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春》潘多拉的盒子

14、第十四章 大年三十

　　得了好处，那几个大婶也就没对外说苏家的草莓赚了多少钱，只对家里人略略提了提批发价，重点描述了一番草莓的香甜美味，引得家里人忍不住开吃，你一个我一个的，不到一会儿就全都吃光了还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还想吃，而草莓的营养价值高，还不是硬质的水果，不少老人家吃了之后也咂咂嘴，一脸满足的觉得不错。

　　有孝心的子女就认为难得家里老人有想吃爱吃的东西，比起那些年老后味蕾退化吃啥都没滋味的样子，又是过年的，买上几斤草莓孝顺孝顺老人这也没什么，小孩子也能顺道吃上一点不是？

　　这一点苏景春当然是无所谓的，卖给谁不是卖呢？就每天采摘批发出去之后，草莓也还是会陆续的成熟，果实繁盛，他还怕熟过头来不及卖，烂掉了可惜呢。既然想买，又是一个村的，他还把价钱降了两块，让大婶们都夸他大方呢，逢人就替他好好宣传了一番，引得别的村人也好奇想去买点尝尝鲜。

　　不过，这其中也不乏看他年纪小想占便宜的人，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发生，脸皮不够厚不能摆出恶脸拒绝人的苏景春把草莓大棚的管理和采摘买卖都交给了苏广安负责，自己则管起了菜地那边的买卖，还不时计划着补种和换种方面的事情——

　　他这么一交换，想趁机压价或者多吃多占的没辙了，苏广安可不会给这种人占半点便宜，平时大方送人是一回事，但都主动给村里降价了还觉得不够，那就太过分了……

　　还有不想花钱的呢，就是苏广发一家。他们盯着草莓大棚已经很久了，从建棚到种植到采摘，负责的都是苏景春，他们还想着苏景春性格懦弱一恐吓就缩瑟，肯定不敢阻拦，那他们身为血亲，摘他个十来斤怎么了，不该孝顺他们吗？要不是去别人家吃过觉得味道不错，要不是家里小子一直念念不忘撒泼讨要，谁稀罕吃他种的东西？本来还想着迟点就去，还特地准备了个大挎篮，谁知道看草莓大棚收钱的居然不声不响的就变成了苏广安！这下子想法泡汤了！谁还能从他手里免费拿东西不成？！哪怕能拿，那人也不会是他！

　　很有自知之明的苏广发气不顺的在家又砸了个碗。

　　**

　　年，是所有国人都最看重和期盼的重要节日，越是临近这个节日，那些外出工作的，求学的，就越是归乡心切。

　　这不，这些天里，村里外出的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回村了。

　　不仅给通讯不畅的村里人带回了外面的新闻和各种消息，也连同行李大包小包的带回了外面的一些特产，新衣年货等等。

　　“这是？”看着开着小汽车颠簸的回村的儿子儿媳和孙子孙女，一脸自傲的献上给老父母的补品新衣和年货，苏广发又低头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几盒水果，眼神复杂的问。

　　“爸，这是最近卖得很火的高档水果，供不应求，我们费了好大劲才抢到了三盒，卖得可贵了！”儿媳林爱芳一脸的骄傲。

　　这可不仅仅是孝顺的问题，没有点钱没有点运气估计还买不到呢！虽然一家那么多口人挤在小汽车里都超载了，连带着行李挤得满满当当的一路颠簸别提有多累了，但第一时间就把东西拿出来炫一炫还是必要的，这些穷亲戚呆在村子里，肯定没吃过，也没见过那么贵的水果吧，没有他们带回来，他们这些人到哪儿见识去？

　　“是啊爷爷，爸妈特地带回来给你和奶奶尝鲜的呢！”另一边的苏景元也附和着，话里话外离不开的孝顺表现。

　　“是吗……”苏广安硬生生的咽下一口口水，感觉喉咙发苦，一时间没再说话。

　　屋里的沉默让一家子刚回来的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爸这是怎么了？”

　　“咳，没什么，爸昨晚没睡好，对了你们的房间已经打扫好了，先去放行李休息一会儿吧，一路上坐汽车也挺累的吧？”身为老大，苏承运赶紧打哈哈的把话题转个方向，催促他们先回房。他当然是在二弟夫妇一拿出草莓盒子的时候就眼尖的看出来了，那熟悉的包装盒，分明是专门给苏广安的草莓大棚里打包的，他路过好几次了，能记得不清楚吗？可是他不能这个时候说出来，便只能给老父亲圆谎了，他总不能说父亲这是这几天一直憋气给憋的吧？

　　这刚刚坐着小汽车回村的夫妇，苏承业和林爱芳，就是苏景春的亲生父母，连同四个亲生儿女和一个养子，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在献过孝心后就各自回到独属于自己的房间，愣是没想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一直到吃年夜饭，几张大圆桌铺开，苏广发和老婆子坐在主位，和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以及几个孙子孙女围桌吃饭的时候，吃到一半，苏景元突然出声问。

　　“哎？爷爷，怎么没看见苏景春？难道大过年的，他也不肯出来一起吃顿饭吗？”

　　他说话一直都很有技巧，明明心里恨不得叫苏景春为丑鬼，表面也装的为人好的礼貌的样子，在家人面前虚假的称呼他的名字而不是起外号，最喜欢给苏景春挖坑了，只要换个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就变成了指责对方不合群而不是祖父不愿放对方出来丢人现眼。

