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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少主与护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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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傻子,打自己做什么?”陆枕筷子上还夹着那块小米饼,有些不解地看着孤鸿。
孤鸿按着发涨的太阳穴,痛苦地闭起眼睛,长叹一声,“没什么,我没什么。”
玄宿道:“昨日你们可是去见了昆山宫的长老?”
陆枕夹菜的动作稍稍慢了一瞬,调转了一个方向,挑了个野菜馅儿的春卷放进自己碗里。
玄宿皱起眉,没有动筷子。
孤鸿未注意到二人的特别之处,饮了口茶清漱,然后道:“正是,不过你们二位要通过这长老进昆山宫恐怕不行,他们今年不招人。”
陆枕咽尽野菜,“好好的为什么不招呢?”
“祁然长老说已经有人预定名额了,或许你们再等一年?”霏微道。
陆枕笑着摇头,“太浪费时间,没有就没有吧。”
孤鸿见陆枕和玄宿用完饭又要出门去,便问道:“怎么还要出去,你们的……嗯……家事,还没处理完吗?”
两人脚步一顿,玄宿看向陆枕,陆枕把剑调了个手拿,回道:“处理好了,但是家里真的派了人来,我们得去见见他。”
孤鸿心中又开始暗自猜测,什么人的家人会值得被冒充,派人来找自己家的子弟,陆枕那种类似试毒的行为,玄宿通身的气派,以及他们二人神鬼莫测的修为。
或许……是哪个国的皇子王孙。
还未等孤鸿想完,陆枕和玄宿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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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然带着两个弟子到魔教分坛的大门前时,苗往迁已然站在那里等待了一会儿。正道长老和魔教长老都是受了上级的命令方才有此一聚,或许本来是因为立场不同而相互敌视的,或许本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总而言之,兀然站在一起,气氛并不是很热烈友好。
苗往迁和祁然客套了两句,说的是真实的诸如你好吗,贵派好吗,很好啊,贵教好吗,也很好,此类没有营养的问话。
大约是因为魔域和四方天除开战之外真的鲜少有友好的交集,在魔教这方伸出友谊的小手,昆山宫暗中也握住这小手的时候,两方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起来,生怕行差踏错。
足见其珍视这得之不易的交流了。
苗往迁道:“祁然长老,外面风大,快进去聊吧。”
祁然大约是觉得对方这个同为长老的同辈称呼自己为长老有些奇怪,于是边走边道:“老阴长老,称我祁然便可。”
平时不苟言笑的苗往迁被“老阴长老”这四个字猛地一砸,竟在他脸上砸出几分笑意,旁边的几个魔族侍从也是死憋着才没有笑出声。
“老阴”只是苗往迁在四象堂中的属相,只有教主周围的人和四象堂的其他长老才会这样称呼,从来没有人会在后面加上长老二字,这实在太过奇怪了。
这乌龙也许是因为他二人传信时苗往迁习惯署名作四象堂老阴,才会有如此误解。
“祁兄不必拘礼,在下苗往迁。”
祁然也明白过来,笑了几声后道:“苗兄,还望勿怪。”
因此小小误会,倒使两人之间有些僵冷的氛围缓和不少,偶尔交谈几句话,一路走到会客的堂中。
堂内布置简单,但显然是下了功夫,令人看着舒适,只有几处角落的摆设有一些魔域的兽骨。总体上似乎全是按照四方天的习惯陈列。
主位上坐了人,一头白得发亮的长发,用发带束起,看相貌正当年轻。另外一人在堂侧站着,仰头看墙壁上的字画,嘴唇时不时动两下,似乎正在琢磨上面的意思。
听到来者的脚步声,两人都向门口一望。白发青年起身下了位子,堂侧站着的人立在他身后。
祁然明白,即使这两人的年纪都不大,但是能让苗往迁以长老之身份出门迎他,此二人却在堂中坐等,地位必不一般。
起码在长老之上。
黑发青年长相与四方天人无差,而着白发的青年生得高鼻深眼,颇具异域风情。最令他诧异的是,两人的眼眸都非是黑色,而是一金一碧,像是……
像是蛇的瞳孔。
祁然被自己的想法又吓了一跳,不由地回忆起那句小令,“魔教九恶,四兽二蟒”,这二蟒的目色,会否就是一金一碧呢?
