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女大困境》隔壁老狸

1、第一章

　　接过父亲手中的包裹，里面沉甸甸的。煮熟的腊肠味道隐隐约约透了出来。
　　“爸爸，我找个地方，吃顿饭再回去。”江琦说。
　　父亲摇头，佝偻着背，苍白的头发在风中愈显凌乱。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大饼“我带了饭的。”
　　江琦看着那个干瘪冰冷的大饼，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说“爸，我有钱，我上班呢。我们去下馆子吧。”
　　父亲缩了缩脖子“别乱花钱，我就吃这个。钱你仔细存着，将来你要用钱的地方多了。”他扯了一坨饼塞在嘴里，像是真的饿极了，急不可待地往下咽，随即又被噎得难受地直皱眉。
　　江琦看着父亲捏着大饼的手，油腻腻的，指甲缝里面是长年累月积下的脏污。她攥了攥包裹“爸...”
　　父亲没让她花钱下馆子，固执地捏着一个大饼去等火车。江琦知道，从这个繁华都市直达他们那个小县城的火车一天才一班，一班走一夜。父亲现在去等火车，一直要等到晚上6点。
　　江琦默默地跟在父亲后面，眼泪止不住地一颗颗往下滚，滚下来便被她飞快擦去。
　　父亲一回头看见，慌了“幺女，你在这里受委屈喇？”
　　江琦摇摇头“我就是舍不得你。”
　　父亲咕哝着“小女娃子，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好好工作才是正经。”
　　江琦大专毕业之后进了市里一个小公司，做一些行政工作。那年，得知她能留在城里上班，江爸爸专门清理了村头用来晾晒水稻的大地坝，用红砖头围了两个大灶做饭请客。到现在江琦都还记得，大灶里面蜂窝煤烧得红彤彤的直往外燎火苗子。灶头旁边放了四大箩筐，一筐整鸡整鸭，一筐猪肉，一筐蔬菜，一筐啤酒。村里能沾点亲带点故的都赶来祝贺了。那些年，江爸爸总是弯着身子做人，那是头一次，脊背挺得直直的，脸上红彤彤的。
　　当初哪里想得到，大城市日新月异。本科生在城里都一抓一大把，更别说大专生了，即便是挤得头破血流进了这种小公司，也随时可能因为效益不好而失业。江琦一个月拿着税前两千的薪资，除去房租和生活，基本上没有什么剩余。
　　江琦在火车站一直陪着父亲坐到晚上6点。她在这里租了个一室一厅，父亲说什么也不进那门，说是前个月算了一下，近几个月都不太顺，怕把霉运带去她住的地方了。江琦好歹也是大学生，哪里信那个，但偏偏她的父亲是个无比倔强的人，拖都拖不回去。眼看着就要检票进站了，江琦找个机会去提款机取了两千元钱塞到父亲手里“爸，拿回去给大伯看病。”大伯比父亲大十岁，当年家里穷，娶不起媳妇，一辈子没有结婚。
　　父亲硬是没接“你妈在帮镇上的内衣厂做内衣，五毛钱一个，你大伯的药钱有着落的呐。”
　　“真的呀？”江琦拉住父亲“妈在镇上做内衣，这活儿累不？”
　　“不累。”父亲笑眯了眼“坐着的，用的是电动缝纫机，也不使大力气。就是坐久了腰疼。比农活好多啦。”
　　对于村里头大部分农民来说，这种活路确实算轻松的。江琦松了口气。
　　江琦最终也没把那两千块送出去，她根本拗不过父亲。
　　回到住处，江琦拿了保鲜盒将腊肠分成两份打包好，外面套了保鲜袋。一份放在冰箱里，一份准备拿去给男友解解馋。
　　她看看表，已经七点半了，刚才打电话过去，男友已经关机。男友是做软件测试工作的，公司里配备内部聊天工具，一般不需要手机沟通，所以他工作紧张的时候会关掉手机。
　　江琦在屋子里呆坐着，有点犹豫要不要这样贸贸然跑过去。
　　屋子很窄很小，灯光也不太明亮。电视机坏了房东不愿意修，这样一个人坐着的时候总会感觉孤单。
　　不知道现在过去会不会打扰到他。如果他正忙工作的话，说不定又会生气。江琦看着手机，有点摇摆不定。
　　算了还是拿过去吧。要是他忙的话把东西放下就走，应该也不会打扰到。
