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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博弈 ...

  •   江衍收到消息已经是三日后了,付临一路策马往他回天琅的路上迎了过去,终于在即将抵达东岚境内遇到了江衍。

      付临迅速下马朝着江衍快步走了过来,他单膝跪下双手呈上了一份绑着白色绒布的奏本。

      江衍微微一愣,伸手接过了那封奏本抽开绒布扫了一眼里面的内容,随后狠狠地一闭眼睛,强压了一番翻涌的心境才问道:“埋哪里了?”

      付临双眸一红,哑声道:“没埋,陛下命人将他让乱葬岗了。”

      江衍嘴唇微微蠕动了片刻,似乎鼓足了极大的勇气才说:“我敛,立碑。选一块好地方葬了吧。把梅姑他们调入楼台月,让他们保护穆酌白的安全。”

      付临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少爷要保重身体。”

      江衍说:“我知晓了,临叔您先回老宅吧,把这些事宜安排下去,然后等我的信。”

      付临面露迟疑之色,随后长叹了一口气说:“平安回来。”

      江衍点了点头,随后翻身上马与朝影疏一同往天琅城赶去,他进了天琅城便直奔了楼台月,此时已近黄昏,楼台月的侍女都在穆酌白的门外候着,没有一个敢进去。

      昏黄的夕光映着檐牙上的浮雕,一切都恍惚的有些不真实。

      江衍看了看朝影疏说:“没事,你在这里等我。”

      朝影疏点了点头,用力地握了江衍的手一下,“我在这里等你。”

      江衍伸手将朝影疏拥在了怀中,偏头吻了吻她的脸颊,“好阿疏。”说完,他便转身进了楼台月。

      黄昏的余晖穿过池水面上的苏式平桥,卷过廊庭的部分昏暗,留下半遮面的暗影,自古黄昏多思愁,思国思家思故人。

      江衍停驻在了穆酌白的房前,问道:“这几日穆先生吃喝如何?”

      侍女们先是给江衍问安,随后穆酌白的贴身侍女才上前说:“穆先生不吃不喝已经三日了,每日喝得都是阮上卿开的药。”

      江衍记得那个侍女,他屏退了其他人只留下了她一个,“叫什么名字?”

      侍女如实回道:“奴婢盏菊。”

      江衍点了点头,“本王问你,穆先生的身体到底如何?”

      盏菊低着头,突然小声哭了起来,她直接伏地跪在了江衍的脚边,祈求道:“请殿下劝劝先生吧,先生刚刚小产过,再这样下去性命堪忧啊。”

      江衍的双眉皱的更厉害了,眉心的皮肤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深深地压了下去,形成一道不深也不浅的褶皱,“小产?孩子是段鸿轩的?”

      盏菊摇了摇头说:“奴婢不知。”

      江衍长叹了一口气,问道:“府上还有什么补品吗?”

      盏菊说:“世子昨日送了一只老参过来,还有一些其他的……”

      “用参汤煮粥,然后送过来。”说完,江衍便推门走了进去。

      满屋子里全是凌乱的纸张,有墓志铭,有往生咒,穆酌白便在这一堆乱纸中的美人榻上沉沉地睡着,一只手搭在小腹上。四周的窗户全部用帘子遮着,一点光都无法透进来。

      江衍迅速将门关好,从木施上取了一件长袍盖在了穆酌白的身上,随后他起身准备点灯。

      穆酌白这时却醒了过来,她沉声道:“别点灯。”

      “好,我不点。”说完,江衍搬了个凳子坐到了穆酌白身侧。

      穆酌白将一张纸递给了江衍,“这是我刚写的,写来写去发觉也只有这个最合适。”

      江衍接过才发现这是一篇墓志铭,他抿了抿嘴唇小心翼翼地将纸张折起来收好,“我知晓了,这些事情都交给我去做,你只需要将身体养好。”

      穆酌白说:“墓碑和墓室建的大一些,等我死了将我也葬进去。”

      江衍一愣,扶额抹了一把脸,顺便抿去眼眶中的清泪,“听说你三日没吃了,我让厨房做了些东西。”

      穆酌白摇了摇头,她起身坐到了桌前继续抄写着往生咒,“不用,我不需要。”

      江衍听闻,神情颇为烦躁地说:“怎么不需要,你也不小了,能不能爱惜自己的身体?”

      穆酌白头也不抬地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

      江衍揉了揉抽痛的额角,“你知道什么?孩子没了,你知道吗?!有你这么作践自己的吗?”

      穆酌白眼神一凛,反手拿起一旁的砚台朝江衍砸了过去。

      砚台没有砸到江衍的身上便直接四分五裂地摔在了地上,溅出的墨汁污了他的衣摆。

      江衍看着地上的砚台,微怒道:“林秋砚尸骨未寒你便开始不爱惜自己,你这让他怎么心甘情愿地离开?”

