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方如梦

1、第 1 章

　　玉子跪在佛像前的蒲团上，低声道：“求大师收我。”
　　老尼姑已经老的看不清面目了，满脸的皱折就像岁月的刻刀，将一切都划去，变成一片混乱，谁又能从这片混沌中看到若干年前的青春和美貌？
　　老尼姑没有看玉子，只是看着手中的佛珠，佛珠在手中散发着光泽，这光泽却也似乎透着疲惫，微弱的淡黄色的光芒，是久经摸索沾染不得不散发出的光。
　　老尼姑叹了口气：“施主已经跪了一天了，起来吧，先吃点斋饭，明日待我替你向佛祖上香，有没有缘分就看佛祖的意思了。”说罢，蹒跚的走进内室。
　　玉子没有站起身，默默在佛前跪着。
　　香烛半明半灭，膝盖已经痛的麻木过去，未来是什么？未来就像这香烛，隐隐闪着光芒，但是随时都会随风而灭。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雨的味道夹杂在风中一阵阵穿过香堂，那小小的蜡烛被吹得东歪西倒却总也不灭。
　　两个人影闪了进来，是一男一女，大笑着：“终于找到避雨的地方了，要不得淋一夜。”“喂，你看手机又没有信号，有信号的话赶快给郭良他们打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了。”
　　这爽朗的笑声似乎与这深山中小小的庙宇格格不入，一个是早已湮灭了的过去的宁静与神秘，另一个则是现代世俗的喧嚣。
　　“静一下，电话通了，喂，郭良吗？我是萌子，对，我跟小雨在一起，用不着报警，我们在一个小庙里，明天天一亮就会去，行了行了，知道，你放心吧，那就这样，挂了啊。”
　　玉子跪着，这些声音似远还近，慢慢在耳边萦绕着，渐渐变成一股股的水声，和外面的雨的声音不分彼此。
　　突然玉子被谁拍了一下，是那个女孩子在问：“大师，里面有房子吗？我们两个人迷路了，不知道能不能借住一晚？”
　　玉子听着这声音，良久没有说话，要不要回头？要不要？
　　那女孩子对男孩子说：“这个人好像听不见呢。”
　　男孩子于是走了过来，蹲在玉子身边，大声问：“师傅？”
　　男孩子的身上传过来一阵味道，混合着雨，说不出的好闻，那味道，人肉的味道混合着鲜血与欲望一丝丝的传到心里，记忆一点点的涌出，玉子合上眼，合十，那合着的双掌就像是一种祈求和挣扎。
　　女孩子忽然道：“喂，你看那支蜡烛好像是绿的呢。”
　　男孩子定睛看了看：“你八成是眼花了，这蜡烛明明是红的嘛。”
　　“笨呐，我说的是蜡烛的光，你看，好像是绿光呢。”
　　“怎么可能？”男孩子说着站起身来凑到蜡烛跟前，一动之下，身上的味道更加浓烈与好闻。玉子情不自禁的深深吸了口气。眼前的佛像似乎在晃，在晃，烛光中，依稀是亭台楼阁朱殿碧瓦，歌舞正酣，脂粉正浓，中间混合着人类的味道，肉的香，血的甜。
　　男孩子的声音有一搭没一搭的传过来，仿佛是在说：“这个佛像好旧啊，你说世上到底有没有佛？又有谁谁见过佛呢？佛在你心里，佛在你心里……”
　　女孩子轻轻把男孩子拉到一边笑道：“喂，萌子，这个师傅好像挺漂亮的呢，咱们打个赌吧，你要是能引她开口说话，明天下山后我给你洗一星期的衣服，要是不幸的话，你给我洗一星期。”
　　“赌就赌，让你见识见识我超级无敌的美男功。”
　　说着女孩子退到一边，男孩子坐到玉子身边，触手可及，那股味道，那股味道涌动着生命的气息，鲜活而诱人，胃就像个不听话的小孩子，开始慢慢的蠕动，沸腾，这佛的纯净，终究不能挡住胃的需求。
　　玉子悲哀的笑了，佛说，回头是岸，岸在哪里？岸在她的心里，在她的胃里，在她万劫不复，千万年妖精的生涯里，没有来世，无法解脱。
　　“大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能听见我说话么？”
　　玉子轻轻的转过头，转过头，睁着一双魅惑人间颠倒众生的眼睛：“你叫我什么？”
　　血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