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事务所》百里星空

3、3

　　许知遥睁眼就看到明亮的黄色灯光悬于头顶，像冬天捂在手心里的橘子。她眼中的茫然只是略持续了约30秒，她便回忆起来了自己方才在白朝夕梦境中跳海自杀的场景。

　　“哎……”她低叹一声，“出师不利。”微微弯腰拉开了抽屉，取出了一个银色的铃铛，又熄灭了香炉里的烟，清脆的铃声在小小的屋内大作，白朝夕身体弹了一下，突然惊醒。

　　事实证明，人在做梦醒来后，对梦的内容记忆没有那么深刻。

　　白朝夕发呆了好一会儿，直到许知遥递给她一杯清茗，才缓缓开口，“我刚刚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到你跳海了。”

　　许知遥点点头，“对。”

　　“所以，是你潜入我的梦境了？”白朝夕放下杯子，十分诧异。

　　“对。”没想到白朝夕的理解能力这么强，许知遥略感意外。

　　“那……你为什么要跳海？”白朝夕还是略迟疑，真情实感道：“摔得一定很疼吧。”

　　“可不是，我半边身子都麻了。”许知遥开了个玩笑，她还是替白朝夕解答了疑问，“我之所以跳海，是因为你的潜意识发现了我这个入侵者，所以主动向我发动了攻击，与其被别人五马分尸，我不如自行了断。”她轻松的调侃。

　　“为什么呢？我明明没有发现你是入侵者啊……”白朝夕觉得不可思议。

　　许知遥替自己倒了一杯水，小啜了一口，接着解释道，“你的潜意识不会骗你，因为我问了一个你非常抗拒的问题。”

　　“什么问题？”白朝夕下意识地问。

　　果然不记得细节啊……许知遥双手交叠，优雅地坐直了身体，并不打断把问题复述一遍，“如果你的潜意识都抗拒告诉我，那么我并不认为你会在现实生活中轻而易举地告诉一个陌生人——我。而这个问题的答案也应该与你的噩梦有关。”

　　白朝夕听了，安静地坐在椅子里，也许是在思考，也许是在回味许知遥的话。

　　“也许你说的是对的。”她自嘲地笑了笑，说着站起了身。

　　“我送你出去吧。”许知遥来开椅子。

　　夏夜雨后的空气还是潮湿的，不远处的高楼大厦流光溢彩，与脚下的颀溪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人生何处不讽刺啊。

　　白朝夕的身影快融入到粉红色的灯光中时，许知遥的声音响起：“小白，你是不是在卖香水？”

　　白朝夕窈窕的身影转了过来，“你是从梦里知道的吗？”

　　这是默认了，也不算一无所获嘛。许知遥忽然松了口气，觉得空气都变得清新，“是啊。”

　　“你比我想的有意思多了，”白朝夕踩着高跟鞋走了回来，“下午你第一眼看到我的时候以为我是做什么工作的，特殊从业者吗？”

　　“额……”许知遥默默擦汗，“我倒没有往那方面想，但是你这个粉红色的灯……很容易让人想歪。”

　　“哦！”白朝夕恍然大悟，“我说最近怎么店里总是会出现莫名其妙的猥琐男人呢！”

　　天哪，姐姐，你居然现在才知道粉红色的灯不能随便乱用吗？不然红灯区怎么来的嘛……总不会是红绿灯的红灯吧。许知遥内心补了一堆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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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朝夕把下午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一股脑全和白朝今坦白了。白朝今给自己开了一罐啤酒，绿色的青岛啤酒罐子此刻在手中也显得乏味，发出不堪握力的“吱吱”声。

　　他静静聆听着白朝夕的一言一语，“所以，你觉得她怎么样？”

　　白朝夕一怔，“许知遥……我觉得她不一样，和我像同一类人。”

　　白朝今捏捏她的肩膀，“大家都两胳膊两腿的，怎么不是一类人了，别老找理由把自己摘出去。”

　　“不，”白朝夕微微摇头，否认道：“哥，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好吧，”，白朝今知道妹妹的性子，也知道她这么些年来饱受的困扰，只得勉强逗她开心，“怎么，我闻起来还像一盘撒了花椒的水煮鱼吗？”

　　白朝夕本来还有些抑郁，听见哥哥这么说，心头一酸一热，交汇成一股暖流，于是抬起胳膊戳了他一肘子，“可不是吗？倒是和你的伙夫身份浑然天成。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伙夫？”

　　“嘿……”，白朝今不乐意了，“你哥我明明是秀色可餐。”

　　“哈哈哈，”白朝夕笑倒在沙发上，“得了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对了，有时间带小许给我见见呗。”

