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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信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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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琅皇城】
段鸿轩在天琅宫内辟了一处小院作为孟氏兄妹的住处,美其名曰是让二人来学习大胤文化,但是却找了一个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人,兄妹二人将能看的书卷都翻了个遍,即便是心里怨声载道也不敢言怒,生怕给自己的故乡带来什么麻烦,毕竟他们是来做人质的,所以段鸿轩能准许他们能随意走动就已经很满足了。
天琅已经回春许久了,细雨绵绵虽然比不上南邑的雨雾山霭,却也别有一番风味,毕竟都是文人用酸倒牙的辞藻堆砌出来的,原本温柔拂面的春雨非要说成是西王母醉酒打翻的琼浆玉露,带着一股天琅过度的奢靡。
孟归雁初来大胤,自认为身体倍棒却在这种时候病倒了,她神情厌厌地躺在床上与孟归凡对视着,小脸被病痛折磨的瘦了一圈,显得那双眼睛又大了几分。
不消片刻孟归凡便败下阵来,颇感无奈地说,“到底怎样你才肯吃药?”
“我要跟朱鹤霰出去玩。”说完,孟归雁呛咳了几声,满脸通红,显得更可怜了。
孟归凡微微蹙眉,“敏敏,你又在胡闹,你知道我们来大胤是做什么的,他一个江湖中人,你何必与他牵扯过多?”
“我们本是双生子,小时候说好要一直不分开的,我们背井离乡来到大胤,你不陪我也就算了,也不知道你整日里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做什么,我要是不生病,是不是你还不出来看我了?”孟归雁喋喋不休地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肯陪我玩的了,结果你非要让我跟他断了联系,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哥?”
孟归凡捏了捏眉心,“敏敏,你不要任性,我禁止你与他来往,是为了你好。”
孟归雁索性捂起了耳朵,闭上了眼睛,“我不听我不听,王八念经!”
“那好,我不管你了,你愿意与谁来往便与谁来往吧。”说完,孟归凡甩袖离开了。
孟归雁睁开一只眼睛往房门处看了看,接着她翻身而起边穿衣服边说,“我哥走了没有啊,快快快,把我的鞋拿来。”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孟归雁摸出枕头底下早就备好的荷包,迈着欢快的步伐出门了。
段鸿轩准备的住处挨着天琅宫西侧的宫墙,此处刚好有一座假山,于是这里也就成了孟归雁偷偷出门的“帮凶”。
孟归雁吃力地爬到了宫墙上,朱鹤霰早已经在下面等候了,依旧半睁着眼睛,哈欠连天。
“朱鹤霰!”孟归雁兴奋地朝他招了招手,接着二话不说便往下跳。
朱鹤霰见状往旁边挪了挪,让出了一个位置。
孟归雁跳下去,献宝似地捧着手中的荷包到朱鹤霰的面前,眼睛中的光芒比今日的阳光还要灿烂,“喏,上次说好的奶干。”
朱鹤霰接过,缓慢地拉开了绳结便露出了里面一块块奶白色的乳干,他拿了一块放在了嘴里,浓厚的奶味扑面而来,他的面上瞬间绷紧了起来。
孟归雁捂唇憋笑了片刻,“好吃吗?”
“酸。”
孟归雁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她伸手从荷包里拿了一块塞进了嘴里,津津有味地说,“多好吃啊,我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朱鹤霰说,“你能不能不要笑得这么大声,哪有一个女子的模样?”
孟归雁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地走路,看起来心情极佳,“我们塔格尔的女子就是这样,一点都不像你们大胤的姑娘那么拘谨,我们塔格尔的女子给心爱的男子唱歌跳舞,从来没有父母命、媒妁言这种东西,我们都喜欢英雄。”
朱鹤霰毫不留情地拆台道:“英雄可没有那么好当的。”
孟归雁笑着摇了摇头说,“我喜欢的人,不需要他是所有人的英雄,他只是我一个人的盖世英雄就可以啦。对了,这天琅城我快逛遍了,你还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朱鹤霰捏了捏手中的荷包,“我今日来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以后有段时间不能陪你玩了,因为我要去一趟南邑。”
孟归雁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丝毫不介意地说,“南邑?你带着我一起去啊,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做你的事情,我玩我的就可以了。”
朱鹤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半信半疑地问道:“你可以吗?且不说你人生地不熟,出门不分东西南北,就问你哥哥他同意放你出来吗?”
