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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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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眼的火光,尘土砂砾在蒸腾的气浪中翻飞,刮过人的皮肤刺的脸颊生疼。
这是,怎么回事......
大脑一片恍惚,不断有陌生的片段在脑海中闪过,却模糊的根本抓不住,她迷茫的看着就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堆勉强成了一个人形的肉块,被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的不断干呕,流下了生理性的眼泪,直到她低下头呕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寸缕不着,白皙光洁的皮肤上还有流着血的擦伤痕迹。
顾不上什么,她弯着腰呕吐着扑到一旁,抓起那一堆蓝色的衣服就往身上套,眩晕感让她几乎站不稳,只能踉踉跄跄的往在泪眼中模糊的门那边跑去。
什么都好,先出去......这里快烧着了......
“主公!”
赤.裸的双脚还没迈出去,门外忽然冲过来了一个男人,他看到踉踉跄跄的她,表情十分复杂,还没来得及等她弄明白到底是什么情况,一阵突然而来的晕眩夺走了全部的感官,眼前忽然一黑,她直直的晕了过去。
南朝李代皇族,李越皇帝驾崩之际,本该继承皇位的太子李绍被这个身体的哥哥李温离手下的刺客所杀。南文公李温离长期贪图享乐,不学无术,贪婪麻木,在杀死李绍的刺客返回来直取他的性命时仍在饮酒作乐,封地万人竟一时尾大不掉,等到直属于他的禁卫军赶到时已经被剁成了肉酱,朝中一时人心惶惶。
李越皇帝继位时年事已高,所留子嗣仅太子李绍,南文公李温离,南安公主李温纯三人。温纯和李温离是双胞胎兄妹,长得极为相似,李温离喜好男风,他的阴柔甚至更甚自己的妹妹一筹。
......李温纯是被冻醒的。
身边传来窃窃的交谈声,来来回回的脚步声,还有众人极力压低的呼吸声。夜里不敢点火把,除了来往的将军们,其余士兵和马都咬住了木枚,抱着自己的长矛弩箭瑟瑟发抖。
————逃兵的日子都不好过。
弄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李温纯动了动已经被冻僵的手指,沉默的拢住了略微松垮的衣襟,她情急之下套上的蓝色长袍上还沾有大片大片的血迹,看起来极为骇人。
温纯哈了一口气,望了望右前方正在密切交谈的哥哥手下的那几名将军。熟读史书的她已经穿越到了一个根本不存在于任何历史朝代的地方,她很快就确认了这一点,幽幽的叹了口气。看来,自己在当时惊慌恍惚之下做出的决定无意识的帮了这个所谓的“南朝”一把,现在他们都把自己当做货真价实的南文公。
【李绍,李温纯被杀,南文公李温离侥幸获救。】
这就是他们得到的消息。
而问题是,她这个哥哥,根本就不得民心,毫无威望。
交谈中的三位将军互相看了看,这才想起主公还活着似的起身走到她身前,双手抱拳单膝跪在地上,金属的铠甲反着月光,一瞬间刺的她睁不开眼。
“主公,末将有要事禀告。”
最右边的将军压低声音。但温纯仍能感觉到从他身上传来的愤怒与蔑视,不只是他,周围坐着的士兵们有些身上也有这样的气息。怎么能不愤怒呢?怎么能不蔑视呢?李温离平日不理军政,喜怒无常,除了禁卫军之外竟无一人相救,如今他从高高在上的皇子沦落为仓皇的逃兵,怎能不让人看低?
更不用说,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这具身体对她这个花天酒地的哥哥那浓浓的失望和担忧。
温纯闭了闭眼,语气平静温和,“夜深露重,如今事已至此,诸将不必拘礼,都起来吧。梁起将军,你说。”
梁起一愣,和其余二人对视一眼,有些迟疑。
“谢主公,末将怎敢逾礼?”梁起正色,“禁卫军如今跟上来的只有四千士兵,一直在向西走。离开主公封地时末将的探子来报,太子手下的其余人马在向北走。若向西走,我们明天就可以到达晋王孙世的封地。如果现在就拐向北走,末将可让信使先去,让太子将帅们的部队慢下来,我们就会和他们会合,但若要会和,我们必须加快行军速度,汇合后,休整几日,主公便可挥师向南,从叛贼们手里夺回皇都。主公您意下如何?”
温纯抱着膝盖,舔了舔冻得发紫的嘴唇,“......若与他们会合,需行军几日?”