　　“干嘛？”白朝夕眼中凉飕飕地飞了个刀子。

　　“想什么呢？我是想见见你们这类人。”白朝今着重强调了“这类人”三个字。

　　“好吧”，她不以为意的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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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许知遥碰巧在，暮色四合时分便看到白朝夕在门口探着半个脑袋。

　　“怎么了，小白？”许知遥调侃，“还想做梦玩一玩？这次要收钱喽。”

　　“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白朝夕的提议打断了许知遥的胡思乱想。

　　“嗯？”

　　“我知道心理咨询师的收费都不低，所以我请客。”白朝夕笑起来的时候眉眼都弯如星月，“我还想听听你的潜入梦境的故事呢。”

　　“好。”许知遥欣然同意。

　　其实出颀溪村不远就有一个商场，它和附近的鳞次栉比的高楼浑然一体，都是属于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路过一个地下停车场的出口时，许知遥习惯性地想让车辆先过，那辆黑色的轿车居然也在等两个女孩子先过去。双方过于礼貌的谦让，白朝夕觉得好笑，轻轻推了许知遥一把，示意她们率先走过了，她回头看了一眼，副驾上十几岁的小姑娘正在向驾驶座上二十岁出头的男人撒娇，兄妹？

　　“可以让小尹他们过来呀。”女孩子软糯的声音像棉花糖。

　　“好。”男人低声回答，很快就被路边吵闹的广告杂音掩盖。

　　白朝夕却像听见他们在讨论哪里埋藏了十吨金矿一样，特意回头看了一眼，只是车子很快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车流中，那对兄妹并未注意到白朝夕略惊讶的表情。

　　“怎么了？”许知遥顺着她的角度看，只看到满眼的红色汽车尾灯。

　　“哦，刚刚车里那对兄妹，让我想起来我哥了。”白朝夕随意解释道。

　　许知遥只需一眼，就知道白朝夕的回答半真半假，索性不去问被隐藏的真相，而是顺着她的话，“你还有个哥哥？”

　　“是啊，还是双胞胎呢，我们去他店里吃啊。”白朝夕满眼憧憬，“”霸王餐，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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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与渔”许知遥仰头念出店名，被白朝夕拉近店里。

　　“丽丽，我和朋友来啦，要两斤的龙利鱼，记在我哥的账里。mua~”白朝夕迅速点好了菜，许知遥也不多说，客随主便嘛，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客套与谦让之中。

　　客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两人在餐厅深处，被一排茂密繁盛的绿植盆栽遮掩，倒是十分隐秘安静。

　　“所以，你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这个特异功能的？”白朝夕兴致勃勃，对许知遥控梦的能力十分好奇。

　　“最早是做了一个关于预知的梦。几天以后……所有细节都对上了。”许知遥垂下眼眸，不看白朝夕充满疑问的眼睛，只是把玩着餐巾纸，将它叠成了一个小巧的千纸鹤。

　　“然后就是在大学，那是我第一次住校，以前从来没有和其他人一起住宿的经历。几个室友聊天，偶然聊到了梦境，发现我们四个人的梦境居然是共享的，比如我在自己的梦境里带着A走过地下通道去往植物园烧烤，在A的梦境里会反映出一模一样的结果，我一开始也很惊讶，后来悄悄地实验了几次，发现自己的确有控梦的能力。”

　　“哇……”白朝夕十分羡慕，“你第一次做梦预知到了什么？高考试卷吗？”

　　“不，是一场车祸。”许知遥略显苍白地摇摇头苦笑，“如果这是代价，我倒宁愿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见许知遥声音低哑，明显触及了她的伤心事，“对不起，”白朝夕赶紧安慰她，“和你无关啦，不要给自己心理压力，不是你的错，已经发生的都是既成历史，唯一能改变的估计也只有平行宇宙了。”

　　“我知道，所以，我希望自己，能给其他人作出一些改变，哪怕是弥补人生中小小的遗憾，也知足。”许知遥看着窗外，车流如星河，弯月似镰刀。

　　“所以？”，白朝夕给许知遥倒了一杯冰镇的百香果果汁，玻璃杯壁外很快凝结了一层水汽，白朝夕看着水珠滑落，缓缓开口，“你觉得这是一种天赋，还是后天可以培养的能力？”

　　许知遥微微回神，想也没想地回答，“我觉得是一种天赋吧，类似力量觉醒，虽然听上去很中二……但是”

　　“我不觉得这种说法中二，”，白朝夕坐直了身体，略卷曲的灰棕色发尾垂落到胸前，她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玫瑰金挂坠，开口，“虽然在高中也学过一点点皮毛哲学，但是我依然是一个坚定的不可知论的支持者，我们对自身知之甚少，就如同我们无法了解宇宙的边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