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样的烟火》雪花入梦

5、第5章：傲娇

　　徐飞不爱说话，身上却自带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傲娇气质，走路时头都不抬一下，对谁都爱答不理，因而她在班上的人缘并不好。男生们看她很不顺眼，觉得这个“不男不女”的妖孽实在太能装逼了，分分钟想抓过来打掉她的眼镜；女生们则觉得她太“另类”，太有“男子气”，非我族类，只好敬而远之。这样一来，徐飞就脱离了人民群众相当于被孤立了起来，好在她从小到大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铁路局家属院里有个皮得出了名的“小胖子”叫张小波，生得虎头虎脑，跟个面粉捏出来的小人儿似的，从头到脚都是圆滚滚胖乎乎的。此人是天生的捣蛋鬼，是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典型，从小就有一肚子的坏水，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总是闪烁着贼光，院子里要是出了什么斗鸡走狗、小猪拔毛的事准是这个小崽子带头干的。

　　家属院的孩子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一个学校念书，张小波虽然调皮，爱欺负人，但顾及熟人的面子，一般都不敢闹得太过分，只有非本小区那些半生不熟的面孔他才会往死里欺负。

　　铁路一小附近有个葡萄园，周围只围了一圈低矮的破栅栏，连只老鼠都防不住何况是小偷。六月份正是葡萄丰收的季节，葡萄架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珍珠”，色泽鲜艳颗粒饱满，看上去十分诱人，熊孩子们每天放学经过这里都馋得直流口水。

　　这天下午放学，张小波和几个追随他的“小弟”经过葡萄园，正巧看园子的王大爷解手去了。眼看四下里没人，张小波向小弟们使了个眼色，众人会意，便跟着他蹑手蹑脚地往葡萄园走去。

　　王大爷解手回来，一眼便瞧见园子里有动静，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熊孩子在偷葡萄，立马大喝一声：“小兔崽子，你们干什么呢！”

　　张小波等人听到声音就像是受了惊吓的仓鼠，急忙跳过栅栏，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拔足狂奔。王大爷见状立刻颤巍巍地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骂道：“你们这帮没教养的小崽子，竟敢偷到你大爷头上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有种别跑啊……”

　　王大爷追了一段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是追不上了，只好骂骂咧咧地回去了。

　　张小波以为这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上课，他和一众小弟就被班主任李老师拎进办公室里臭骂了一顿，不仅被请了家长，写了保证书，还得跟王大爷当面赔礼道歉，并一再保证不会再犯，这事才算过去了。

　　颜面尽失的张小波气呼呼地回到座位，越想越不对劲，昨天那老头明明没有追上他们，到底是谁告的密？

　　坐在他前面的郭涛心有灵犀似的，转过头来小声地对他说：“老大，昨天咱们跑出园子的时候，我看到了徐飞，你说会不会是那个小杂碎告的密？”

　　张小波一听，火气一下子就“蹭蹭蹭”地往上窜，一拳打在了课桌上，咬牙切齿道：“管他是不是，放学之后我要她好看。”

　　郭涛贼眉鼠眼地往他跟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问：“老大，你有啥想法？”

　　张小波这个坏胚子圆溜溜的眼珠子一转，一个坏主意立马涌上心头，随即附在郭涛的耳朵上嘀咕了起来，这样那样，如此这般。

　　郭涛听完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好主意，就这么办。”

　　这天是徐飞和她的同桌孙阳做值日，放学之后打扫完教室，孙阳就先溜了，徐飞只好一个人去倒垃圾。等她关好门窗走出学校，同学们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显得有些寂寥。

　　这一带原本人就少，徐飞回家的路上有一片人工种植的树林，水泥路绕林而建，弯弯曲曲的，比走直线要远得多。熊孩子们放学为了省事，大多是直接穿过树林抄近路回家。

　　眼看着徐飞一个人走进了树林，躲在灌木丛后面的张小波向身后的小弟一挥手，众人便一窝蜂涌了上去，把徐飞团团围住了。也许是以前被欺负惯了，徐飞见状并没有面露怯色，只是愣了一下，然后淡淡地说：“你们想干什么？”

　　“干什么？”张小波模仿电视里□□老大的形象，龇牙咧嘴道，“你个小野种，背地里干了什么好事难道心里没数吗？”

　　徐飞推了一下眼镜，冷冷地说：“我干了什么？”

　　郭涛不怀好意地瞟了她一眼，谄媚地对张小波说：“老大，别跟这个不男不女的白费口舌了，先狠狠地揍她一顿，不怕她不说实话！”

　　张小波觉得有道理，于是不再说废话，第一个走上去，打算给徐飞一个嘴巴子。谁知，他胖嘟嘟的手才刚伸过去，就被徐飞一把抓住，然后用力地推了回去。

　　张小波没想到徐飞竟然敢反抗，毫无防备，一屁股坐到地上，人也被推傻了。

　　人太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徐飞自知没有以一敌十的能耐，趁众人一脸懵逼之际，转身就往树林深处跑。

　　张小波见人跑了这才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大声喊道：“给我抓住她。”

　　众小弟赶紧追了上去，徐飞毕竟是个女生，即使跑得再快也比不上男生们野狗抢食般的速度，没跑多远就被抓住了。她像个皮球似的被人推来搡去，即便是个打架的老手也抵不过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她避无可避，只好蹲下来用书包挡住自己的头部。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会大喊大叫，徐飞却咬紧牙关一言不发，只是镜片后面的眼睛里却燃烧着阴郁和仇恨的火花。