　　明明是被换抱错的孩子，即使是知道了身世，他也依然得苏广发的宠，大概是两人是一类人，一样的虚假吧，所以即使是苏景春被带了回来，苏景元也依旧顶着这个姓氏和这个包含着排辈的名字，不曾被改动，足以见他在苏家的地位了。

　　在这个家里，如果说其他人对苏景春的感官大多都是漠视和厌弃，那么，其实对苏景春最暗地里关注的人，就是他了。苏景春曾经过得比预想的要苦要艰难，大多都是来自他的暗地里添油加醋的挑唆和指使的诡计，他的关注，为的就是时时刻刻的打压，要让他哪怕回到了这个家庭，哪怕换回来，也得注定在他的打压下倒在泥地里爬不起来——这是一种莫名的针对，苏景元也不需要想清楚为什么，他只需要知道他要什么就够了。

　　所以，他才是这个家里第一个发现现场少了一个人的那个人。

　　大家吃饭的动作齐齐一顿。

　　住在村里的这些不用说，他们知道内情，并且知道苏广发说不定待会儿又要摔碗了，而刚回来的那些人，则在想好端端的，提起这么个人干嘛？不出来就不出来呗，看见了多影响食欲，反正年夜饭也吃不完，过后再叫他吃他也饿不着，往常他们不也是这么做的吗？

　　“没事提起他干什么？”苏广发粗声粗气的，狠狠的往嘴里扒着饭。

　　“呃，怎么了？”苏景元觉得不对劲了。

　　“不出来就不出来，难道吃饭还要人去请吗？管他爱吃不吃！”苏承业没好气，很不愿意提起他，恐怕打从心里，他大概也很不愿意承认苏景春是他亲儿子，如果不是做了三次亲子鉴定，他怎么也不会把人带回来的。

　　“就是，看看他之前做的那些事？居然被一群孩子耍着玩，真是丢尽了我们家的脸面！”至今不知道主谋是她疼爱的苏景元的林爱芳，也附和着，“哪有我们景元那么聪明懂事，一点都不会给我们添麻烦。”

　　“三哥，”十二岁的苏景尧和十岁的苏景艳也抱怨，“不要叫他出来嘛……看到他我都吃不下饭了……”

　　“就是啊好伤眼睛的啊……”

　　“可是，”苏景元的一边压抑着要翘起来的嘴角，一边面带担忧的解释：“当时爸妈叫他回老家来反省，他怎么反省了这么久？一直没有回学校上课，课业怎么跟得上？我有点担心。”

　　“嗤！”排行第二的苏景丽嗤笑一声翻了个白眼，刻薄的讥讽，“说得好像他按时上课就能学好似的。”

　　时到今日，也没人知道苏景春已经转学了的消息。

　　这当然是因为转学手续不是苏景春出面去办的，学校的人也就没有再见过他，而负责办理苏景春转学手续的苏广安也不会到处说，还要求学校为此先保密不宣，由于当初苏景春被耍的事情在那群富二代骄傲自得的宣传下闹得全校都知道了，还往外扩散，学校想压下流言都挺困难，现在“被害人”自愿转学，只要求学校保密，学校当然同意了，所以，最关注苏景春的苏景元还以为他是不愿上学在老家玩自闭呢。

　　“这个……”看到老父亲给他使的眼色，苏承运只得说，“你们不用找他了，他已经在祠堂祖宗，在族老的见证下，被爸过继出去了。”

　　“什么？！”

　　大家惊讶的喋喋不休。

　　“怎么就过继出去了？”

　　“过给谁了？”

　　“居然有人要他？”

　　“……我是他爸我怎么就不知道？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过继出去了呢？”

　　叽叽呱呱，呱唧呱唧……

　　苏广发手上抓着的饭碗越抓越紧，他在那些乱哄哄的问话中不断喘粗气，喘……喘喘……喘喘喘……

　　“够了！”

　　“咣”的一声，饭碗连同碗里的半碗饭被砸到了地上——相当一部分人松了一口气，碗终于砸了，提心吊胆了半顿饭，心情真不好受啊，还不如一开始就砸了呢，没预警的，吓得人心脏跳得厉害……

　　“人是我过继出去的，你有什么意见？你是他爸，我还是你爸呢！我不能做主？要是我不能做主，你把他的名字和户口挂到村里干嘛？你怎么不给他个城里户口？你不就是想少交一份超生罚款吗？既然他户口挂在村里，我是他爷，我就能做主把他过继出去眼不见为净！怎么着？你能怎么着？”苏广发朝着他们发火。

　　“没，没怎么着……”难得看见父亲发了大火，苏承业摇头，本来就不是他看重的孩子，过继了就过继了呗……

　　“……只是你怎么就没跟我说一声？”他好歹是当家作主的亲爹身份，想行使一下权利有个投票权也不行？

　　“忘了！！！”

　　苏广发一副你再问我就要吃人的凶恶表情，这阵子村里事情太多谁记得专门去通知他这种事？他还不够丢脸吗？

　　那边一个恐吓一个赔罪的，还有围观的帮忙说话的数落的，没有人注意到苏景元从方才就惊得站起来后的表情。

　　苏景元的脸一片空白，维持不了温和的人设，满脑子只来来回回的循环着这么一句话：

　　“……完了，事情脱离掌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