      穆酌白持笔的手一顿,一滴墨汁瞬时而下在纸面上晕了开来,接着便是簌簌而下的眼泪,她拭去了面上的眼泪,继续抄写着剩余的往生咒。

      盏菊端着煮到糜烂的白粥走了进来,她将东西放下,施礼道:“陛下来了。”

      江衍端起碗,愠怒道:“让他滚!”

      盏菊俯身施礼,正准备出门便被穆酌白喊住了。

      穆酌白指了指桌上如小山一般高的奏本,对盏菊说:“你叫几个人进来把这些东西全部给段鸿轩送过去,跟他说以后不要再往我这边送折子了,我不会再看了。”

      盏菊点了点头,带着人将奏本全部搬了出去。

      江衍把粥搅至温热才端到了穆酌白的手边,“吃些吧,别让他走得不安心。”

      穆酌白将手中的毛笔放至一旁,端起碗一点一点地吃了起来。

      段鸿轩看着被搬出来的奏本,神色顿时难看了起来,他问道:“这是穆酌白的意思?”

      盏菊不卑不亢地说:“回陛下的话,穆先生还说了以后这些奏本她都不会再看了,还请您不要送来了。”

      段鸿轩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朕每次来她避而不见也就罢了,东西也不要。莫非就这么在乎那个孩子和林秋砚的命?朕才是她的丈夫!”

      盏菊迅速跪了下来,伏地道:“先生说了不见便是不见,还请陛下回。”

      段鸿轩恶狠狠地瞪着盏菊,“你一个小小的侍女,当真不怕死吗?”

      江衍神情严肃地走了进来,扬声道:“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女,陛下何必要为难她?盏菊,下去吧。”

      段鸿轩轻笑一声,坐回了椅子上,“皇叔,你的病好了?”

      江衍抬手施礼道:“托陛下的福,已经无恙了。”

      段鸿轩问道:“穆酌白呢?”

      江衍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接过盏菊端上来的热茶,“吃了些东西,已经睡下了。”

      段鸿轩眯眼看着江衍,“皇叔可知晓酌白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江衍抿了一口茶水,抬眸神情奇怪地睨了段鸿轩一眼,“陛下说这话是何意?酌白腹中怀的是谁的孩子,陛下应该是最清楚的。”

      段鸿轩将一旁茶杯拂了下去,他压着心中的怒火,瞪着江衍说:“你在说谎,你们当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穆酌白这个女人不守妇道,这几年一直在服用避子汤,她腹中怀的是林秋砚的野种!”

      江衍神情冷淡地说:“陛下怎么能称酌白腹中的孩子是野种呢?陛下不能因为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便寻这种借口逃避。”

      段鸿轩嗤笑一声,“借口?皇叔敢说自己对此事一概不知吗?”

      江衍冷冷的一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酌白同我这么多年的情谊在这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也能喊得到我一声舅舅,我总要为他们母子讨一些公道。”

      段鸿轩似乎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讥讽道:“皇叔这是要为了一个来路不明的死胎出头,与朕这个亲侄儿决裂?罢了罢了,朕准许你收敛林秋砚的尸体,今日的话朕便当没听到过。”

      江衍听闻起身施礼道:“陛下慢走。”

      段鸿轩有些烦躁地敲了敲桌子,最终还是起身走了。

      江衍见段鸿轩走了,又嘱咐了盏菊几句,走到庭院中吹了几声哨子便离开了。

      朝影疏见江衍走了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挽住了他的手臂,与他手指交缠。

      江衍有些无力地笑了笑,他看了看那只小巧纤细的手,“怎么这么乖?这么大个人,怎么手长这么小?”

      朝影疏说:“我不怎么会安慰人,所以只能这样。”

      江衍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朝影疏的头发,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我没事,你放心。”

      朝影疏说:“穆姑娘怎么样了?”

      江衍说:“身体有些虚弱,只要细心调养应该无碍。”

      两人并肩踏入了雁王府的大门,朝影疏思索了片刻还是说道:“你若是有需要,或者你不方便出面的事情,我也可以替你去做。”

      江衍忍俊不禁,他伸手抱住了朝影疏,“待着吧,你在我身边我还能心安些。”

      “好。”朝影疏伸出手臂回抱住江衍,接受着他难过又失落的吻,朝影疏能感觉得出来江衍在寻求归属和安定。

      是夜,带着凉意的风拂过窗棂发出轻微的响声,从未带有暖意的月光透过缝隙落了进来,江衍起身将窗户合了上来,将朝影疏落在地上的外衣捡起搭在了木施上。

      朝影疏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问道:“去哪?”

