。
　　“铜铃铛的任务结束以后会留在庭园吗？”
　　“我吗？我啊……”铜铃铛好脾气的笑笑，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摘下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掏出一块手绢小心的擦着。
　　“他才不会留下呢。”耳边是树藤的一声嗤笑，他回来的比想象中还快。
　　“你看他小心那副对死人屁用没有的眼镜的样子，有点脑子的人都能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吧？”
　　兔尾巴哑口无言。所有到达庭园的存在都可以以自己希望的，最完美的样子活着，这算是圣诞老人的小小的福利。所以戴眼镜绝对是一种画蛇添足的行为，那么这么做的理由不言而喻。
　　“这个是礼物吗？”兔尾巴问到。
　　“算是吧？”铜铃铛像是被问住了，微微一愣，才恢复到平常的笑容，“是活人无论如何都想送到死人手上的，有点强硬的礼物。”
　　“那你要去找送礼物的人了吗？”
　　“对呀，我要去找他。”铜铃铛点头，“我这就去找他。”
　　“那么，我希望您能实现您的愿望。”站在男人肩上的小胖鸟努力伸出翅膀抱了抱男人的脑袋，恋恋不舍的告别离开了。

　　“说好了要和你告别再走的，现在你可以开始了，小别扭鬼。”男人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不少的青年，忍不住刮了刮他挺翘的鼻子。
　　“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难过吗。”在最后的分别里，坏脾气的青年难道的坦诚。他没有躲开男人的视线，直直的看向男人，像是想要确认男人回答的真假。
　　“不讨厌，你是最好的神大人。”男人给了绿发青年一个温暖的抱抱，笑容满面的对他挥了挥手。
　　“拜拜，树藤。”

　　男人的身影如同阳光下的雪花般消失，树藤低着头在原地站了很久，才看向身后的一处角落。
　　“滚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角落后，白色的毛茸茸颤颤巍巍的冒了出来。
　　“呵，你怕什么？我还能杀了你封口不成？”青年发出一声嗤笑，没有再看兔尾巴，径直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跟我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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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为曲梗，歌名Let The Maggots Sing，音游玩家也许熟悉，是momo的歌，同时部分歌词使用。
本文中所有出现在庭园的角色都是好人，他们有各自的目的，但绝对不会为了目的伤害他人，更没有阴谋论之类的。
伏笔很杂，角色也很多，我会努力写好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