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楼的向日葵》兔子精

2、二十八楼A和B

　　做了两菜一汤算是庆祝乔迁之喜，饭后看了一会儿电视，九点，程小骄照例做到电脑前开始工作。收发邮件，接着继续她的长篇。女主角陷在爱情和事业的双重困境里一筹莫展，她无端觉得心里憋闷，迟迟不能写下去，习惯性地蹙着眉头。
　　突然，轰鸣的音乐声从隔壁传来，杂乱的音符包围了程小骄，把她的思路搅得乱七八糟。
　　“我是淑女，我是文人！”她一面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以免咬牙切齿地冲出门去。“你们不能小点声吗？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这个楼的隔音已经很好了，你们上我那边听听！去听听！”对面的门一打开，她就愤怒地嚷道，至少有30%歇斯底里的成分。
　　室内欢腾的热闹气氛就像突然被抛入了冰窖，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们倒不是示弱，只是一时不知道这人是干嘛的，没反应过来，所以有点目瞪口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程小骄身上。秦木在人群后面，离门还很远，他远远地看着她，在那么多人的遮掩后面，有一些肆无忌惮地看着。其实只要一眼，他就已经可以认出她来了，那是他这些年都摆脱不掉、也不想要摆脱掉的一个影子，一个梦里的影子。她总是无缘无故的就溜进他的梦里，像许多年前那样坐在他对面，一脸让人忘不掉的执着表情。
　　“嘭”的一声，门已经被她摔上，紧接着另一声巨响在对面响起。
　　“这，这更年期也忒提前了吧！”一下子的寂静之后，开门的人说道，引起一阵哄笑，气氛重又热烈起来。
　　“秦木，你笑什么呢？”一个头发五颜六色的姑娘嬉笑着问道。他没理她，继续在角落里前所未有的欢快地笑起来，他无疑在这个晚上一不小心就迎来了他今年最大的惊喜，应该说是等了多少年的惊喜。

　　第二天，秦木起得很早，虽然他睡得很晚，可是他年轻的心异常兴奋。他简单收拾停当就站在程小骄家门口，在按门铃之前嘲笑了一下自己快速跳动的心。
　　门打开。好像忽然之间所有的光亮都从那条渐渐变大的缝隙里倾泻出来，当然，这是一种错觉。
　　“早安！”他冲她微笑，看着她。她显然还没睡醒，穿着素白的丝质睡裙，没忘了罩一件开衫才来应门。
　　“你谁啊？”程小骄真的没睡醒，现在七点半，她生活规律，八点起床，从不早起。所以她有一点愤怒，可是对面的这个男孩眉目清秀、长得挺好看，所以她收敛了一下。
　　“哦，”秦木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小骄，她好像和以前有一点不一样了，还好只有一点儿而已。“我住二十八楼B，你的邻居，我来打个招呼，还有昨天晚上对不起了。”他一派轻松语气。
　　“那行，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可以回去睡了！”程小骄说着就关上门。她晚上写字到一点，绝不会为了一个还不知道靠不靠谱的挺好看的男的而放弃她的睡眠。
　　“喂！”秦木刚想拦着，门自己又开了。
　　“诶？你挺面熟的！我在哪儿见过你吧？”程小骄一脸迷迷糊糊的冥思苦想。
　　秦木在心里偷笑却正经地板着脸，“姐姐，您这招太老了，我初中就不用了。”他取笑她。
　　“不是，我真见过你。”她继续皱着眉头，秦木偷眼看她，那样懵懂纯真的表情，一点也不像二十六岁的样子。“程小仙认识吗？我妹！”她试探性地问。
　　“程小仙？啊！”秦木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我同学！你是她姐吗？你们家不是独生子女啊？我不知道她还有个大她一轮的姐呢！”他故作认真地说。
　　门嘭的摔上，他脸上的坏笑还没褪尽，又打开。
　　“你叫什么名字？”程小骄的梦基本上全醒了。
　　“秦木。”他说。
　　“哦。”她双眼冒火地瞪着他，“秦木，你可以去死啦！”她大声骂道，最后一次把门关上，响声惊天动地。

