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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救治玄晚 ...

  •   玄宿从来都清楚,自己要将要担负的,会是怎样的责任。而正是因为清楚,所以才会犹豫不决。他没有默桑那般坦荡的襟怀,掌管圣教也绝非小孩子的家家酒,一言一行,皆是如履薄冰。

      正是因为如此,玄宿才能理解默桑为什么要以如此狠辣的手段处理带头反对他的蚩毒和九长老。

      他在帮自己立威。

      作为教主,自然不能擅动这些资历深厚却心怀不轨的长老,给教众留下妄动生杀的印象,致使人心惶惶。这也同样是蚩毒有所凭恃的原因,他知道玄宿不会杀他。

      而默桑不同——左护法从来都是教主手上的一柄利刃,叛逆者便是刃端所向。

      不知不觉中,他们竟也走上了和父辈们一般的道路。

      玄宿看着陆枕落座于他左手边的高位上,两腿随意地交叠,然后往背后的绣花软垫上一靠,支着下巴开始假寐。

      四象堂的长老们和副使轩立在两侧,与其他教众一起手掌贴胸,合目祝祷,低沉而有韵律的声音齐响在宫殿之上,盘旋在雕梁画栋之间。

      大朝拜开始了。

      玄宿坐在主位上,明明该是万众瞩目的中心,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壁障给隔开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听着那些教众唱颂的声音,油然而生几丝落寞。

      父亲坐在这里时是否也会有这般怅然的感受,高处不胜孤寒,无人堪与比肩?

      哪怕是昔日亦兄亦友的默桑,也要跪拜在自己的脚下,恭敬地称一声教主大人。

      当初与他一起离开魔域,游历到四方天,不正是想要逃开这一切吗,为什么现在又这么汲汲渴求,希望得到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朝拜者一个个地离开,原本拥挤的极道宫渐渐变得宽敞,乃至于空旷,玄宿才动了动已经握到僵硬的手指。

      他们如海潮一般地涌来又退去,没有留下丝毫的痕迹,甚至连两个长老的尸体和血迹,都被侍从一言不发地处理得干干净净,仿佛他们从未在世间存在过。

      阴湿的空气中还残留着一点血腥气。

      玄宿呼了口气,闭眼让心情平静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决不能在此处迷失方向。

      周围静悄悄的,只要有一点微末的声响,都能被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玄宿就听到了另一个人沉稳绵长的呼吸声。

      “你怎么还在这里?”玄宿转头问道。

      默桑他……竟然睡着了,而且维持着那个动作,一直睡到了现在。

      “萨利塞!”玄宿过去推了他一把,陆枕才眯着眼睛醒过来,清了清嗓子道:“干什么,大朝拜到哪里了?”

      “已经结束很久了。”

      陆枕抬手搓了搓脸,弄下一掌心的金粉,埋怨道:“这都什么东西,恶心玩意儿。”

      玄宿递给他一块帕子,问道:“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不是说和百川乱步还要再周旋一阵子吗?”

      陆枕边擦脸上的诡异图腾边说:“他啊,我带他去了霍铎在离天境的墓,然后就和我大打出手,说此生敌我两立,再见绝不留情。说完就自己回四方天了。”

      “难道你之前没有告诉过他,霍铎已在幽月境之战中战死了吗?”玄宿问道。

      “你觉得我是在故意耍弄他?”陆枕一笑,“好吧,确实有点这个意思。但我同样很好奇,为什么他执意要见霍铎,甚至不惜以帮助我为交换。难道……仅仅因为霍铎算他半个师父?”

      玄宿说:“或许他真的是一个长情之人。然而如今父亲失踪,母亲、前左护法、霍铎都已故去,他与我们,只能是敌人了。”

      陆枕捏了捏手中软软的帕子,笑意微敛,他拧眉道:“其实我已设想过,四方天会不会趁如今圣教局势未定,对我们不利。百川乱步善谋,但能耐也没有大到可以独挑魔域,怕只怕是百家仙门中的人要插手,到时候,也由不得他了。”

      玄宿嗯了一声,此事揭过。他目光落在陆枕脸上半存不存的图纹,道:“从前倒未见你这番打扮,难道当左护法还须得这样吗?”

      “小老弟,”陆枕仰起脸,对着玄宿拍了拍,“这个是最高规格你懂不懂,副使昨夜传书给我,说你要在大朝拜上直接继任教主,吓得我让洛辛连夜赶回来,到恨阳山时已是天光破晓。副使得知我回来稳定局势,从我居所中找了半天,才翻出这件我父亲任左护法时的礼袍。
      父亲他只穿过一次,便是圣教初立的典仪上,然后就封存起来,连我上任左护法时都没穿起。还有这脸上的图腾,那老宫人调了半个时辰的金粉,绘了一个时辰……”陆枕舔了舔嘴唇,尝到药料的苦味,“到现在我连口茶都来不及喝。”

      玄宿怔怔地看着陆枕,忽然躬身一拜,“默桑……今日,多谢你了。”

      “玄宿!”陆枕猛地扯住他的衣领,沉声道:“如今,你已是教主,我是你的左护法,你无需对我言谢,更不必对任何人低头!我们本就是王族,岂是那些长老可以比肩的?”

      他一下子抱住玄宿,直截了当,没有任何调笑的以为,而是紧揽住他的肩膀,真如亲兄弟一般,道:“这条路,注定要我们两人共走。”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玄宿,道:“不说那些了,玄晚还昏迷着,得赶紧想办法救她。”

      玄宿将玄晚需要紫昙墨蕊作解药一事告诉了陆枕,陆枕沉吟片刻后道:“这样,你先往逐崖那边写信知会一声,明日我便让副使亲自去一趟,确保万无一失,可好?”