      江衍给朝影疏盖了盖身上的薄被,“你先睡,我马上回来。”

      朝影疏听闻伸手触上了江衍的眉心,将那处微不可查的褶皱抚平,随后翻个身继续睡了。

      江衍俯身吻了吻朝影疏的鬓角,轻声道:“谢谢你,阿疏。”

      朝影疏嘟囔道:“别亲了。”

      江衍无声地笑了笑,穿好外袍走出了房间。

      梅姑他们已经在厅中等候了许久,全都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就连平时最闹腾的岳松河也没敢大声喧哗。

      白夫人坐在上位喝着杯中的茶水,她还是那一身白色的便服,但是举手投足之间皆是刻在骨子中的贵气。

      江衍前来先是对白夫人微微一施礼,随后坐到了白夫人身侧的主位上,他取了一份名单出来,“这些皆为朝中佞臣又是段鸿轩的簇拥者,以及一部分的天阁暗士,我需要你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他们。”

      岳松河听完大笑了起来,他终于找到了一丝做影卫的感觉。

      白夫人率先接过了名单扫了一眼,“年底之前,这是我给你的时间。”

      江衍笑了笑,“可以,不知白夫人为我准备好一切了吗?”

      白夫人说:“你准备如何脱身?”

      江衍说:“十一月段鸿轩会下令诛杀朝君澜,倒时我与阿疏必定会受到天阁的追杀,到时我会佯装受伤,便请白夫人及时出现解困将我带回风朔。”

      白夫人蹙眉,“为何?朝君澜何错?”

      江衍如实回道:“觊觎步步生莲,勾结神龙教,串通李峥辉意欲不轨。”

      白夫人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他不会如此做,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了差池。他一生无争,更不可能去谋反。”

      江衍说:“是有人陷害他,但是这些事情也确实是他做的。”

      白夫人神情激动地问道:“他为何要做这种事情?”

      江衍说:“他想脱离四大家便必须这么做,只不过他选的路不对,又过于心急了。”

      白夫人攥紧了双拳,“你还想如何?一次性都说了。”

      江衍微微勾起了唇角,“每日杀一人,将人头送到段鸿轩的面前。”

      白夫人说:“你这是为了前几日那个从天阁扔到乱葬岗的人?”

      江衍郑重地点了点头,“也是为了穆酌白和那未出世的孩子,或许说点白夫人想听的,为了撼动大胤的国本。”

      白夫人勾唇一笑,“你还是省省留着对付那边的朝臣吧。”

      江衍清了清嗓子,继续道:“那便如此吧,天色也不早了,各位早些休息。”

      梅姑上前取了名单,与其余三人齐齐半跪道:“是。”

      白夫人回了江衍的礼,也走了出去。

      江衍突然出声问道:“朱鹤霰还没回来?”

      梅姑摇了摇头。

      江衍颔首,“我知晓了,下去休息吧。”

      【正阳宫】

      段鸿轩刚脱了一个小侍女的衣服,正打算与其欢.好一番,内侍便匆匆忙忙地端了个盒子很煞风景地小跑了进来,他伏倒在离床榻五步远的距离,颤颤巍巍地喊道:“陛下!”

      段鸿轩烦躁地撩开床幔,微怒道:“何事大惊小怪?!”

      内侍双手颤抖着将盒子举过了头顶,“请陛下看看其中的东西。”

      “真是扫兴。”说完,段鸿轩穿好里衣走至内侍身前将盒子打了开来,他看到里面的东西先是一愣,接着大笑了起来。

      内侍说:“这……这像是礼部侍郎钟大人的头颅。”

      段鸿轩将盒子合上,饶有兴趣地说:“有意思,真有意思。这就是你说的讨回公道吗?就这点能耐,还是说这只是开胃菜。朕从来不将你看成草包,那便让朕看看你的能耐吧。”

      内侍惊恐地说道:“陛……陛下,这东西怎么办?”

      段鸿轩摆了摆手说:“拿回你家供着吧。”

      内侍哭丧着脸说:“啊?不是吧。”

      段鸿轩坐到了床榻上,指着盒子烦躁地说:“当然是给钟大人家送回去啊,你捧着进来做什么?也不嫌晦气。”

      内侍木讷地点了点头,端着盒子又跑了出去。

      小侍女媚眼如丝地凑了上来,温热的柔荑抚了抚段鸿轩的肩膀,娇声道:“陛下。”

      段鸿轩本是觉得这小侍女眉眼之间与穆酌白有些相似才想招来宠.幸的,却不曾想到她摆出了这等妩.媚.姿态,随即心中生了厌恶,他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厉声道:“穿上衣服赶紧滚。”

      小侍女见状顿时吓得面色惨白,慌忙下床抱着衣服跑出了正阳宫。

      段鸿轩百无聊赖地取了奏本来看,看着穆酌白在上面的批红微微出神,随后他失神地伸手抚上了那趟娟秀小字,想着穆酌白在批红时神情认真的模样。

      半刻钟后,段鸿轩重重地额头磕在了上面,重重地叹了口气,随后他吩咐道:“给宸妃送些补品去,中秋宫宴她想来便来,不想来便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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