　　秦木喜欢上程小骄那年，他只有十七岁，高一，她二十二岁，大四。本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把他们牵在一起的那根线，名字叫做程小仙，也就是小骄的妹妹——程家的二姑娘。
　　那是一段孽缘啊，孽缘。
　　秦木和程小仙从小学就是校友，初中又是同班，到了高中，两个半大孩子终于擦了一点火花出来，但是秦木对这件事的解释是：他当时癔症了。
　　最一开始，秦木追程小仙，请吃饭、送回家、买礼物，样样做足，把她捧得公主一样。本来程小仙就觉得秦木人帅气，领出去很有面子，可是他一主动，她来劲了，她觉得不能让他那么容易得逞，太容易了他就不懂得珍惜！得吊吊他。
　　谁知道那秦木不是个死心眼的人，吊着吊着，他撤了，偃旗息鼓，再不提这茬了，这下程小仙着急了。她骤然发现自己原来那么喜欢秦木，自此一发不可收拾，天天缠着程小骄喝后悔药，和个小怨妇似的，天天念叨着她就这么和她最后爱上的人失之交臂了。在家正儿八经演了几天林黛玉，茶饭不思的，给程小骄烦的。
　　而就在程小仙下定决心死缠烂打的时候，程小骄的感情生活里也陡然出现了一个小山包，把她绊了一个头破血流。
　　“哎呀，怎么天都黑了？”程小仙一行人从游乐场出来时，夜色已经开始覆盖这个城市，程小仙眼睛滴溜溜一转，看着旁边被她硬拉来的秦木，靠过去说：“诶，秦木，你送我回去吧？”话音刚落，就有男生起哄。
　　“不去。”秦木看看天，一点面子也没给她。周围的起哄声更大了。
　　“别啊，你看这么晚了，男同学送女同学这是应该的啊，你不会这么没风度吧，走吧走吧！”她说着拖了秦木就和大家告别了。就这样，她和秦木走上了回家的路，她也踏出了撮合秦木和程小骄的第一步，这成为她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让她悔青了肠子的事件。
　　“秦木，要不你在我们家吃饭吧，我妈肯定喜欢你，她就喜欢好学生。”眼看着快要到家了，程小仙还想要进一步加深她和秦木的感情，尽力地在做着思想工作。这是旁边树后的呕吐声打断了她，“这谁啊，真讨厌！”她说着皱着眉头瞥了一眼。
　　“姐！”
　　秦木一脸嫌恶的坐在街心公园的亭子里，看着旁边那个烂醉如泥的女的，据说还是个大人。程小仙回家侦察情况了，反正不能让她姐这样回家，“我们家会翻天的！”她这么说，然后把程小骄撂给秦木就跑了。
　　“关我什么事啊！”秦木想着伸手把旁边那个姐姐又往一边推了推，这一身酒味！
　　可是这一推，程小骄反而有了一点反应，她抬抬眼，挣不太开，她好像是碰见她妹了，旁边果然有一团模模糊糊的东西。
　　“小仙！”她扑了过去，她妹还挣扎，被她暴力镇压了。“你知道我今天遇见谁了吗？你肯定不记得了，连我都怕自己要忘了。今天我看见他，整个人都傻了，我多失态啊。”程小骄的头疼极了，所以她把头放在她妹肩上，让她帮她撑着。
　　“虽然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但是小仙，对我来说，真正的爱情，是婉转绵长的，就像糖稀，时间把它拉长变细，可是它的总量从没有减少过，反而因为稀薄变得更加透明闪亮。”她轻轻动了动脑袋，换了一个更舒服的角度，接着说下去，“我觉得不是只有得到才是美好的，思念还有坚持，无谓的付出和痴惘，甚至是卑微和期望所爱的人幸福，这些都是美好而圣洁的。可是，我却没有想到，我真的还能再遇见他。”她的情绪忽然激动起来，发出不太清晰的抽泣声。“再遇见他，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秦木看着自说自话地倚着他肩膀、跟他说话、在他怀里哭的这个女人,她微扬着脸，表情柔和、神志不清，路灯在她脸上笼了一层温暖的黄色光芒，她的絮絮叨叨的话却让人可以轻易听出她是在说关于一个她爱的男人，认真地深爱。他感觉自己的心，被轻轻的刺了一下，有着不深重但是清晰的痛感。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去帮程小骄擦掉眼泪，直到她能挣开眼睛。
　　她说：“诶，你是谁啊？你把我妹妹弄哪去了！”
　　不知道这样的相识算不算是一种缘分，不过秦木觉得：当然得算！
　　一去五年，曾经浮躁的两个人都长大了，甚至中间都没怎么再见过，可是秦木还是清楚记得程小骄那天说的话和她说话时那种甘愿和疼痛的表情。
　　那时候的秦木心中有了一种了然，也许在别人眼里不可思议，但是他真的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个大他五岁的女子就是他一直想找的，可以为了爱情付出一切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说

　　这是一个很热闹的故事，因为我喜欢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