如此一来,这二人的身份……
“等了许多时候了,”白发青年道,“请客人往后堂用餐,先解解劳饿。”
黑衣青年笑着请祁然先行。
“这边请。”
苗往迁为几人做了简单的介绍,祁然心中的猜测被证实,虽然惊讶,但好在早有准备,便表现得极为淡定。
寻芳和思齐也是门中稳重的弟子,才被他挑选出来带在身边的,所以虽然是突然得知这次见面并不是长老碰长老如此简单,而是魔教的继承者和掌握半数大权的左护法,也没有惊慌失措,沉着立侍一侧。
陆枕非常热情,“祁然长老,吃菜呀,都是请了西容城中最好的厨子做的。”
祁然长老夹了一筷子青菜,“多谢。”
“客气了祁然长老。”陆枕一口一个长老,不停地哄祁然夹菜,甚至还提起白瓷的长颈酒壶,要为他斟酒。
祁然忙推拒,“待会还有正事要谈,不宜饮酒,左护法莫劳烦。”
陆枕笑了笑给玄宿和苗往迁倒上酒。
“苗兄,”祁然看了一圈,竟还是觉得这冷面老阴是最好说话的,“你在信中提到要与昆山宫交换弟子到对方那里学习……这事我们昆山宫在收到贵教的书信时就极为重视,讨论了很久,最后决定同意并将极力促成。”
“如此甚好。”苗往迁点头。
祁然却叹了口气,眉间忧虑颇重,“只是,如今四方天对贵教的态度各位应当也是知道的。昆山宫或许愿当第一人,但这背后依然还有重重阻力。于是便只好像现在这样,一切只在暗中进行了。”
陆枕饮了口清酒,笑道:“知道此事推行艰难,贵派若有任何难处,尽管开口便是,圣教并非不讲道理,反而有些不轨之徒,企图恶意中伤。
祁然长老有任何顾虑,都可以放心地告诉我们。”
玄宿道:“左护法所言,便是我的意思。”
祁然得到了二人的承诺,再开口时心中稍定,“昆山宫的意思是,此次为贵教预留下两个弟子的席位,但这两名圣教弟子要回到昆山宫才能公布身份。”
玄宿放下筷子,双手在面前交握,“左护法觉得呢?”
陆枕说:“是担心有人会在路上动手吗?”
“是的,”祁然坦言道,“为了防止此事泄露,昆山宫只派了我们三人秘密前来,故而有些担心那二位圣教弟子的安全。四方天内有不少修士仇视贵教,昆山宫无力以一派之势改变。”
魔教的三人一时间都没有再问话,后堂内静了下来,只听得见堂外稀疏的鸟叫。分明他们是在自己眼前的,祁然却觉得堂里空余他一人了。
“长老不认为这样偷偷摸摸地,对圣教的弟子有些不尊重吗?”陆枕仍是笑着,眼中的笑意倒凉了很多。
祁然微微颔首,“但这也是权宜之计。”
“继续,”玄宿道,“接着说下去。”
“再有就是昆山宫弟子到魔域学习的安排,要交给贵教定下,但昆山宫这边是希望与贵教弟子来的时间错开,交替进行,这样不仅更好管理,也能提升效果。”祁然自知已将丑话说在了前头,剩下的便是给魔教适当的让步,这样才谈的下去。
陆枕听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敲着桌沿沉吟了一会儿,“你们的提议苗长老会给教主作参考。我们这边有一个要求,希望你们同意,当然了,这个也是从提出弟子交流的时候就一直强调的,两边必须公平,圣教和昆山宫没有谁高谁低,只是在平等地交流。”
祁然笑着答:“这是自然。”
“所以交流的弟子资质、修为、门派中的地位也要差不多了。”陆枕接道。
“……是。”祁然答应了一声后,才反应过来,“请问贵教的两位弟子在哪里,可否叫出来让我见一见?”
陆枕开心地笑起来,“就在这里啊。我左护法,他少主,正是要入昆山宫的两名弟子。”
玄宿也朝着渐渐呆滞的祁然扯起嘴角一笑。
魔教果然是魔教啊,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左护法和少主来当他昆山宫的弟子,他连想都不敢想!
这左护法还说要交流地位对等的弟子,昆山宫哪里能找出这样的两个弟子?
照这人的想法看,昆山宫派出的弟子一位得是宫主的儿女,且得是昆山宫下任宫主,还有一位要掌握派内一半以上的大权。但宫主如今只有一个未成年的女儿,也没有选出能当首席的弟子,掌权者除了宫主就是长老。
难道让昆山宫的宫主和长老当交流弟子?
祁然顿时懊悔自己为何顺口答应了。
陆枕见祁然的神色逐渐开始纠结,于是等待着他自行结束心中的天人交战,才开口解释道:“其实我与少主并非是要为难昆山宫。祁然长老可知圣教的这个计划是从何时开始的吗?”
他不等祁然回答,因为知道祁然答不出,直言道:“前代左护法在位时便有此意向,只是一时搁置,才到了今日还没有实现。先左护法,也就是我的父亲默桑,助教主建立了圣教大业,一生都未必会有几件做不到的事,但他却终究没有看见圣教与四方天抛弃往日成见,和睦相处的景象。
我既继承了他的位子,便要助圣教与昆山宫开历代先河,成为相互信任的朋友!”
玄宿听着陆枕那番慷慨激昂的话,在心中优雅地翻起白眼,他们俩从知道玄晚在策划此事到赶到这里,统共不过几日光景,怎么就能被默桑这厚脸皮冠冕堂皇地扯成父亲遗志,两代人的心愿。
陆枕站了起来,慨然拂袖,“况且我与少主身处圣教高位,理应身先士卒,做出表率。若我们能做到,圣教中的人才会效仿,这件事才能真真正正地推行下去。”
他背着祁然给玄宿一个暗示的眼神,玄宿面不改色,缓缓站到陆枕身边,“左护法所言,句句皆为圣教,为昆山宫着想,祁然长老可还有何要问?”
哪儿还敢多话,他现在生怕魔教教主跳出来说也要去昆山宫参观。
他们这座日益破败,香火难续的小庙只是希望能抱一抱佛教,万万没想到现在这尊大佛不仅一脚伸进来了,还想在里面满地打滚。
祁然只得笑着称是,心里却想一定要赶紧把这件事报给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