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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今生前世 ...

  •   朝影疏死了,便没有人能再能威胁大胤王朝的地位了,然而她真的死了,死在了大雪茫茫的望崖坡。

      朝影疏死的那晚,那位腐败的君王纵情声乐,把酒言欢,夜夜笙歌,举国欢庆了许久。

      朝影疏的尸首挂在皇城的正门示众了三日,正值隆冬,日日飞雪,罡风席卷着整个大胤,铺天盖地的白。

      暖阁内,灯火通明,段鸿轩微醺,他一边举起酒杯,一边靠近江衍,面色绯红,“皇叔,朝影疏死了,你是最大的功臣。你想要什么奖赏,朕都给。”

      江衍捏着酒杯,思索了片刻,才开口道:“既然如此,还请陛下允许臣解甲归田罢,带着朝影疏的尸首。”

      段鸿轩愣了片刻,随后喜笑颜开,调侃道:“民间流传皇叔与那女贼首互生情愫,看来是真的?”

      江衍轻笑,“民间传言不得信,朝影疏视我为死敌,我二人之间又怎会暗生情愫?陛下听过一笑便忘了吧。”

      段鸿轩听此,拿着酒壶和酒杯晃晃悠悠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既然如此,朕便准了,朕驳了谁的面子,都不会驳了皇叔和功臣的面子。”

      江衍施礼道:“多谢陛下。”说完,他挥了挥手,管事上前搭了一条毯子在江衍的腿上,将他推离了大殿。

      江衍有腿疾,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江衍的母亲是段鸿轩父亲的姑母,是明帝最小的女儿,江衍是因为军功显著才被封为雁王,先王死前单独召见,命他保大胤根基稳固,四海升平,直至他死。

      管事将江衍推至皇城正门前,随后便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旁。

      江衍起身,抬头看着江疏影的尸首,随后足尖轻点,只见他袖中银光一闪,束着朝影疏的绳子便散了开来,江衍抱着尸首稳稳落地,伸手拂去了她脸上的乱发。

      “阿疏,回家了。”

      一代奇女子就此落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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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影疏醒来时落雪覆了满身,五脏六腑像是被绞了一番,生疼。她翻身便从树上掉了下来,好在雪厚并没有摔疼她。

      朝影疏有些茫然地看着四周,这里是她从前住的院子,是她在朝家住的院子,她明明记得自己被江衍一剑刺破了心脏,已经死了。都说人死后魂灵要重走一遍之前的路,难道她要从这里再走一遍?

      朝影疏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左胸,那里一点伤过的痕迹都没有。

      雪又开始下了,几朵飘进了朝影疏的领子里,她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这时她才想起从雪地里起身,感到寒意刺骨。

      朝影疏拂了拂衣服上的雪花,站在雪地里不知何去何从,好在她摸到了一旁的青影,一把跟随了她多年的环首刀,这才或多或少感到一丝丝的安慰。

      还知道疼和冷,身体还是温热的,不像是死了的样子。

      一个童仆推开院门跑了进来,见到朝影疏先是恭敬的行了一礼,才道:“二小姐命我来折支梅花,她说影疏姑娘院子里的梅花开的最好看。”说完,她怯怯地看了一眼朝影疏。

      朝影疏院里的梅花是她过世的母亲种下的,平日里根本不许人碰,小童仆在来的路上苦恼了许久,都说大小姐脾气怪,平日里从不与人亲近,下人们见了只是匆匆施礼,立马逃窜而去。

      “我问你今夕是何年?告诉我便允你折。”

      小童仆感激涕零地看着朝影疏,丝毫不觉得又何怪异之处,“现是大胤一百五十三年冬,是个瑞雪兆丰之年。”

      朝影疏心中一惊,面上也只是蹙紧了眉毛。

      大胤一百五十三年,是她十六岁的时候,重生这种玄乎至极的事情居然会发生到她的身上。朝影疏二十岁雪照城揭竿而起,一路上势如破竹,响应之人众多,不到一年的时间便直逼天琅皇都,只不过在望崖坡被江衍阻拦。

      江衍……

      想起这个名字,朝影疏便头痛的厉害,前世她机关算尽,所向披靡唯独败在了江衍手上,这个江衍虽说行动不便,但是头脑却聪慧的可怕,朝影疏在他身上几乎扳不回半城,甚至是次次吃瘪。

      小童仆见朝影疏脸色不对,本想折了梅花便走,奈何放心不下又返回来关切地问道:“影疏姑娘可好?需请个大夫来瞧瞧不?”

