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前小夜曲》晏从鱼

6、You like Darcy？

　　期中考结束，许尤陷入了焦头烂额的忙碌。
　　外文节临近，作为外语附中最隆重的门面节日，自然是要大操大办。各种各样的活动和任务压下来，还要兼顾十门功课的学习，可以说是非常紧张了。
　　尤其是今年高一担纲戏剧汇演的重头戏，许尤担任编导兼女二，简直是没有一点空闲。
　　好在韩主席主动承担了部分任务，负责一些繁琐事项和人员安排。
　　将近一个星期的讨论，定了演《傲慢与偏见》，许尤饰演简。
　　“如果想要完整保留这条支线的话，四十分钟肯定不够啊。”
　　“可是删了的话不觉得有点单薄吗。”
　　“主线能演完就不错了，副线本来就是锦上添花啊。”
　　主创成员们七嘴八舌的说着，僵持不下。
　　韩期看了一眼窝在角落看原著的许尤，拿钢笔在圆桌中间敲了敲。
　　“留着吧。”
　　三秒的寂静。
　　“副线很精彩，适当改编留下来吧。”
　　众人思索一番，加上韩大主席开口，通过了这个方案。
　　简小姐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不亦乐乎地嗑着达西和伊丽莎白的糖。
　　“You like Darcy？”
　　他念英文带着几分慵懒低沉的伦敦腔，尾音上挑，直戳的人心口一麻。
　　许尤懵懵点头，后知后觉发现韩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身后，连忙啪的一声把书合上。
　　反应这么激烈？
　　“主席……有事？”
　　韩期弯腰：“小朋友，大家都等你排练呢。”
　　许尤看见他扑闪扑闪的睫毛，还有微微弯着的眼睛，距离太近，她有些不自在。
　　“哦，对不起对不起……”
　　她赶忙站起来，也不知道在心虚什么，急匆匆跑掉了。
　　韩期盯着她的背影，笑了。

