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伤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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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于流搬去顾雅琪家里之前，最后一次和老范在十八街附近见面。约在商场里一家中档的融合菜馆。半包的沙发卡座光线暧昧。
老范看到江于流穿着一件深蓝底暗花短西服，环境折射的淡紫色光线里唇膏颜色有几分失真，但毫无疑问这是老范第一次看到江于流带妆。
老范说，“这么隆重，搞得我怪紧张。”
“合着咱就该吃路边摊？我可听周游说前两天你们去吃私厨，光酒就喝了小两千。”
老范也笑，便把周游拖出来卖了，说他经人介绍，新交了女友。
从前他或许把江于流当做小妹妹，却从未当女人看待。偶尔也想过撮合她和周游。但怎么说气场好像不是很合。
从没想过她为什么一直没有对象。
江于流自我审查，把她和顾雅琪日渐亲密的状态一笔带过。老范有季风和顾雅琪的故事铺垫，多少明白几分，假装不知。但又实在感到并没有非常明白。无论季风、顾雅琪，还是眼下的江于流，老范怎么都看不出像是喜欢女人的女人。
菜上得很快。等菜上齐，江于流说最近她要代顾雅琪出面找阿K招一批开小货车的司机，她会尽量搜集这批人的信息，如果局里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插进来。
老范夸奖江于流小有所成。江于流心里明白，一切不过初初开始。而她已料想到一物降一物，顾雅琪就是制伏她的人。别的不说，就凭她此时一身打扮，没有半点像她自己了。
顾雅琪早于约定时间电话追来，江于流与老范匆匆告辞。
到了吃饭的地方，江于流见到季风在场一点都不感到意外，反而有几分恍然大悟。
组局的是两人共同的朋友。顾雅琪到迟了，其余人早已落座。一桌全是女人，莺莺燕燕，嘈嘈切切。顾雅琪倒显出磊落，稍稍致歉，便也同坐在上位的季风招呼，说有日子没见面。
十把圈椅，圆桌直径却足有三米。顾雅琪和季风不过隔着两个人，遥遥相望，真真咫尺天涯。
顾雅琪一早交代过，江于流也坦然坐在顾雅琪身边空位。几乎正对着季风，季风眉目的细微变化，江于流一点都没漏看掉。
季风早有准备顾雅琪会来，自打顾雅琪进门，季风的目光就没离开她。但季风只是脸带微笑，双臂搭在桌边，稍稍前倾以示注意，把主动权让给顾雅琪。等顾雅琪问候过，季风依然一副貌似亲和的笑容，说些天南地北旅行的事情。一扯便扯得很远了。
即使组局的人有意撮合两人转圜，头一局选在这样的场合，就是图一个气氛不要太难堪。再有什么话说，还有下半场可以继续。
一桌老板，唯有江于流这一个闲人。江于流不乐意插嘴。奈何顾雅琪频频cue到。
江于流多少明白顾雅琪的心态。怎么说也算财貌双全，为什么偏偏选中她。说到底因为她只是区区一个小司机。顾雅琪仓促之下找到一个能把季风比下去的女人实在太不容易，不如反其道而行。所以江于流也不必假装自己多么上道，只需扮好花瓶。季风更替顾雅琪不值，又不能挽回，进退两难，最好憋出内伤。
但季风好潇洒，讲大堡礁深潜，五天四夜宿在船上，高氧的气瓶，一天潜五次。海底五光十色风景壮美，有海龟、鱼群和珊瑚礁。还耐心为江于流这样的小白科普潜水的安全须知。
江于流心里，两个人算棋逢对手，堪堪打成平局。
酒过三巡，有人提出换地方，去处都商量好了，众人已经离席披衣，季风忽然接到一通电话，歉意请辞。
季风表情十足认真，以她平日的淡定，露出几分严肃以待的表情，足证她非走不可了。
正将侥幸过关，顾雅琪偏说，“出什么事吗？我陪你去？你在H市呆得少，有个帮手好一点吧。再不然，帮你打电话问问我哥？”
