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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盛夏的江城,离火炉也不过是一步之遥。

      炽热的阳光将整个城市笼罩,一百八十度无死角烘烤着大地,钢筋混凝土的城市平白无故增添了一丝暖气。本地人很少会在这种将近四十度的天气出门,明明可以窝在有空调的屋子里和三五朋友打打麻将看看电视,傻逼才会顶着大太阳不要命地跑出去浪。

      卞之离就是众多傻逼之一。

      她在自己的小公寓里靠外卖苟了一个礼拜,终于把这个月的假期花光,被领导语音警告后赴死一样踏出了门。

      公交地铁冷气很足,但卞之离的工作地点一般都在室外,跟空调完全不沾边。长期日晒雨淋,皮肤都快糙成了树皮,于是她极不要脸地开始烦老大,各种半夜电话轰炸影响成年人的夜生活,差不多一个月之后,一毛不拔的铁公鸡终于答应给她报销防晒霜费用,卞之离现在每次出门都会用贼贵的防晒霜把自己露出来的胳膊腿糊上一层,没有半点心疼。

      卞之离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日程安排,在冷的跟停尸房一样的地铁车厢内怒火丛生。

      天杀的老男人给她安排了十六个小时的工作,不把她当人了?

      她这个月一定要用发.票狠抽这个老男人的死鱼脸!

      卞之离深吸几口气,咬着牙给老大发了个抹脖子的表情,整个手机屏幕顿时杀气四溢,——但这不是最烦的。

      她边上坐了一个小女孩,正拿着妈妈的手机看动画片,笑起来咯吱咯吱的,小孩子天性好动,时不时就会碰到她,用藕节一样的四肢,胳膊肘、腿、穿着鞋的脚......就差整个人往她身上怼了。

      卞之离是个一点就炸的性格,最烦别人碰她,几次“小摩擦”下来,她憋火憋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整个车厢温度都上升了几度。

      “妈妈!你看这个妖怪!”小姑娘拿着手机给她妈看。

      小孩子的声线格外结实,不像他们成年人,说了这么多年的话嗓子早就坏了,小屁孩们嗓子都是好好的,分分钟飙海豚音给你看。

      卞之离淡淡扫了边上的小孩一眼,末了,垂下眼,脸上没什么表情。

      算了,跟个小屁孩计较什么。

      小女孩还在和妈妈讨论动画片里妖怪,两人围绕着“这个世界上有没有妖怪”这个问题展开了长达十分钟的讨论,卞之离听得耳朵都快起茧。

      现代人的通病之一:想象力过剩。

      如今影视做的越来越夸张,什么跨越种族的恋爱、深宫秘史之类的题材已经烂大街,最近刮起了一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妖怪”的风气,全民参与,编剧们的大刀已经饥渴难耐,大家齐心协力,弄了一个名字叫《妖怪大百科》的动画片出来,把现在的小朋友弄得五迷三道的。

      司里曾组织他们一起看过,试图在他们这群成年人上找点自信,——毕竟他们筹划这个动画花了不少心力。

      可惜没人买账。

      小女孩还在叽叽喳喳地和自己妈妈争辩着狐妖应该是个什么形象,该露耳朵还是尾巴,还是干脆都露出来会比较可爱,卞之离手指按着自己额头欢快跳跃的青筋,在心里嗤了声。

      哪有什么妖,真正的妖早就死绝了。

      不过,像他们这样的半妖还剩不少呢。

      列车到站,卞之离最先走出车厢,但她太久没出门,不太清楚往那个方向走才是出口,等她发现自己走错路往回拐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对母女。

      跟着人流上电梯的小女孩只顾着跟妈妈说话,没注意脚下升起的阶梯,虽然挺不想的,但卞之离还是好心一把拽着小姑娘的领子提了起来,没让她踩空。

      小姑娘跟个被拎起来的小鸡仔一样,脖子都缩没了,她有些惊恐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边上的妈妈很快就发觉了,让她乖乖站好,还朝卞之离道了谢。

      卞之离终于找回了久违的清静,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姑娘忽然变得安静如鸡。

      但在她与这对母女分开之后,耳朵一动,听到了小姑娘和她妈妈的对话。

      “妈妈!那个人是妖怪。”

      “别这样说阿姨,没礼貌。”

      “她的眼睛是红色的!”