　　男友住在另一个小区，离这里不远，骑自行车的话十分钟的样子。江琦裹了一条大围巾挡风，扛起阳台上的自行车出去了。
　　她住的小区有点旧，没有电梯。她住在五楼，每天扛着自行车一上一下都有两年了。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如果把自行车留在楼下，铁定等不到她第二天早上来取就被偷走了。
　　天冷，自然黑得就快，街上冷冷清清的，连路灯昏暗的光也显得冰凉。
　　刘强在家吃方便面，开门见是江琦，一抹嘴“你怎么来了。”
　　“给你带点东西。”
　　刘强租住的房子有两室一厅。江琦原本建议他找个室友，但是被他拒绝了，因为他觉得一个人自在。江琦想刘强每个月要拿五六千呢，肯定不跟自己一个档次，而且他的工作怕人打扰，一个人住自然方便点。
　　刘强坐在沙发上继续吃他的方便面，江琦用小刀将腊肠切了，放进他的面碗里。
　　“怎么一直没有打电话给我啊？我打你电话也关机。”江琦问。有一个礼拜了吧，都没怎么联系。
　　“忙。”
　　刘强的笔记本开着，扣扣在一闪一闪的。
　　“有人找你。”江琦指了指电脑。她坐在沙发上，并看不清找刘强的人。刘强一愣，啪嗒一声合上电脑。
　　江琦停下手中切腊肠的动作，狐疑道“怎么了？”
　　“没怎么。”刘强也不看她，继续埋头吃面。江琦心里有点不舒服。她不过是提醒他□□有人找他，他那么紧张把电脑合上干什么，怕她看见吗？她也不是什么不讲道理的人，也不会强行要求看他隐私什么的。
　　“你最近工作怎么样？累吗？”江琦关心问道。虽然刚才的事情有点让她小不快，但是刘强的性格就是这样，脾气不太好，估计是因为工作上让他烦心的事情太多了。
　　“说了你也不懂，难不成你能帮我设计测试案例？”刘强没好气地把面碗一丢。江琦有点泄气，刘强每次都是这样打断她，分明是不想跟她说话。
　　在工作上，江琦永远和刘强说不到一块儿。江琦也在网上查过，试图了解刘强的工作，然而毕竟智商还是有限的，她一丁点都看不懂。好在她会自我安慰“看看，看看，刘强多聪明啊，这么难的工作都能做。毕竟刘强是本科毕业啊。”
　　至于工作以外的事情，他们似乎也没有更多交流，应该说，刘强根本没有兴趣和她聊什么。
　　江琦看着瘫在沙发上的男人，有时候忍不住想，或许这个人并没有那么喜欢自己。
　　她正准备坐起来收拾那一茶几的垃圾，突然一股子蛮力袭来，江琦猝不及防地扒拉了两下就被压在沙发上。刘强充斥着方便面香辛料的嘴凑了上来，一双糙手也从衣服下面探进去。
　　“你干什么！”江琦一巴掌撑住刘强的脸，“刘强你走开！”她撑住他不让他的嘴唇靠近，衣服下面伸进去的手狠狠揉上她的皮肤，顿时让她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江琦朝他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这一脚将刘强踢躺在了地板上。刘强气急败坏地从地板爬起来“江琦你有病吧，你是我女朋友，我还不能上你了！”
　　江琦满脸通红“这事儿不行。”
　　刘强操起旁边的电脑本冲进卧室嘭地一声关上了门。
　　江琦从沙发上起来，她整了整衣服和头发。这事儿不是第一次发生，两年了，刘强要求过很多次，可是江琦几乎是本能地拒绝了。她说不清楚为什么，她相信自己是喜欢刘强的，时时刻刻都关心着他也想和他在一起过日子。可是在这种事上她还是无法接受他。有时候想起来，或许她的身体比她自己更加理智，这个男人，除了这种事情比较积极以外，可以说对她是冷淡的。
　　或许他并没有这么喜欢自己。这种潜意识的念头让她不愿意把自己交出去。
　　她站在客厅里呆呆的，有点委屈，也有点说不出来的恶心。
　　刘强卧室的门突然又打开了。江琦看过去，刘强的笔记本正对着门摆放着，里面是个艳丽的女人搔首弄姿，刘强坐在旁边，手上做着猥xie的动作，还叼着烟挑衅地看着她。
　　他故意打开门让她看这个。
　　强忍着从胃里翻涌上来的恶心感，江琦夺门而出。
