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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序章·乱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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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稜跟着逛了大半天,本以为还能夜闯个碧月山庄,没闯成也没事至少见到了碧月山庄的庄主,也算是没什么遗憾了,不过他现在有些饿了,但是他走了半天也没见有什么吃食。
这寰骧城也太穷了吧,李稜摸了摸肚子,他有些不太开心。
朝影疏说,“怎么,你饿了?”
李稜挠了挠头发,“有点,不过这个地方也没有卖什么吃食的啊。”
莫照书上前揽住了李稜的肩膀,“小子,能喝吗?我请你喝酒去。”
“你这人说话这么欠揍啊,满口小子小子的,我看你也大不到哪里去。”说完,李稜将莫照书的手打了下去,“我们这还带着个姑娘呢,怎么能去喝酒?”
莫照书指着朝影疏,一脸惊讶,“姑娘?你见过谁家的姑娘能接下罗一刀的霸刀啊。”
李稜震惊地说话结巴了起来,“罗罗罗罗?罗一刀?罗大侠?灭了东岚山匪的罗幽?!”
朝影疏摇了摇头,“比试而已,他并没有出全力。”
李稜说,“你能都见到了罗大侠了,还管是不是比试呢?!我以后也要做一个像罗大侠一眼武艺高强的人。”
莫照书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不是要做将军,扬名立万吗?”
李稜兴致昂扬,“将军跟武艺高强不冲突啊,再等一年,我就可以去参军了,到时候我一定能横扫千军!”
莫照书大笑,“这份志向值得欣赏,请你喝酒,去不去?”
“去!怎么不去,反正也快天亮了,我们不醉不归。”
三人去了路边的一家酒家内拎了三坛酒五斤牛肉,寻了处屋顶并肩坐着便开怀畅饮。
李稜率先扒开酒封灌了一半下肚,他猛地一抹嘴,“痛快!”
莫照书被李稜这架势吓到了,急忙劝阻,“喂,你别喝那么快啊,小心上头。”
李稜摆了摆手,“不打紧的,北凉的酒可烈了,等咱们到了北凉,我请你们喝,那样的酒我喝一坛都不会醉,你们东岚的酒淡,我喝五坛都没问题!”
莫照书说,“好啊,你要说话算数。”
李稜站了起来,他对着月亮举起了酒坛子,大喊道:“我李稜,以后一定会成为威震一方的将军,扬名立万!”
莫照书也对月举杯,“我莫照书,以后要做一名除恶扬善的大侠,与厉风行、罗一刀他们齐名!”
李稜捅了捅身侧的朝影疏,兴致冲冲,“朝姑娘,你呢?”
朝影疏放下了酒坛,“我?就江湖浪迹吧。”
“别这么扫兴嘛,要大喊出来!”说完,李稜便提高了音量,“要像我和莫照书一般,喊出来。”
朝影疏笑了,大喊道:“我朝影疏,以后要浪迹江湖,看遍世间美景,尝遍世间美酒!”
有妇人推窗抱怨,声音如同狼虎,“谁啊,大半夜的,还让不让人睡了,鬼哭狼嚎的。”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李稜拉着两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笑声不断地回荡在巷子中。
所谓侠义二字,最开始不过是几个少年人的豪心壮志,在滴水成冰的冬夜里,抱着一坛美酒,抒发着自己的满腔热血。
三个人一鼓作气跑出了寰骧城才停了下来。
朝影疏喘匀了气,“我刚解了毒止了血,就陪着你们一通乱跑。”
李稜蹲了下来,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经过这么一番乱动,他现在酒气上涌,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来,朝姑娘,朝女侠,我这个未来的大将军背你。”
莫照书对着李稜的屁股来了那么一脚,“行了吧,朝女侠的便宜你都敢占。”
李稜顺势一倒,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指着莫照书,愤愤地说,“好你个莫照书,你知道你踹的是谁的屁股吗?你踹的是未来大将军的屁股,我怎么就占人家朝姑娘的便宜了?你刚才不是也占了吗?你居然不让我背,莫非真的看上人朝姑娘了?理解理解,朝姑娘长得那么好看,你喜欢也正常!”
李稜说完这一通话便再也没吱声,莫照书还等着听他那张嘴还能说出怎样不着边际的话来,李稜却已经睡了过去,还打起了鼾。
莫照书一脸震惊,“不是吧,这都能睡着?不是说能喝五坛吗?这才半坛不到吧。”
“可能吹牛皮吧。”说完,朝影疏捡了几根树枝,将火点了起来。
莫照书随地一坐,身子歪在了一棵树根上,“那今夜将就一下吧,我也醉了,背不动那小子了。”
朝影疏拿着酒坛在火上烤了那么一会,温热的酒香瞬间便散了出来,莫照书眯瞪着双眼凑了过去,学着她的样子也在火上烤酒坛。
朝影疏见状,嘲笑他道:“不是都很能喝吗?才这点就不行了?”