      “好。”玄宿点头。

      “嗯,”陆枕道,“你方接任教主,有许多事务本是四象堂在暂代,往后要慢慢接过手,就算亲近四象,也不可让权力旁落。具体的,等玄晚醒了我们再从长计议。”

      -
      翌日,副使轩便领命下山,赶往逐崖去找则智长老讨要紫昙墨蕊。陆枕处理了一些事情,心里觉得该去看看玄晚,便到极道宫的后殿去了。

      玄晚宫里的宫女很有眼色,见是他来了,悄悄将门推开,请他进去,奉上热茶然后又自己退下了。

      陆枕拉开罩在床上的帷幔,玄晚正躺在里面,脸颊愈发消瘦了。

      “玄晚?”陆枕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他又道,“公主?”

      灭灵之毒是生于魔域边界的一股毒瘴凝结而成,附生在草木或是飞禽走兽身上,稍不留意便会染上,之后就日日昏睡,真元在此期间被一点点消磨散尽,最后灵神俱灭,世间无存,故称灭灵。

      “左护法大人。”

      陆枕闻声回头,一个穿白色布衣的老者自屏风后进来,想来也是刚到,灰白的胡须被风吹乱尚来不及整理。他目光落在老者手上的药箱,神情一松,笑道:“原来是北域的医者,有劳替公主诊治了。”

      塔松抬起两根干瘦的手指,夹了夹长须,道:“既是我们北域的公主,自然要鞠躬尽瘁,玄业与默桑两位大人离开北域已久,如今能帮上他们的忙,老朽甚感荣光。”

      “昨夜老朽行药,暂止公主毒性蔓延,今日还需以为内力深厚的修士助她行气,原本是和教主说好了,但如今他事务繁忙,就请左护法来相助老夫吧。”

      陆枕点了点头,道:“可以,我要怎么做?”

      塔松将玄晚扶起,示意陆枕坐到床上去。陆枕盘腿坐在玄晚身后,双掌平推,抵在她后心,体内灵力开始缓缓运转。塔松手脚麻利地打开药箱,开始在玄晚身上施针。

      他下了几针后,打算与陆枕闲聊几句,“左护法可听过北域的传说?”

      陆枕合着眼睛,悠然道:“什么传说?”

      “关于碧蟒和金蟒的传说。”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经,但还是接下去道:“没听过,怎么了?”

      塔松稳稳地落下一针在玄晚头顶的临泣穴,捻了捻胡须,“传说金碧二蟒同脉同源,功法亦可相辅相成。你与公主便是金蟒与碧蟒之后,老朽猜想,若左护法与公主行双修之事,水乳交融,想必你们双方的修为都会更上一层楼。”

      陆枕稳了稳心神,才没有让灵力走岔,“老医者,专心施针吧。”

      塔松沉默了一会儿,见陆枕的神情和缓了,才施施然继续道:“其实双修一事,并不局限于身体性别。老朽的意思是,若公主的精神足够强大,你们二者可以神交,甚至左护法大人以男子之身,亦能屈于公主之下。”

      “……”陆枕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塔松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偏在这种时候让他心神激荡,灵力乱走。

      我去,北域来的是个什么魔鬼啊!

      陆枕觉得也差不多了,收掌捏诀,平息灵力,道:“没事的话我走了。”

      “左护法,你脸色有点差,想是真气流转匮乏了,”塔松低声道,“老朽看你身上还有些伤未愈,这瓶药拿好,按时服用。”

      陆枕接过药瓶,逃也似的走了。

      他走到后殿外,有些难受地捂了捂胸口,便打开放药的瓷瓶,用了两粒红艳艳的丹丸,方感觉舒服了些。

      双修?还被玄晚那个?变态啊!

      陆枕被吓得心神不定,多年前的恐怖经历再次浮上心头,他觉得自己都快走火入魔了。

      他晕晕乎乎地走着,对玄晚的心理阴影导致他也不敢去找玄宿,想着老阴的医术应当还算可以,便决定去找他去去心魔。

      极道宫建得极为恢弘,玄业与默桑本是来自北域的王族,都是一代的天纵奇才,已立志要在魔域中闯出一番事业,便不甘心屈居北域,于是就迁到了恨阳山一带,才打下了如今圣教的根基。

      陆枕倚在后殿角落的廊柱下,闭目小憩了一会儿。四象堂就在极道宫中,独属一座宫殿,统率管理魔域的各个小宗,是教主除了左护法之外的另一大助力。

      他猛地睁开眼睛,迎面而来的一道劲风逼得他匆忙后退数步,偷袭者的掌力强劲,一掌未成,另一掌又接上,仿佛要置他于死地。陆枕未来得及多想其他,顺着后撤之势旋身蓄力,功法催动运转到了极致,全身经脉中蕴藏的灵力汹涌而来,尽数堆积在手掌之上,骤然与对方相接,四周的空气中都响起震耳欲聋的爆裂声。

      两方灵力倾泻而出,如两头巨兽呼啸轰击,陆枕额前的碎发被厉风吹得扬起,身侧的汉白玉廊柱上竟龟裂出一道道裂缝。

      一切发生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陆枕看清与他交手那人的样子时也不由得挑了挑眉。

      兽骨面具自下而上,由慢而快地破碎开来,落在他们脚边,青年的脸俊美中带着野性的张扬,眼神掺了凶光,如一匹草原上的野狼。

      他烈烈如火的容貌,让陆枕一时都想不起这是谁,不过那副常年行军所戴的兽骨面具已然昭示了他的身份。

      “洛……”陆枕刚要说话,胸口的淤血便翻涌上来,他回头往地上吐了一口,可算是松快了,“洛辛,怎么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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