　　外面愈发冷清，江琦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自己为什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呢？为什么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呢？如果不是当初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他陪着...如果不是这个城市太大而她太孤单...她一路想着，眼泪便止不住地往下滚。脚下蹬得飞快，冷风不要命地往脸上招呼，吹进眼睛里涩涩地疼。
　　这个城市发展太快，一路都在建设中。繁华的街道旁边可能就是正在建设的工地。江琦经过的自行车道旁边就是乱糟糟的杂草笼和建筑废料。骑车飞驰间，眼角余光似乎感觉到旁边有东西动了一下。
　　她降下车速。
　　或许是错觉，她揉了揉眼睛，泪水腌渍后的眼脸干燥发痒。那草笼又动了动。
　　江琦赶紧按下刹车。
　　靠近一看，那里居然蜷缩着一个人。杂草旁边什么建筑废料都有，所以不注意看的话还发现不了这里躺着个人。
　　或许是个醉鬼。她伸出脚尖踢了踢那人。那人呻吟了一下，似乎还是醒着的。
　　“你怎么了？喝醉了吗？要不要帮你打个的？”江琦好意问道。
　　“送我去医院。”躺着的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隐忍的哼声，似乎很是痛苦。
　　“你受伤了？”江琦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打120.打完120，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处理“你你你是遇到坏人了吗？要不要报警？”
　　“不用。打了120就可以了。”那些小杂碎，等他好了看他不亲手将他们碎尸万段。有多瞎才会抢钱抢到他头上，还趁他不注意给他背后一刀。让警察抓进去坐牢岂不是太便宜他们了。
　　江琦打开手机的电筒，朝那人身上一照，忍不住惊呼出来，妈呀背上好多血。男人应该是自己做了简单处理，一件薄衫紧紧束在伤口上，血虽然没有再继续往外冒，但似乎还是失血过多以至于连爬出草笼的力气都没有。
　　男人看起来是晚上出来跑步的，耳塞散在旁边，手机不见了，估计是被抢了。因为是跑步所以只穿着一件长袖体恤和薄外套衫，外套衫被用来扎了伤口，身上保暖的便只剩下一件单薄的T恤，更糟的是那体恤还被流出的鲜血凝结成硬硬的一块。在这种冬夜，江琦想都不敢想要是没有人发现他他会怎么样。
　　“120打了吗？”男人问。
　　“打了。”
　　“那你可以走了。”躺着动都不能动的男人却这样说道。
　　这人怎么这样。江琦有点不满。但就这样丢下伤员离开的话也未免太那个了。江琦脱下羽绒服裹在男人身上好让他能够暖和一点。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自己身上没了御寒的外套，寒风时不时灌进脖子里吹得人直打哆嗦，江琦双手环着自己在路边不停跺脚取暖。
　　救护车终于姗姗来迟。一群白衣天使下来检查了男人的伤口，似乎没有生命危险。几个医生有说有笑地把男人抬上担架放进救护车里。
　　“你，快上来啊。”一个医生指着江琦。
　　“我？”江琦结结巴巴的“我就不去了吧。”
　　“你必须得去啊，不然医院的手续谁办啊。”白衣天使秀眉一横。
　　“那，那我自行车呢？”江琦看一眼齐刷刷瞪向她的严肃的白衣天使们，顿时心虚了。算了，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她将自行车锁在旁边的小树上，然后乖乖跳上救护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