      朝影疏摇了摇头,“折了梅花便走吧,记得将院门关好。”说完,她便回了房间躺下了。

      这一躺不要紧,足足躺了五日,高烧不断,无人问津。

      直到第五日傍晚才有大夫来给开了伤寒的药,朝影疏喝了药才觉得好了许多,那个来折梅花的小童仆被指派来照顾她的起居。

      朝影疏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假寐,回想着前世的种种,前世是她过于死板,万事一意孤行不懂得变通,吃了不少苦果又落得个不得善终的结果。

      当年在望崖坡所有人都劝她一鼓作气攻破天琅皇都杀了狗皇帝,唯有莫照书一人恳求她退兵,并告诉她当时并不是攻入皇都的最佳时候,或许她被冲昏了头脑不顾他的劝阻才命断望崖坡。

      若是再来一次,朝疏影问自己还会不会不听莫照书的劝阻执意攻上天琅皇都?答案是肯定的。

      小童仆小声地问道:“影疏姑娘,厨房炖了粥,你要吃一点吗?”

      朝影疏听闻肚子很应景地叫了几声,小童仆没忍住笑出了声,她见前者睁开了眼睛,慌忙道:“我立刻去拿,影疏姑娘等会。”

      朝影疏看着小童仆离开,认命地叹了口气,她现在才觉得上辈子所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老天让她重来一次,她已经不愿意再过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了。

      小童仆很快端着粥盅回来了,她将托盘放在床边的矮几上,伸手将朝影疏扶了起来,“影疏姑娘,你大病初愈先喝点粥。”

      “你名唤什么?”

      小童仆打开盅盖,用汤勺搅着浓稠的米粥,回道:“幼安。”

      朝影疏接过汤盅,自己喝了起来,她没有被别人照顾的习惯,“你是朝莫悔的人?”

      “幼安是来照顾影疏小姐的,以后便是影疏小姐的人。”

      幼安十岁上下的年纪,长得一副乖巧的模样,她要留下,朝影疏也没有什么异议,能有活人在院子里,她自然也是乐意的,毕竟她前世离家之前,这个院子里除了她自己便没有什么其他的人了。

      朝影疏喝完粥,便将瓷盅放在了一侧,“我院子空旷,你想住哪便住哪。”

      幼安点了点头,收拾了东西便退了下去。

      朝影疏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刀茧还不算厚,现在的日子还有不到七日便是四族族会,然而这四个家族都是段王朝分别安排在北凉、西州、南邑、东岚的眼线,家族每代子女都会选出其中一个来名中带影,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直接听命于历代君王,执行各种暗杀任务。

      四个人秘密行动,从不相见,所习也不同。朝影疏重活一世,剩余的三个人是谁,她也了然于心,虽然前一世与他们照面并不多。

      “阿疏。”

      门外的呼喊声打断了朝影疏的思绪,幼安推开门,风雪死命吹开厚重的门帘,送了几片雪花进来,落地即融。

      “影疏姑娘,二小姐来了。”

      朝莫悔带着三五个侍女进了门,还是朝影疏记忆中的模样,一身藕粉色的袄裙,立领上有一圈软毛,面色红润,见面先是嘘寒问暖了一番,才说到正事上来,“这是今年的冬装,因为雪大送的晚了些,阿疏姐姐不会介意吧。”

      再次见到前世之人,朝影疏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对于朝莫悔她心中有悔。

      朝影疏微微一笑,“外面天寒地冻的,辛苦你了。”

      朝影疏前世与他们相交甚少,每日除了练刀便是外出,还知道自己有个不曾谋面的同胞哥哥,前世到死也未曾见过,不过倒是对于朝莫悔印象深刻,她从小嚣张跋扈,朝影疏还不曾见过她这般乖顺的模样。