孟归雁双眸一弯,她微微凑近了朱鹤霰说,“我们可以偷偷地去啊,不用告诉他,因为他肯定不让我去,跟他说了也是白说。”
朱鹤霰被孟归雁的笑容迷得失了神智,等到了南邑的边境,他才幡然醒悟,觉得不应该带孟归雁出来,但是看后者一路上都兴致昂扬的模样,他也就不再后悔些什么了。好在与路上与他同行的是梅姑,要是换做其他人,朱鹤霰肯定少不了一顿打趣,说不定还会变成一路上的乐子。
【南邑】
朝影疏清晨出发,不到傍晚便回到了天华城。此时的南方已经相当的温暖了,太阳落得也晚了些,大街小巷的姑娘们早早地脱了夹袄,穿着轻薄的纱裙,用穿着绣鞋的脚在街道上跳跃着,讨论着哪里新开了一家脂粉铺子。
朝影疏在朝家门前踌躇了片刻,才抬脚走进了大门,率先迎上来的是幼安,小姑娘一句话未说便先哭得梨花带雨,再三确认朝影疏没事之后却抱着她哭得更大声了。
朝影疏有些无奈地把幼安从身上拉了下来,摸了摸后者的发顶说,“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还哭什么?”
幼安抽噎着说,“小姐,以后我们再也不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了,你知不知道那日你快吓死幼安了。”
朝影疏安抚道:“好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嘛,别哭了。”
幼安片刻后才破涕而笑,“幼安不哭了,小姐没事就好,我要让厨房多做一些小姐爱吃的东西。”
朝君澜森然地声音从身后响起,“朝影疏,跟我到祠堂来。”
朝影疏拍了拍幼安示意她安心,知道该来的躲不掉便随着朝君澜去了祠堂。
“跪下!”
朝影疏二话不说直接跪了下来,朝君澜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我问你,你和雁王是什么关系?”朝君澜说,“你可要想好再说,朝氏各位列祖列宗在上,若敢有半句假话,你自己酌量。”
朝影疏说,“就是爹爹想的那种关系。”
朝君澜闻声转过身,怒目而视,“你这一个月都与他一起?你是个姑娘,当真不怕他坏了名声?”
朝影疏扬起脸看着朝君澜,神情认真地说,“爹爹觉得名声对我能有多重要?”
朝君澜痛心疾首地说,“阿疏,你糊涂啊。雁王是何种人,还需要为父亲自告诉你吗?他将来是要与段鸿轩争皇位的人,你就不怕自己是他夺位路上的垫脚石?”
朝影疏说,“爹爹,你不了解他,他不是那样的人。再说,段鸿轩如此,把他从皇位上拉下来也罢。”
朝君澜嘴角蠕动了几分,突然嗤笑了一声,“愚蠢,爹爹还妄想着有一天能看着你嫁人,过着正常姑娘的生活,谁知你如此愚蠢,自己断送了一切。”
朝影疏说,“我没有,是我欠他的,即便他要用我这条命做他登基路上的台阶,我也……毫无怨言,况且他心属并不在皇位。”
朝君澜伸手放在了朝影疏的头发上,半晌都没有落下手去,他语气颇为无奈地说,“人活这一辈子,走这一趟,会亏欠很多人,却少有人能把这些亏欠全部填补上。我是你亲生父亲,而你对着我说你甘愿为另一个毫无干系的人去死,自从你来到这个世上,我尽量不让你受到伤害,哪怕一丝也不行。今日你说这句话,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朝影疏愣了片刻,她这是第一次听到朝君澜与她说这种话,虽然后者的语气很轻,仿佛游丝但却字字诛心,每刺一下她的心脏便将一种名为“父爱”的东西灌注了进来,直到塞得朝影疏鼻子发酸。
前世,朝君澜与她接触的时间一双手都数的过来,她一路摸爬滚打地过来,鲜有接触到那些莫名其妙、又能撼动人心的情感。匆匆数年,一晃而过,直到她死也没有感受到那种走马观花的遗憾,唯有愧对那些跟随她的部下。
朝君澜将一本剑谱扔在了朝影疏的面前,“今夜你便跪在祠堂吧,把这本剑谱一字不落的背下来,明日一早我会来检查。”
朝影疏将地上的君子剑谱拿了起来,她拂了拂上面的灰尘,深吸一口气说,“爹爹近日可听说或者见到过从天琅来的大人物?”