莫照书晃着酒坛说,“我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什么?”
朝影疏拍了拍他的手臂,“行了,喝了热酒早些睡,今夜我守着。”
“这怎么行,你一个小姑娘刚解了毒……”莫照书的话还没说完便睡了过去,身子侧躺着,手臂还翘着,手中的酒坛有一下没一下地磕在地上。
朝影疏将他的酒坛取了下来,帮莫照书收回了手臂,她抬头出神地望着深蓝色的夜空,心里盘算着时间,跟李稜去一趟北凉,路上赶着点还能在年前回到南邑。
李稜梦呓,“我要做将军!我要做将军!”
莫照书随手抓了个东西扔了过去,“知道了,别吵吵!”
朝影疏见状无声地笑了笑,她清秀的面容在火光的照耀下渐渐地落寞了下去,现在的李稜可谓真的是少年意气奋发,他要经历些什么才能变得跟前世一样沉着稳重,也就那傻憨憨的笑容跟现在还一模一样。
朝影疏看着李稜出神,殊不知一旁的莫照书突然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的一幕,他心有不爽坐了起来,毫无章法地摸索着身旁,“我的酒呢?”
朝影疏将酒坛子递给了他,面色关切,“怎么醒了?”
莫照书见状黑如锅底的脸才稍有缓和,“做噩梦了,喝点酒压压惊。”
朝影疏凑过去,轻轻地摸了摸莫照书的后脑勺,“我之前听别人说,做噩梦醒了,这样摸一摸就会好很多。”
莫照书闭着眼睛享受地哼哼了几声,“是情郎吧。”
朝影疏收了手,“不是,只是一个故人。”
前世,朝影疏在西州边陲小镇养伤时,夜间经常在噩梦中醒来,有时还会深陷梦中无法自拔,梦里都是血流成河的战场,漫天的黄沙毫无边际,江衍都会及时把她喊醒,并且一下一下地摸着她的后脑勺,温声细语地说着些安慰她的话。
朝影疏也就潜移默化地认为这个动作是给噩梦惊眠之人的藉慰,轻缓的动作抚慰着动荡不安的魂灵。
莫照书搓了搓眼睛,“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之前在稷下学院待过一段时间,那里面的大先生是个喜欢喝酒的人,喝醉了就爱拿起他那把生锈的剑开始舞,挥到衣衫凌乱,挥累了还要继续喝,并且这个大先生特别的严,动不动就爱打人的手心。”
朝影疏笑了起来,“那你一定被他打过很多次吧,不然肯定记不了这么清楚。”
莫照书碾了碾手心,仿佛竹条抽在上面的痛楚又浮了上来,“是啊,有一次我偷喝了他的酒,手心被他打的鲜血淋漓的,不过他那个酒后劲可真是大,我整整睡了三天,逃了三天的课,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朝影疏说,“真像是你做出来的事情。”
莫照书继续说,“学院里还有两个每次考核都名列一二的人,一个冷冰冰的姑娘,还有一个像李稜一样雄心壮志的傻小子。”
朝影疏追问,“他们现在如何了?”
莫照书沉默了一段时间,“都成为了有名的谋士,各为其主,道不同终究是不相为谋了,想当初我们也在一起高歌饮酒,不过那都成了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又遇到了很多的人。”
朝影疏低低地一笑,“酒再怎么喝,也不如当初的好喝,人再怎么遇,也不是当初的人了。时过境迁,所有东西终究是要变的。”
“不,变来变去,变得只有人心而已。”说完,莫照书仰头喝光了最后一滴酒。
莫照书的面色瞬间晴朗了起来,“不过啊,老天待我不薄,把我想要的又送回来了,其他的我也不强求了。”
朝影疏笑道:“恭喜啊,凤凰涅槃,展翅新生。”
“什么啊。”莫照书伸开了长腿,后背舒舒服服地倚在了树根上,奇怪的触感让他一下子直起了后背,莫照书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他的酒都醒了大半,慌忙道:“朝影疏,你快看看我背后是什么?”
朝影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莫照书额上的冷汗已经淌了下来,她往后看了一眼,“骨头,好像是人骨。”
莫照书迅速跳了起来,“我去,我刚才跟尸体睡一起了?”