————“一月左右,回主公。”
中间的将军应声开口,声音沉稳冷静,语气冰冷。温纯认识他,父王曾亲自封他为“万骑大将军”吴维旅。曾在战场上杀敌无数,骁勇善战,对南朝一片耿耿忠心,但自从被父王派给李温离后就再也没有领命出战过。
————“恕在下直言,主公,在下认为,现在就北向与部队会合实在过早。”
最左边的将军抱拳开口,第一个在三个人之间提出意见。温纯侧头看了看,是最近才被提拔的大将军木瑞尧,他和吴维旅有着相同的遭遇。
“你们觉得呢?”温纯看着身边众多的士兵们被冻的裂开的皮肤,血流不止的伤口,轻声问道。
“末将坚持认为,拖得越久只会愈增加大部队或我们被围击的风险,我们应尽快与他们会合,先不说是否南下,至少安全上会有极大地保障。”梁起低着头说,虽说是用了最恭敬谦卑的姿势,但他的语气中却是不容忽视的厌恶和蔑视。
吴维旅抬头看了一眼温纯,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声音不辨喜怒,“主公,维旅......并无想法。”
温纯手指一顿。
她看到了“李温纯”早些年的记忆,那时候,吴维旅还在朝中时,有几次他凯旋归来的庆功宴她有被父王带去过,那时的他意气风发,眼神凌厉,胸中满是豪情壮志,是当之无愧的以一人敌万众的“万骑大将军”。
————但如今......
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温纯拢了拢衣领,“......向西走吧,去晋地修整。”
————去了晋地,让大家好好休息,和那支大部队会合南下夺回皇都什么的......她真的没有想过,或许在那时,真正的李温纯就回来了也说不定,那就由不得她这个外来者插手了。
梁起闻言,双手紧握成拳,猛地抬头,声音中满是极力压制的怒火,“可是主公!......”
“我意已定,梁起将军不必多言。”温纯打断了梁起的话,“明天一早就要行军赶路,你们都退下吧。”看到梁起又要说话,温纯急忙的补上一句,“吴将军留下,你们都去休息吧。”
就这么......想要休息享乐,连众将士和南朝安危也不顾了吗?真不愧是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可笑......你这样,算什么主公?!算什么南朝遗孤?!
梁起近乎悲哀的咬着牙,强忍着怒火站起身来走去,甚至还有一声冷哼。温纯咬了咬下唇,眼神复杂的看着梁起的背影。
从小李温离就不喜欢先生教给他的那些字句兵法,更喜欢与高大俊美的男宠游玩嬉戏,每次都让李温纯穿上他的衣服去上课,因此在这对双胞胎兄妹之间,南安公主李温纯反而是最饱读诗书畅晓兵法的一个。在拒绝上课的同时,对于父王给他的那些将领,李温离自然是不喜欢的,因此平日里极其冷落,这些都在这位公主的记忆里。
“吴将军,”温纯说,眼神柔和,“此刻我们仓皇出逃,夜里极冷,长途跋涉下人困马乏,士气极为萎靡,因此我认为我们应该先向西到达晋地,在一向与我交好的晋王孙世那里修整一番,将军认为如何?”
还没有说话,吴维旅紧抿着薄唇,一向如鹰般锐利的眼眸垂下,似乎有些局促的往后退了几步。温纯眨了眨眼,有些不解的歪头。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在吴维旅被单独留下来后,他好像一直很紧张......就像是一直在防范着“李温离”一样,怎么回事?
“......末将极力赞成,殿下聪颖。”
吴维旅面无表情,客套般的应下了温纯的话。
生活在宫中,一向对人的情绪十分敏感的温纯听出了他话中的敷衍,她顿了一下,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树干上,和哥哥如出一辙的狭长眼眸上挑,看着这位“万骑大将军”。
“你......我是问,你怎么想?”
虽说根本不想插手别人的事情夺回什么皇都帝位,但她也知道现在危机四伏,想要活下去,代替“哥哥”管理军政,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候自然要选人,选适合自己,不会背叛的,“好用之人”。
因此,温纯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相当于是在直接问他,“吴维旅,如今南朝濒临解体,你可否为我所用?”
夜幕漫无边际,惨白的令人发怵的月光下,男人的棱角分明,皮肤呈现一种雕塑般的凝固感,面容冷峻,一双桃花眼中毫无波澜,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主公,在下,并无想法。”
————‘我不愿为你所用’。
心里一动,说不出是失望还是确认后的轻松,温纯点点头,声音意外的平静,“我知道了,你去,把木将军叫来,然后.....就去休息吧,辛苦你了。”
“遵命。”吴维旅低低的应了一声后站起身来,身影融入了黑夜之中。
在等待的过程中,温纯揉了揉高挺的鼻梁,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梁起不服,吴维旅不愿,剩下的......就只有刚刚被调配到李温离这里的木瑞尧了。
“主公。”
木瑞尧单膝跪在李温纯身前,低头抱拳,声音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