      卞之离皱起眉,找了块反光的地方过去看了看。

      他们半妖一向长得不错,卞之离在其中至少能算个上游水平,平时都是她出去给他们部门撑场面,莫名其妙被个小屁孩叫做妖怪,那语气中还嫌弃居多,卞之离心里有些不爽。

      就算是妖怪,她也是个漂亮的妖怪嘛。

      勉强看得清自己的眼睛,卞之离眨了眨眼,以为自己看错了。

      墨一样浓黑的眼睛,沉寂如深潭,但微微上扬的眼尾又多了一份张扬。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团黑色中央竟然隐隐冒出了火焰般的红色,像一簇藏在黑暗里跳动的小火苗,呼哧呼哧地蹦跶着,隐隐有燎原的趋势。

      卞之离闭了闭眼,仔细回忆了下这几天的饮食,好像也没吃太上火的东西,奇了怪了。

      这点小事没什么大问题,现在漂亮的小姑娘都喜欢戴美瞳,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就当是戴了个效果异常的美瞳。

      出了地铁站,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卞之离差点再次滚进地铁站。

      人是充满矛盾的生物,半妖一半是人一般是妖,多多少少也沾染了些,比如卞之离,明明是个玩火高手,控火术修炼得炉火纯青,但是......她怕热,超过二十五度就不想出门一出门恨不得自带空调的那种怕热。

      日程表上的安排大多在市中心,卞之离做事效率一向高,也不差耽误这么点时间,这会天气太热不她太想动弹,于是就找了一家咖啡厅进去点了杯冰美式,打算先歇会再工作。

      这家咖啡厅装修风格很小清新,当然,地方也挺小的,卞之离挑了离空调近的位置,一坐下来就发现自己对面坐了一对母子。

      卞之离:......

      好吧,她运气还不错,这小屁孩比刚刚地铁上的那个安静多了,重要的是,他长得还挺好看,男孩妈妈也是个美人,浑身透着一股子温柔。

      卞之离忍不住多看了那男孩几眼。

      真是......过分好看。

      并不是那种明显混血的好看,也不是那种属于小孩子可爱的好看,总之,就是一种格外让人舒服的气质,他乖乖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努力挺直腰板,说话也是一板一眼的努力把话说清楚,——虽然说的也不是很清楚。

      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的那种好看。

      卞之离多欣赏了会,咖啡到了,她喝了口,苦得要命,但冰凉冲淡了苦味,最后还有一点回甘。

      只是咖啡还没喝完,一股浓烈的焦糊味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咖啡杯顿时变得烫手险些握不住,卞之离心里咯噔一下,很快,下一秒整个咖啡厅都被火占据,火舌贪婪地吞噬着可以燃烧的物体,热气扫过脸让人睁不开眼。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把空调的冷气烧得干干净净,入鼻只有灼热的空气和灰尘。

      工作人员试图拿灭火器扑灭,却发现火太大,根本扑灭不了,尖叫声四起,人纷纷往外逃。

      火烧的太快了,根本反应不及,几个离门口近的客人跑了出去,店内的服务员也在往外跑。

      咖啡厅虽然小,但卞之离贪凉快,选了个最里面靠近空调的位置,不出几秒钟就被火包围了,一同跟着她倒霉的还有那对母子。

      那个妈妈紧紧抱着自己的孩子,虽然害怕地发抖,但还算冷静,试图从火势小的地方冲出去。

      卞之离一双眼睛被火光映的通红,眼睛里的火焰像狰狞的野兽似乎要跑出来,她面上却格外沉静。

      那股焦糊的味道中还有一丝血腥味,刺激着她的神经。

      她反应很快,火焰从手心窜出,藤蔓一样缠上那团因吞噬生命逐渐染上黑气的火,刚一接触,卞之离差点喷出一口血,喉间一片腥甜。

      什么东西煞气这么重?

      以她现在的控火术根本不是它对手,卞之离顿觉压力倍增,头发都快被燎燃了,大颗大颗汗珠滚落,她费了吃奶的劲终于给那对母子开出了一条路,而后一鼓作气把人推了出去,放松的间隙想着:无论如何,祖国的花骨朵一定要保护好,尤其是这么漂亮的花骨朵。

      很好,现在现场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卞之离深吸一口气,面对黑气腾腾、占据了整个咖啡厅的火焰,原本的齐肩短发快速生长起来,长发四散,一股热气撩起她的刘海,从额头到整张脸逐渐浮现出一种奇怪的文字,像是小孩子随手涂鸦一样毫无章法,最后两笔即将在下巴处连接的时候,卞之离憋了半天的一口气莫名就吐了出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脚踝有点凉。

      咦?没自焚都算好的了,怎么还有凉气?