朝影疏上前查看了一番,面色又惊又疑,“这些白骨的颈椎骨全被震断了,天灵盖也都被拍碎了。”
莫照书上前摇醒了李稜,“快起来,睡尸体堆里了。”
李稜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伸手拿下了勾在头发上晃晃悠悠的东西一看,立刻大叫了一声,惊起了一片栖息的飞鸟。
李稜头也不昏了,觉也全醒了,一节指骨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他迅速扔了出去,并且狠狠地往衣服上擦了擦手。
莫照书见状,也往衣服上擦了擦手,他觉得自己刚刚大概就是摸了那块骨头砸的李稜。
朝影疏说,“这像是天蚕掌?!”
莫照书的那股膈应劲儿也过去了,他上前瞥了一眼尸体,“确实像天蚕掌。”
朝影疏蹙眉,“这么邪门的功夫,谁会去练?”
李稜凑了过来,问道:“天蚕掌是什么啊?”
莫照书故作神秘地说,“这有点说来话长了。”
李稜愤愤地捶了他一拳,“那就长话短说。”
朝影疏说,“东焱皇朝以秘术著称,但是这不足以支撑它近五百年国祚,以及八十四位皇帝。它还有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术,分别是月上寒宫和破穹剑谱,天蚕掌只是月上寒宫的残缺页,此掌阴狠毒辣,修炼者需五毒淬体,风险极大,而且已经失传很久了。”
李稜说,“那破穹剑谱呢?”
莫照书轻笑,“东焱都被灭了多久了?月上寒宫能找到残页就不错了,还想着破穹剑谱呢。”
朝影疏继续说,“我猜想着破穹剑谱应该还有残本,当年江家鼎盛之时,也就是当今雁王殿下的祖父掌家时,易清城曾在江家做过客卿,相传他之所以能问鼎南刀一霸,就是因为他自创的烈风中融入了破穹剑谱,只是有这么一个传闻。还有人说只要窥得烈风的真谛便能触及到破穹的皮毛。”
李稜搓了搓下巴,继续问道:“那这江家跟东焱皇朝又有什么关系啊?”
莫照书一巴掌拍在了李稜的后脑勺上,“你平时读不读书啊?江家无论在东焱还是西焱都是皇室,东焱的最后一位皇帝焱哀帝和西焱的太/祖皇帝还是堂兄弟呢。”
李稜一脸震惊,“都是自己兄弟,为什么还分什么东焱和西焱呢?”
莫照书说,“东焱才是江氏正统,所有的秘术和邪术都流传了下来,西焱得到的只有皇位,而且西焱灭国之时,西焱太/祖皇帝一脉差不多也死绝了。”
李稜说,“那这东焱一脉挺厉害的啊,好想看看这月上寒宫和破穹剑谱啊,哪怕是残页也可以啊。”
莫照书语气凉凉地说,“你问问雁王他老人家有没有,给不给你看吧。”
李稜丝毫不在意莫照书的语气,追问道:“为什么是老人家?他很老吗?”
莫照书一脸惊奇地看着李稜,他不知道李稜脖子上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大概里面都是浆糊和牛皮,“也就二十三?”
李稜笑着地摆了摆手,神情自信地说,“我十九,他跟我也差不多,等我建了军功,面圣受爵的时候,再问他要也不迟。”
莫照书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说不定他就给你了呢,反正他自己拿着也没用。”
李稜继续问道:“为什么啊?”
莫照书说,“因为他是个病秧子啊,练不了什么武,拿着也是浪费,要么死了带了坟里去,要么传给后代,但是他双腿不好使,估计也没什么后代。”说完,两个人丝毫不避讳地笑了起来,声音猥/琐。
朝影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莫照书说的一点也不对,江衍的武功要比她想象中高,至少从她前世经历的种种来看,江衍绝对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体弱是一定的,要不也不可能稍微一折腾便高烧不退。
至于江衍那双时好时坏的腿,朝影疏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莫照书说,“行了,大冷天的在这里围着死人干嘛?走了,找地方睡觉去。”
朝影疏突然说,“按照尸体腐化的时间,完全白骨状需要多少年?”
莫照书随意地扫了一眼,“看这样子大概是几个成年人的尸骨,大概需要七到十年吧,而且上面还沾着些泥土,还是新鲜的呢,雪都没覆盖上去,说不定是有人提前挖了扔这里的。”说完,他便心中一惊,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仿佛有人对着他的后颈吹了一口凉气。
朝影疏的手已经按在了青影上。
心大如斗的李稜还没反映过什么事情来,他见两人面如土色,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
莫照书安慰道:“大晚上的别自己吓自己啊,就算是推演也不可能推得这么准,谁知道我们会在今日今夜,这个地方落脚啊!偏偏把尸体挖出来给我们找不痛快?”
“鬼呗。”
似乎是为了应证李稜这句话,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幽幽的叹息声便传进了三人的耳朵里,夹杂着冬夜的寒风和清冷的月光,在树林里回荡了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