　　叶乔在班里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姐妹淘，其中一个就是杨冬梅，两个人住楼上楼下，经常一起上下学。杨冬梅很聒噪，单眼皮小眼睛，脸有些扁平，自己长得不怎么样，却很喜欢在背后对其他女生评头论足，一会说“李晓倩的鼻子大得跟猪鼻子似的，可丑了。”一会又说“张玉华的嘴唇好厚啊，长得跟香肠似的……”

　　其实叶乔顶不喜欢这样的人，可杨冬梅非要每天等着她一起走，她能怎么办呢，两个人住得这么近，也不好意思翻脸，只得捏着鼻子忍了。

　　叶乔出门忘了带钥匙，放学之后只好跑到单位去找她妈要，幸而杨冬梅识趣没有跟来，这才偷得一时的清净。

　　回来的时候夕阳已经西下，落日的余晖穿过树枝洒下细碎的光芒，树林里安静极了，只有虫鸣的声音。叶乔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在路上走，忽然听到一个突兀而熟悉的声音：“小杂种，是你跟老师告的密吧？还不承认，给我继续打，打到她承认为止。”

　　张小波？

　　叶乔心想，这个小崽子平时总喜欢领着一帮小弟充老大，耀武扬威欺负弱小几乎是他每天的娱乐节目之一，现在八成又在拉帮结派干什么坏事。李老师看在叶振梁的面子上指定叶乔为班长，但她既没有为人民服务的热心，也没有替老师分忧解难的耐心，对这些虚名从来不屑一顾，只要不关她的事她也懒得管别人的闲事，正打算像往常一样视而不见地离开。就在这时，又听到另一个声音说：“这小破鞋，嘴还挺硬的！”

　　“小破鞋”？难道被打的人是徐飞？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徐飞和她妈搬来棚户区不到半年，就有人打听到了她们家的底细，各种不堪入耳的流言便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某些早熟的熊孩子也从大人的口中知道一些，于是开始一传十，十传百，在五（1）班“徐飞是个私生女”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虽然这人平时拽得二五八万似的很欠揍，但十岁的叶乔隐约明白她其实也蛮可怜的，因为母亲的名声不好而被全班同学孤立，可一个人的出身自己又做不了主，她也是受害者，凭什么要为父母的错误买单？

　　叶乔对徐飞有一种“一见钟情”的天然好感，虽然得知她是女生之后幻想有所破灭，但这种好感并未因此而消失，以至于后来徐飞被全班同学孤立，她心里一直对她隐隐抱有同情，只是碍于情面不好与全班同学作对，这才采取了“漠不关心”的态度。

　　透过树枝，叶乔看到树林深处影影绰绰有好几个人在那里扎堆站着，好像在围殴一个人，心里“咯噔”了一下，徐飞被这么多人欺负怕是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她偷偷摸摸走了过去，躲在一棵大树后面探头探脑地查看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此时的徐飞正狼狈地抱着头缩成一团，书包已经被丢到一边，身上全是脚印，都这样了那帮小崽子还不肯放过她。

　　“你说不说？”郭涛边踢边威胁道，“再不说我们就把你脱光！”

　　叶乔忍无可忍，从大树后面跳了出来，义愤填膺地大声喝道：“你们干什么？都给我住手！”

　　众人寻声望去，见到叶乔都愣住了。

　　张小波干笑道：“班，班长大人，你怎么也在这呀？”

　　叶乔白了他一眼：“你们几个男生欺负一个女生，算什么本事，说出去也不嫌丢人！”

　　郭涛冷哼了一声：“她也算女生？”

　　叶乔懒得跟他们废话，沉声说：“给你们两个选择：要么赶紧滚蛋，这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以后你们也不许再找徐飞的麻烦；要么我去把班主任和你们的父母找来，让他们把你们这帮混蛋好好收拾一顿，然后再赔偿徐飞的医药费。”

　　“你……”郭涛指着叶乔还想说什么，被张小波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这帮小崽子都是家属院里的孩子，从小就知道叶乔她爸是局里的领导，父母经常耳提面命，他们招惹谁都不能招惹叶乔，得罪了领导的子女可不是闹着玩的，搞不好是要丢饭碗的。

　　张小波是个机灵鬼，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本能的求生欲让他果断地选择了前者：“看在班长大人的面子上这次就这么算了，我答应你只要她不来招惹我们，我们以后就不会去找她的麻烦。”说罢，干脆利落地把手一挥，众小弟便跟着他走了。

　　叶乔赶紧跑过去把徐飞扶了起来：“你有没有哪里受伤？要不要去医院？”

　　徐飞刚才一直抱着头，脸上并没有伤痕，只是露在校服外面的胳膊有些淤青，身上很多看不见的地方也在隐隐作痛，不过也都是些皮外伤，作为挨打的“常客”，这种程度的小伤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叶乔虽为一班之长，但她“在其位不谋其政”，在班上只是一味地明哲保身，对被张小波之流欺负的同学漠不关心，在徐飞的眼里这跟“帮凶”没什么两样。她用力地甩开叶乔的手，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然后冷冷地说：“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说完潇洒地拿起地上的书包转身就走。

　　叶乔从来没被人这样撅过，头一次吃别人这种莫名奇妙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她看着徐飞傲娇的背影，心道：“不知好歹，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