朝君澜将迈出门槛的脚收了回来,扭头问道:“你什么意思?”
“说点大逆不道的事情吧,若是爹爹想要整个朝家活命,不如听我一句劝。”朝影疏说,“反正大胤命数已尽,不如趁早做一点理智的事情,以四大家的地位,改天换地之后,爹爹觉得还有没有我们的活路?”
朝君澜怒道:“你可真是大逆不道,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君君臣臣,朝家是不会做出背叛大胤的事情。”
朝影疏说,“爹爹,你这是愚忠!左右都是死路一条,你为何不搏一下?!”
“三日!不许吃饭,直到第四日一早我会放你出来。”说完,朝君澜夺过了朝影疏背在身上的返璞,并将祠堂的门锁了上来。
“爹爹,你不能锁住我。”朝影疏迅速起身,用力地拉了拉祠堂门,纹丝不动的房门让她有一丝慌神,她只要耽误一日,身在唐毒门的江衍便多一分危险,于情于理她都不能置江衍于不顾。
夜幕悄悄来临,朝氏祠堂内一片昏暗,在落日前的一丝光辉消失前,朝影疏已经将君子剑翻了个遍,她见时辰已经差不多了,便起身将君子剑谱放在了蒲团上。
朝影疏绕到了一旁的窗子前,取出了藏在靴子内的雁炽翎,毫不留情地砍破了窗户,跑出了祠堂。
朝家一片静悄悄的,像是约定俗成了一般,连蜡烛都不曾点。
朝影疏摸黑向前走去,按理来说现下时辰不算晚,应该是吃过晚饭闲谈的时候,而整个朝家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就在她纳闷的时候,突然出现的光亮像是刺破黑暗的利剑,突然出现在她的眼中,朝影疏认得那处地方,是朝君澜的书房。
朝影疏走了过去,先是抬手敲了敲门,无人应答之后才推门而入,里面如她所想的那般空无一人,但是蜡体上的条条烛泪应该是等候了许久,如同这间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屋子,就像是猎人为抓捕猎物而设下的诱人陷阱。
桌子上散落着几封信笺,朝影疏拿起来随意地看了看其中的内容,这是朝君澜与一个叫“巫沧云”还有“李峥辉”的来信,看信笺的数量应该是有一段时间了,朝影疏并不认识这两个人,信的内容也没有什么重要内容。
朝影疏将这几封信笺统统塞到了腰包里,随后离开了朝家。
流觞街上依旧热闹非凡,朝影疏先是拐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子里,吃了一碗馄饨祭了祭自己的五脏庙后才前往曲水楼。
小二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这位客官您需要点什么?”
朝影疏说,“找这里的管事,顺便帮我准备一只叫花鸡。”
小二脸上的笑容有一瞬间的凝固,礼貌有加地说,“这位客官,曲水楼最出名的是盐水鸭,并没有叫花鸡,您是不是搞错了?”
朝影疏将心中的疑惑按了下去,“那我就找这里的管事。”
小二点了点头,“那您请稍等。”
管事很快走了过来,堆着满脸的褶子,肥头圆脸的看上去颇为的慈祥,实际上管事年纪很轻,脸上的褶子都是常年陪笑勒出来的。
“不知这位姑娘有何事?”
朝影疏说,“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我有要紧事要与管事说。”、
管事看了看周围,象征性地走了几步,“姑娘请说。”
朝影疏把江衍给她的纸条递给了管事,随口胡诌,“奉雁王之命,烦请管事派人监视林天泽的一举一动。”
朝影疏从未打开过纸条,但是现在她便赌那张纸条里什么都没有。
管事面色不变的打开纸条反复看了几遍,突然他猛地后退了几步,“给我上,杀了她!”
小二们迅速关上了曲水楼的门窗,一楼大厅里全是各路杀手,似乎有备而来就等着朝影疏今夜自投罗网。
原本在小台上唱着小曲的姑娘,一把抽出了藏在琵琶中的剑向朝影疏袭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