      一低头,发现一只黑色的手骨抓着她的脚踝,力气很大,正把她往下拽。

      卞之离的心一下就跟着凉了,满脑子都是:她工资卡里的五十万白攒了。

      身体忽然失重,脚下的地板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烧了个干净,底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她就这么掉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很快,后背传来一阵钝痛,她砸在了地上。

      这地方阴冷的很,与方才的灼.热隔彻底离开来,卞之离也不太清楚自己的眼睛到底有没有闭上,但那股阴冷不断往她骨头里钻,冷得她直发抖,头也疼得厉害,好像还有点耳鸣。

      耳边似乎有人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那人声音好听的紧,卞之离下意识想要听清楚,结果发现她的确是听见了,只是没太听懂。

      明明都是些好话,她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珍惜呵护过,但太多承诺和甜言蜜语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脑袋疼的像是被车碾过一样,鼻尖的那股血腥气却越来越重,怎么都挥散不去。

      她转动僵硬的脖子,恍惚之间,目光触及之地,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无数双眼睛盯着她看,那眼神,仿佛要将她拆之入腹,吃个干净。

      不过很快,鼻尖血腥味渐浓,那些絮叨变得遥远,她也感受不到那些眼睛了。

      垂死之际,卞之离忽然想起自己四岁那年高烧,父母漠不关心冷眼旁观的场景,忽然生出一股悲凉。

      她这一辈子没人疼没人爱就算了,玩火玩了二十多年竟然最后还被火给玩死了?

      ***

      初春时节,天气晴朗,繁花似锦,盛京集市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一派祥和景象。

      忽而一匹黑马喘着粗气飞驰而来,马背上的少年拽紧了缰绳,身后坐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老人死死拽着少年的衣角,身体抖成了筛子,整个人半挂在马上,似乎再抖得厉害一点就能从马上滚下来。

      两人一马穿过人群呼啸而过,只留下尘烟滚滚,往一座府邸而去。

      卞府内,几乎半个府内的人都挤在一间屋子门口,齐齐地往一个小屋子里探,往日珍贵的冰不断往里送,装满水的盆子不断往外倒,那一排排眼睛就盯着那盆水,仿佛能盯出花来。

      几个小厮议论着,卞将军的小女儿被贼人推入湖中,救上来后高烧不止,从昨晚一直到今日早上还未好转,不知是哪个黑心肠的竟会对一个小女娃下手。

      又是一阵喧闹,是卞家的少爷带着太医回来了,一群人连忙让开一条路,待人进去后又快速合上了,都恨不得伸长脖子钻进去探个究竟。

      屋内的赵太医擦去额头的汗,腿还抖着,哆嗦着给床上脸已经烧的通红的孩子探了探脉搏,半晌后,他眉头紧皱,颇为惋惜地摇了摇头。

      边上的夫妇见他这般动作,妇人眼睛一红,上前扑在孩子身上放声大哭,那男子鬓见已有白发,轻叹口气,俯身安慰妻子。

      赵太医叹了口气,道:“卞将军与夫人节哀,这孩子......怕是救不回来了。”

      “烧了四个时辰,神仙也救不回来了。”赵太医说,“实不相瞒,小姐早已没了脉搏,我行医多年从未见过这种病,但按常理来说,没了脉搏,人就没了......”却仍旧烧着,身上烫得吓人,跟个活人一样还有生气。

      妇人抱着孩子泣不成声,屋内静悄悄的,丫鬟们也不送冰进来了,齐齐低了头,不敢作声。

      归来的少年眼睛一红。

      就这么静默半晌,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四周安静的厉害。

      伏在孩子身上的妇人忽然起身,颤抖地手在孩子额上摸了摸,随后脸拉住了太医的袖子,眼睛红了一圈,对他说:“您再看看,您再看看...烧好像退了!”

      烧,自然是会退的,哪有烫呼呼的死人呢?

      赵太医以为只是卞夫人悲痛之下产生的幻觉,本不想理睬,但不知怎地,还是报了一丝希望,毕竟他这一路颠簸过来身子骨都快散架,若是这么回去就是白跑了一天。

      他沉下心,手指覆上那孩子的手腕。

      原本消失的脉搏忽然又起,缓慢地跳动着。

      赵太医一惊,以为自己颠了半天颠出了幻觉,细探之下,忽然发现这孩子竟然真的“活”了过来。

      原本擦干净的汗又冒了出来。

      赵太医一阵心惊肉跳。

      是他误诊,还是.......这孩子死而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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