      “爹爹也本想来看你的,可七日后便是族会,他有些脱不开身,于是先让我来,他晚些时候再来。”说完,朝莫悔将手中的暖炉塞到了她的手里。

      朝影疏知道今日她会来给自己送冬衣,前世的今日,自己原本是在院中练刀,正值心情烦闷之时,朝莫悔前来,自己差点伤了她,两个人就此结了梁子,直到朝莫悔死,心里还是对朝影疏耿耿于怀。

      因为这场大病,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太一样了,朝影疏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心怀感谢。

      “阿疏姐姐,你病刚好,我便不多加打扰了,等雪停了,我们再去街上买糖葫芦吃。”说完,朝莫悔悄悄地塞了一包松子糖在被子底下,并且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朝影疏摸着被子底下的荷包,有些哭笑不得。

      幼安将朝莫悔送来的冬装收到了柜子里,将窗户打开一条缝隙并焚上了安神的熏香。

      “影疏姑娘身子刚好,再小睡一会吧。”

      朝影疏将那包松子糖摸了出来扔给了幼安,“拿去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幼安接过那包松子糖,眼睛里亮晶晶的,怯怯地笑了,“多谢影疏姑娘。”

      朝影疏微微一笑,幼安离开后整间屋子都静了下来,连窗外的落雪声都听得一清二楚,她渐渐陷入了昏睡。

      “阿疏,退兵吧。”

      退兵?我能退到哪里去?

      朝影疏心里这么想着,实际上在梦里也是如此说的。

      “我的部队,或输或嬴,绝不会退!”

      望崖坡夜间风大,罡风卷起干燥的砂砾硬生生地往人脸上划。

      “那便接受陛下的招安御书。”

      “招安?归降后是不是我们这些人便会被秘密处死?”朝影疏闭了闭眼睛,回头看着江衍,她执刀施礼,“雁王殿下,您也知道,不是我们想反,而是不得不反。”

      “我会力保你们不死。”说完,江衍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溢了出来,滴在如雪般的长衫上。

      朝影疏见状握着青影的手用了几分力,她转身背对着江衍,无声地叹了口气,“雁王殿下,明日望崖坡一战,你若拦的下我,我便降,若不能,我便冲入天琅皇都,取了皇帝的狗命。”

      “你我之间非要如此?”

      朝影疏厉声道:“必须如此,我身上背负着的不仅仅是自己的命,还有千千万万将士的命,我不能辜负他们,我谁都辜负不起。”

      江衍轻笑,他用手帕狠狠地擦干净手上的鲜血,“好一个谁都辜负不起,那么明日便一战吧。”

      “期待与雁王的最终一战,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说完,朝影疏戴上铁甲盔毅然决然地走近风沙中。

      “阿疏……是我负你。”

      天地昏暗,黄沙肆意,罡风席卷而来,像是金戈铁马般铮铮其鸣,刮进眼里的沙子也生疼。

      朝影疏醒来时已是傍晚,雪似乎已经停了,夕阳冲破厚重的云层颤巍巍地落了下来,幼安侍在一旁,神情紧张。

      “几时了?”

      幼安闻声迅速拉开床幔,“已经申时末了。”

      “我睡着时可有胡言乱语?”

      幼安摇了摇头,“并没有,影疏小姐,老爷来了。”

      朝影疏眯眼望去,外间点着灯,昏黄的烛光将一个人的影子拉长映在雕花屏风上,她想起来了,前世的今日便是她接收了上面指派的命令,调查江氏秘宝已经杀掉南邑心怀异端的官员。

      想必今生此日,也错不了哪里去。

      “阿爹。”

      朝君澜闻声转过了身,隔着屏风不曾进入内间,“阿疏,身子可好些了?需要再寻个大夫瞧瞧吗?”

      朝影疏在幼安的搀扶下坐了起来,“我好多了,有劳阿爹挂心。”

      “你不喜吵闹,幼安这小姑娘聪明伶俐平日里也不爱说话,她来照顾你最合适不过了。”说完,朝君澜点了点桌上的带着火漆印的信笺,继续道:“这是上面来的,你过会好好看看,待身子大好了再去也不迟。”

      朝影疏问道:“可否等族会过后?”

      朝君澜颔首,“也可,时候不早了,早些用晚饭,好生休息。”说完,他便由下人披上大氅,推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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