　　随着越发来势汹汹的西北风和凋落的树叶，十一月也渐渐走向尾声。
　　剧组决定在月末的最后一个礼拜五去学校旁的照相馆拍定妆照，那天恰好是许尤的生日。
　　叶涵初一大早就在教室蹲点，许尤起床气还没消，就被她直接亲蒙了。
　　“尤子！生日快乐！”
　　许尤也在空气中“啵”了回去，贼兮兮地笑：“礼物呢礼物呢？”
　　“就知道礼物！本小姐的香吻还不够满足你吗？”
　　“够够够，我真是荣幸啊！”
　　叶涵初把她凑上来的脸拍到一边，清了清嗓子：“不跟你贫了。礼物呢，我早就准备好了啦。到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哦！”
　　预备铃打响，叶涵初抛给许尤一个等着瞧的眼神，踏着欢快的步子走出了三班的门。
　　“总有种不祥的预感呢。”许尤小声嘟囔。
　　一整天的课都沉浸在生日的愉快氛围里，许尤没想到，早晨那不祥的预感应验的这么快。
　　“叶——涵——初！”
　　一声大吼从更衣室里传出，叶涵初早就蹲在门口就等着小寿星召见呢，赶忙应了声走进去。
　　“你你你！这！”
　　许尤把手上的礼服裙塞到她怀里，气急败坏地看着她。
　　“哟，害羞了？不喜欢吗？”叶涵初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心下了然。
　　许尤掩饰地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这就是你说的礼物？”
　　“是啊！这可是我和我妈为你量身定做的，这裙摆上的蝴蝶还是我亲手缝上去的呢！你还不快穿给我看看。”叶涵初一脸期待。
　　叶涵初的妈妈是一位服装设计师，她自己在也很喜欢服装设计，这次担任了剧组的服化道负责人。本来许尤以为戏服都是统一租的，也没多管，拿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有点儿不对。
　　那是一条淡金色的欧式宫廷小礼服裙，撑起的裙摆叠了一层又一层朦胧的细纱，裙边还缀了许多翩翩的蝴蝶。一眼看过去，许尤都被美的说不出话来。这是一条女孩子都无法拒绝的裙子，繁复的设计透着少女的浪漫和巴洛克式的优雅，许尤一眼就爱上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它是低胸的……
　　“我……”许尤泄了气，“那你干嘛要做低胸的……”
　　“哈！”叶涵初笑出声来，“我们小鱿鱼身材这么好，当然要秀一把啦！”
　　许尤的脸顿时更红了：“你别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看看不就知道了？”
　　叶涵初贼笑，作势要上前对许尤上下其手，许尤连忙躲开。叶涵初不罢休，两人就在试衣间里你推我挡了一会儿，许尤被叶涵初拿住腰窝，禁不住痒连连求饶：“穿穿穿!我这就穿！”
　　许尤站直身子，对她甜甜一笑：“谢谢你，初初，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等会出去闪瞎他们的狗眼！”
　　这裙子的背后是抽带设计，许尤够不到，叶涵初帮她一根一根系好。
　　“初初，我这裙子太美了，女主怎么办啊？”许尤突然想起来这茬，心下咯噔。
　　“这有什么，你这套造型就舞会的时候出场一次，给人男女主当背景板，不会盖过去的。”许尤点头，叶涵初又道，“再说了，你这小身板儿有人家乔子妍能看吗？”
　　饰演女主的乔子妍是年级里有名的美女，身材特好。
　　许尤心里松了口气，回过神来又忍不住感叹女人怎么这么善变！刚还夸她身材好呢，这下就小身板儿了？
　　许尤和叶涵初说说笑笑，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换好了。
　　许尤一眼就看到了韩期。
　　因为演员不够，他要凑数演许尤的舞伴。
　　韩期换了一身黑色的燕尾服，站在照相馆大大的玻璃落地窗前，冬日午后稀薄的阳光就这样洒在他的身上。落地窗外行车喧嚣，高高的一排白桦树在风中摇晃，落下一片又一片泛黄的叶子。可是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于是也和她无关了。
　　她的世界安静下来，安静到只剩下呼吸和心跳。
　　许尤恍惚间想起了他们的第一次遇见，也有这样的一束阳光。他的身影缓缓重叠，但又有什么不一样了，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
　　他对她笑了。
　　许尤还没有想明白那个笑容和陡然加速的心跳，一个人影就晃到了她眼前。
　　“My God！这是我的小白兔吗，太美了吧！”
　　乔子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视线暧昧地停在了她的胸口：“想不到小兔兔也是有点儿料的哈，姐姐喜欢。”
　　乔子妍初三毕业去美国交换了一年，充分带回了美国人民的热情开放，尤其喜欢“调戏”许尤这样脸皮薄的姑娘。
　　许尤已经对她的大尺度免疫了，却还是尴尬的咳了一声，乔子妍却丝毫没有要离开她的意思。
　　“开始拍吧。”韩期适时地走过来替她解围，却没有看许尤。
　　许尤也不知道说什么，两人就默默并肩走向纯白的背景布。
　　摄影师是沈蛰，他和叶涵初开始指导大家摆造型。因为群像海报人多，一时就有些混乱。
　　韩期站在许尤身边，小心护着她。
　　“生日快乐。”
　　头顶飘来一个轻轻的声音，许尤抬起头：“嗯？”
　　韩期侧过脸不接她的视线，又重复了一遍：“生日快乐。”
　　这个角度，许尤可以清晰地看到他滚动的喉结，耳根不知何时飘起了一抹可疑的薄红。
　　一瞬间，许尤福至心灵，明白了他为什么奇奇怪怪地不敢看她。此地无银地提了提衣领，没禁住也脸红了。
　　“谢谢。”
　　他知道今天是她生日。
　　许尤心里像煮沸了的牛奶一样开始咕嘟咕嘟往外冒泡泡。
　　“许尤韩期！有没有好好听！”叶涵初看过来，“很热吗？你们俩脸怎么这么红啊？”
　　这下不少人都看过来，许尤心虚地偏头，恰好和韩期撞上。两人都愣了，三秒后又齐刷刷别开眼。
　　“行了，手。”叶涵初抬抬下巴。
　　“嗯？”许尤不解。
　　“刚开小差呢？手，挽着韩期。”
　　“啊？”许尤惊，被叶涵初盯着，只能怂怂地哦了一声。把手放进韩期的臂弯里。
　　牛奶咕嘟咕嘟煮得更欢了。
　　“往右边挪一点……”“身子稍微侧一下……”
　　接下来的拍摄，许尤就像个僵硬的木偶人一样听着叶涵初摆弄。
　　她觉得韩大主席好像也好不到哪里去。
　　许尤能隐隐隔着衣服感觉得他的手臂也僵着、一动不动。有难以捕捉的热度在两人的臂弯间蔓延。
　　“接下来不要看镜头，大家自己发挥一下，随意演一演晚宴之类的，要有互动！眼神来点戏啊！”叶涵初道。
　　“别不讲话啊，都说话，自然一点！”
　　许尤转向韩期，正巧韩期也转过来，她不由自主笑起来。
　　“我不知道要说什么……”
　　“没事，我来说吧。”韩大主席低头，声线放得很低。
　　“嗯？”
　　“很好看。”他说。
　　许尤愣了愣，望向他。
　　她在他的瞳孔里模糊地捕捉到了自己的身影
　　“我说，你今天很好看。”
　　她觉得喉头突然被堵住了，眨了眨眼，讷讷的应了个“哦”。
　　他说她好看——
　　许尤慌慌张张想去把那锅里咋咋呼呼的牛奶倒出来，一看，嚯——煮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