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涛》葛蕈

8、恩怨是非当年事

　　谢幼薇一步一步走向倒在地上的君臣二人，“大将军，六年前你诛我谢家满门时，可曾想过会有今日”严冽默然，“我未曾悔过，只悔八年前我从边关回的太晚了。可是你如果再不停下摄魂之术，恐怕就会后悔一辈子！”严冽知道摄魂之术是出于意外，先帝李祝临终前和他说，“严冽，我要你三思而后行，世家大族不是很轻易能连根拔起的，每个世家都有他们独特的天赋。就说谢家，谢家人玩弄人心是一把好手，这句话不单单是说他们精通权谋，其实谢家的杰出者都有相应的蛊惑人心的天赋，最厉害的能达到控摄人心的地步，称为摄魂。被摄魂者形同傀儡，以摄魂术施行者的意志为尊。”

　　“到了今天，你还想骗我。李湛根本不是我的儿子，他是先帝和曲家贱婢生的贱种！”谢幼薇几近疯癫。她这一生困于家族和丈夫的两难之境，时时刻刻都在面临抉择，六年前她稍微犹豫，谢家一百七十三口因谋逆之罪皆被诛灭，挫骨扬灰，生前死后都不得安宁。八年前她慢了半步，连李祝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相许一生的人最后死得不明不白。她隐隐觉得这期间有很多秘密，可是她不敢深究。直到有一天谢家残存的人找到她，告诉她那个凝聚了她和李祝两人的爱的孩子其实一出生就不在了。她的隐忍筹谋，权衡利弊根本就是一场笑话。那个说要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李祝，却让自己去养他和别的女人的儿子。

　　“谢幼薇，你是谁的话都会相信，就是不信李祝吗？可叹他死在你们谢家人的手里，最后还让我不许动你，让你安享太后尊位。”严冽一边说话转移着谢幼薇的注意力，一边将经脉里的真气向李湛的身体里灌注，希望能将神志不清的帝王唤醒。可是他并没有多大把握。李湛的额头上都是汗，眉头紧蹙。严冽不知道谢幼薇到底将摄魂练到了哪个层次，但能够陷人于谜境肯定是办的到的，再加上李湛从小到大的经历都很坎坷，他对谢幼薇又很是信任，靠自己挣脱摄魂的难度要比旁人高得多。

　　“你这幅拼命挣扎的样子真好看呀！想当初我父亲跪在你面前，求你饶我哥一命的时候是不是也是如此这般。”谢幼薇不知道为何想要流泪，当年她和李祝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谁料最后却是生死两隔。她和李祝之间隔着谢家的一百七十三具白骨，这六年来她避居长乐，几乎夜夜不能入眠，如果不是想最后求得一个真相，寻得一个解释，恐怕她早已经追随家族而去。可是现在，严冽却说李祝是死在谢家人手里，可是严冽也是灭谢家满门的凶手，他的话真的能够相信吗？但是谢家残存子弟的话她就应该相信吗？？

　　“你难道从没有想过先帝征战四方十余载，身体一向很好，可是登上帝位不过七年就薨逝了，他死得不是很蹊跷吗？”严冽说。“曲灵云是华山派医仙之女，先帝临终前一年常常召见她，不过是服用曲家的续命丹熬着，他想多陪你一年，就算忍着钻心剜骨的疼痛也无所谓。”眼泪终于从眼眶里溢了出来，谢幼薇低下头，看着李湛的手腕，由于严冽不间断地输入真气，李湛的手腕变得红肿起来，李湛本身没有习武，经脉宽度有限，真气入体必然会导致经脉刺痛，肢体红肿。要是稍不留神，甚至会导致经脉断裂，成为废人。

　　“先帝身边守备甚严，唯一可不经过验毒就入口的，是你每天晚上奉上的养心羹汤。熬制这碗汤的材料是你们谢家所出，动手熬汤的是你情同姐妹的大丫鬟碧玺，是不是”鲜血从严冽的嘴角流出，两种毒物在他的体内交锋，过量耗费真气，又要将入体的真气精确控制，避免对李湛的经脉造成不可逆的伤害，严冽感到心力交瘁。可是他知道现在还不能倒下，至少要说清当年之事，不要让李湛陷入危险，不然大周势必会大乱一场，百姓也要颠沛流离受战乱之苦。这绝对是李祝不愿意看到的。“我答应过李祝，他说这件事与你无关，让我不要动你，又说世家大族皆是庞然大物，不是能够轻易拔除的，让我忍耐，于是我就忍着。可是你们谢家万不该把主意打到他唯一的儿子身上。他们从族中找了个稚童，又与王家联手，通过王家的秘技把他的脸整得与李湛一般无二，妄想要鸠占鹊巢，还约定王谢两家平分大周，既然他们敢打这样的主意，我只能抢先一步了。”

　　谢幼薇双手掐住了严冽的脖子，“你骗我谢家纵然不谋逆，李湛身上也留着一半谢家的血啊！况且谢家若想坐上天子之位，当初何必对李家鼎力相助，又将我嫁给李祝”严冽喘不过气来，他的声音断断续续，“谢家要这天下，可是又没有压服群雄的名望，三叛之徒，玩弄人心之辈，怎能坐稳义军盟主之位”谢幼薇的手无力垂下，谢家人可为谋士，不可为主君，心性诡谲，阴谋小道，难当大任，这的确是管恪的评语，也因为这段评语，管恪埋骨谢家，销声匿迹。

　　“我不后悔把王谢二族的嫡系血脉一网打尽，也许里面确实有无辜之人，但是李祝不无辜吗？李湛不无辜吗？大周百姓不无辜吗？李祝他虽然知道谢家有摄魂之术，可是他始终相信他爱你不是受摄魂影响，相信你与下毒之事无关。李湛，他染病不起，烧的要死了，想的也不过是见你一面。大周百姓二十年战乱，好不容易过上几天太平日子，你们谢家也不管不顾，当时边关不稳，幼主登基，连一些蛮夷小国都想要分一杯羹，谢家出手时可曾想过这些”严冽言辞锋利，谢幼薇感到无地自容，难道谢家真是如严冽所说。“是非曲直，自有公论。你的摄魂应该到了最高境界吧，捏造记忆轻而易举，你杀了我，然后就重塑李湛的记忆，就说我受刺客琴音影响，走火入魔妄图弑君，被你杀了，我想他会很开心的。你们母子二人自然重归于好，你觉得这个条件如何？到时候别说是挫骨扬灰，就是活着凌迟，文武百官也没有异议。只要你放过你自己亲生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