酒席里已经讲明白，季风出国置地度假是虚晃一枪，本地并购才是真。她遥控团队推进，以防报章窥伺消息。如今虽然谈妥，但两个体量相近，主业也几乎一致的企业合并谈何容易，季风不得不在H市留下一段时日。
顾雅琪卖粉的生意刚刚起步。季风回来当然干涉不着她。但季风事事求全，顾雅琪觉得眼前这个饭局也八成是人家揣摩了季风的意思，仿佛她们分手了还必须当做密友。
季风在H市一日，她被压着一日，总之处处不痛快。
季风笑了，“这里毕竟是我家。一点家务事而已，不用担心。”
东道主忙道，“既然这样就不留你了。都是自己人，这次回来也是要长待，不怕约不到。”
顾雅琪说，“等等。我们见一面也不容易。还有几句话，到你车上聊？”
季风沉默，再没人敢接茬。
季风说，“不急于这一时吧，改天？”
“也是今天提起了。你既然看好了房子，为什么不买下来？行情虽然不算太好，总不至于赔钱。何况你喜欢。住了几个月多少有点感情吧。”
季风解释过了，买房置地不过是她离开本市的一个由头。顾雅琪一句“多少有点感情”，季风不得不思量一下。
顾雅琪马上继续道，“从前你陆续放了些钱在我这里，托我一起打理。我最近动了动，顺便做了明细。拿回去看一下，没问题的话正好还给你。”
顾雅琪说着便示意江于流从她包里把一个软皮的文件夹取来。
其余人面面相觑。季风在季家内部的角色，与其说是太子女，不如说因为哥哥姐姐都不愿插手。季洪成亲生子女在国外安家置业，只有她留在H市主持生意。但她出手一向大方，又刚敲定了一笔大生意，何以私产紧张到一套房子都买不下来。
她们本是为两人转圜，酒局上吹捧的话跑了一火车。谁想顾雅琪当面把人噎到没话说。
季风有几分笑不出，到底还是接过。
她以为如此冷处理，顾雅琪又有了新欢，气会消一些。她们还不至于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吧。
顾长鑫中枪以后，拉季风下水的意思越来越露骨。在顾雅琪看，她自认为是和家人站在一边，借生意巩固关系。季风不想让顾雅琪被人当枪使。这样原则性的冲突，季风尝试过搁置不提，哄也哄过，劝也劝过，又怎么样？她没法解决。
原打算靠这一起并购为她日后抽身加多一道筹码，却反而被细务缠身。所以当初在澳洲房子也是认真在看，可惜这两年来开销太大，进账又不足，最终作罢。她对自己的身家并没有那么操心，宁可放在顾雅琪那里。
曾经温柔体贴的枕边人，对季风的无奈和妥协一清二楚，如今却狠心戳她软肋。
季风温和道，“你多心了。不管当时还是现在，我愿意交托给你。”
“谢谢你信任。但我看你还是拿回去，大家都比较方便。”
顾雅琪挽住在一旁看戏的江于流。
又有电话进来，季风不再多言，把文件一卷，稍一点头便匆匆离去。季风涵养再好，没有走出门，文件便已经捏到变形。
看着季风的背影，江于流感到顾雅琪握着自己腕子的手紧了紧，微微发颤。
季风算是留情了。如此刺穿季风，她当真觉得扬眉吐气么？
当晚顾雅琪喝了许多酒。脸上挂着过分灿烂的笑容。顾雅琪没有半点心思在江于流身上。顾雅琪不劝，江于流便也不真喝，只假装抿了几口，虚望着舞池，放空精神。过了两点，顾雅琪这桌将将有了散场的意思。江于流半是搂着，半是拖着，把烂醉的顾雅琪弄回家里。
顾雅琪一进房门便奔去洗手间。吐了个彻底。总算是酒醒了几分。拉着江于流不放。江于流帮她卸妆洗漱，被顾雅琪缠着，也一并把自己涮洗干净。
其间便断断续续地听着顾雅琪说，“当初留在美国……其实你已经放弃我了。回来找我，说也说了三年，呵，净是便宜话。如果季伯伯没有走，你真会回来吗？……我被你扔下一次了，绝不会有第二次。绝不。”
江于流想，顾雅琪和季风各奔前程，或许也说不上谁放弃谁。
但顾雅琪声音里带着哭腔，江于流不由心软，抱住顾雅琪，安慰了一阵，顾雅琪终于入眠。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伤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