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堂英今天枢控了吗》百绪

8、第八章

　　剔透的冰凌闪烁着寒光。
　　蓝堂英手举着那不足掌心大的四方盒子，指尖用力，外壳便被震了个粉碎。
　　其真实的东西得以显现。

　　灯光之下，浓稠新鲜的红色液体流转着诱人的色彩。
　　对于以血为食的吸血鬼而言，这一诱惑几乎是致命的。
　　更何况它所属于的是更高一阶的血统——纯血种。

　　单单这一身份所代表的份量，就能够引得无数吸血鬼为之疯狂，归顺臣服。
　　这是取自纯血君身上的新鲜血液。
　　而且不止一两滴。

　　蓝堂英仰躺在柔软的床垫上，静静端详着手中盛有珍贵之物的容器。
　　本是湛蓝的眸色因为隐忍而趋于幽深，瞳孔深处犹似燃烧起两簇微弱的火炎。

　　起初是很小的、沾附在虹膜之上，如若不仔细观察根本探觉不到。
　　现在，因着主人克制与放纵两种矛盾交加斗争着的情绪，达成了一个微妙的平衡，那团火炎逐渐地扩大。
　　分毫间，闪烁起灼热耀眼的温度。

　　在它膨胀到难以收回的前一秒，那星星点点炸开的炎光倏然消逝——犹似凌空绽放的烟火。
　　那一瞬间积蓄起的能量汇出绚丽非凡的图案，却又短暂到顷刻间消散，唯有残存的点抹痕迹在漆黑一片的夜空弥留寸许。

　　他的双眸依旧幽深，却能看见其中的狂热已然尽数退去，只留下让人倍感诧异的冷静。
　　很不可思议不是么？

　　一个贵族，竟然能够抵抗住纯血种血液的诱惑。

　　「对于那个计划而言，蓝堂君是必须的。」
　　黑主理事长会这么评述，显然是因其清楚地了解，作为人类对立面而存在的吸血鬼们不为人知的另一种品性。

　　——忠诚。
　　对认定的君主绝对的忠诚，甚至能够凌驾于本能欲望之上。

　　蓝堂英便是这样一个存在。
　　他能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渴求，只因对他而言，在不经允许的情况下进食王的血液，是对王最大的不敬，甚至比杀了自己还要痛苦千百倍。
　　那是一种亵渎。

　　额前的发丝因为主人手指的探入而压折起。
　　手掌覆落的阴影弥留在双眼的位置，同样也挡去了那注视着容器中血液的视线。
　　在视觉暂时被隔离的情况下，蓝堂英感觉手指几乎要被灼伤——即便血液本身的温度早已退却。

　　他逐渐能够明白枢大人的意思。
　　但却无法强迫自己更深入地去探寻，他对于那个被掩藏着的所谓真相敬谢不敏。

　　在尚没有必要去触及它的前提下，什么都不做考虑。
　　一味完成枢大人下达的命令就好。
　　他如此告诫——亦或者说是催眠自己。

　　蓝堂英将手搭上额际，那些凝结在地面家具上的冰块，逐渐发出滋滋融化的声音，幽幽升起几率浅白的水雾。
　　一串偏于深色的印迹是唯一记录下先前那短暂出现、难以抑制的失态的证据。

　　蓝堂英犹似卸去了浑身气力般地倒向床铺，微微虚闭起双眸。
　　那日理事长所言重新浮现，如铺展开的画卷渐次延续着。

　　「将学园中夜间部的成员外派本是不被允许的，即便是枢亲自提议。」
　　「并且这次的情况十分复杂。」
　　「……但最后综合考虑得出的结果，还是绝对选择你前往。你是……必须的。」

　　他察觉到理事长话里短暂的停顿隐瞒了部分信息，细小但关键，隐隐能够和那背后匿藏着的真相挂上钩。
　　他不认为此次前往神无町的真正目是调查由LEVEL E引起的案件，那个被安置在他住所的E——其之后所存在之人应该更接近目标才对。

　　教会、LEVEL E、小森唯、纯血君的血液。
　　神无町、岭帝高校、逆卷宅、贵族吸血鬼。
　　目的……
　　联系……

　　诸多事物间存在的某种关联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蓝堂英骤然一怔，全身每一块肌肉在那时几乎都处于紧绷的状态。

　　待得随后缓慢地放松下来时，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难得一见的酸胀感。
　　原来是这样么！

　　秀丽的浅系发色散乱在洁白的枕面，间或有几缕顺着肩头滑落到床铺上，本是熟睡中的少女倏然睁开了双眼。
　　本是瑰丽澄明的双眸在此刻却是失了原先模样、带着极致的空洞，好似一口无底的深井。

　　这样的状态维持了片歇，转瞬即逝。
　　她望着眼前如白玉般无暇的手指，缓缓将其捏紧再松开，注意着其因力道的张弛而带出的白痕闪现而过。

　　这个动作莫名给人以一种试探性的僵缓，好像是为了熟悉陌生的躯体，产生的适应性过程。
　　约莫十秒左右的停顿，她摸索着取出白天从神父那里拿到的玻璃器皿，拨开封盖后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粘稠滑腻的液体带着香甜的气息流淌而下，让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因染上了血液而显得殷红的舌尖轻轻刮过唇瓣，小巧而又灵活地现出一角。
　　无丝毫引诱意味的本能动作，在不经意间流露出蛊惑人心的感觉。

　　这具身体里的意识，因暂得慰藉而满足，瑰艳的红瞳晕开浅浅的水泽，浑身洋溢着极致慵懒的气息，好似那午后小憩的猫儿。
　　违和感突然而至，没有一丝征兆却又如此的明显。

　　只因——原本的少女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小森唯。
　　小森唯呀。
　　掌控着绝对主导权的人微微虚起了双眼。

　　那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晦暗的瞳眸犹似酝酿着一场破坏强大的风暴，流泻出危险的潋滟华光。
　　这具身体，他收下了。

　　藏匿于云层之后的半月显露寸许，幽冷的光芒散落大地，高低不等的建筑被勾勒出等比的灰暗影子。
　　在那样的死物之中，本是散落着的尘埃顺着夜风扬起细小的涡旋，间或以一缕细沙的形式飘散开去。

　　那是已然堕落的悲哀生物所注定的结局。
　　在那个世界，被统称为游离在金字塔等级之外的低级吸血鬼。

　　本不该再三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蓝堂英神色染上了些许的漠然，他将视线从那堆死灰上移开，因感知到某种不寻常而蹙起双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