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听过沈安》韩北继

7、# 7

　　咖啡厅开门总是很早，由于天气不好平日早就该大亮的天此时还是灰蒙蒙的。

　　身为老板的老先生已经起床开车来这里，可没想到他已经来的够早了，今天来打临时工的沈安已经在门口站立许久。

　　老先生匆匆从车上下来，天气还是阴凉的，让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可抬眼看着沈安，衣着还是那样单薄朴素，好像周围的冷空气并没有牵扯到他，或者他已经融入其中感受不到了，依旧是个清清淡淡的年轻人。

　　他一手插在裤兜，一手随意地耷拉在那里背靠着咖啡厅的门，等着老先生什么时候过来开门营业。

　　“小沈！”老先生小跑着叫他，“怎么这么早？！”

　　“……我睡眠比较少，睡不着就先过来了。”

　　“那也不能来这么早啊，冻坏了吧，赶快进来。”老先生拍着沈安的肩膀，却发现他的身体已然冷的冰凉。

　　沈安进到店里直接换了衣服开始打扫卫生，拿着抹布擦了一遍又一遍的桌子把桌子擦的都能反光了还是没有停下的意思。

　　老先生看他似乎有些怪怪的，若是平日里不仅能快速的把卫生打扫完，还顺带帮他整理一下咖啡用具，可今日逮着一个工作反复的做，看着就是想沉入进去不想思考其他的事情的样子。

　　“小沈啊，”老先生开口“今天不会忙，过来坐吧。”

　　沈安不语，只是停顿了手里的动作。

　　老先生笑了笑，磨了一杯温热的咖啡放在吧台桌上，“过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有了这句话沈安才妥协，把抹布放置好便坐了过去。

　　在老先生期待的目光下，沈安轻抿了一口咖啡，没细品就直接道，“味道不错。”

　　老先生见他说的认真又是笑出声来，“这咖啡好喝吧？”

　　“好喝。”

　　“可是你喝的是奶茶。”

　　沈安顿了顿，这才仔细品了一下口中的味道确实是奶茶，面色有点无辜。

　　“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呀？”

　　“没有。”沈安果断回答。

　　“唉，”老先生没有逼他，只是露出有些伤感的神色，“我的妻子很早以前就离世了，儿子又在国外。身边能说话的只有你一个，所以一不小心就问多了，你不要介意啊。”

　　沈安明知道老先生故意这样用苦肉计的，可是他最受不了老人家可可怜怜的样子，还是不自觉的中了招，
　　“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来听听？”

　　“……其实，就是最近碰到了个比较奇怪的人。”

　　一听这话，老先生两眼放光，“你说的是不是每周六都来的那个小伙子？”

　　“是。”沈安感觉有点儿别扭，好像是被老先生一眼看穿了心。

　　“那小伙子人可是不错呀，经常来陪我说话。有时候有人找麻烦他还会帮我解决。”

　　“嗯……我奶奶也是这么说的。”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他奇怪呢？”

　　“因为我又无趣，只想着打工，不喜欢热闹，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私人时间，跟他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可是……他还想跟我交朋友。”

　　“嗯，你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老先生直言不讳，“那个小伙子朋友多，虽然都是些狐朋狗友吧，但是他好像也是那种喜欢玩的人。而且家里比较有钱，说起话来也有意思。”

　　沈安越听越是低下头，他虽然外表很出众，做任何事都游刃有余看起来很可靠，可是骨子里面还是有股自卑的劲儿。

　　这是他从小养成的习惯。他生来就没有父母，被奶奶一个人拉扯长大。下学一有空就回家帮奶奶做家务，从来没有和同学一起玩过。慢慢的他就养成习惯，也融入不进普通人的圈子，他甚至不知道除了打工应该做什么才好。

　　所以他才特别好奇，林迢天天无所事事究竟都干了点什么？

　　老先生说罢便拿起手边的玻璃杯继续擦拭起来，然后道，
　　“可你也不差啊，打工是为了你和奶奶的生活。你有能力过好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衬，就算没有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只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已，为什么就不能互相尝试下对方的世界呢？说不定你们在对方的世界也能相处融洽。
　　我想你奶奶也是这么想的，不然她也不会夸那个小伙子了。既然他想和你交朋友就说明这是个机会。”

　　沈安沉默，没在吭声。老先生知道他不说话就说明在认真思考这件事，不过他心里确实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好好相处。

　　虽然他们两个给人的感觉不同，但是在他眼里他们是能做好朋友的，因为他们都是好孩子。

　　沈安一直以来都太孤单，如果他能接纳林迢就好了。

　　正当老先生这样浮想联翩的时候，已经有第一个客人上门了。

　　这还是头一次这么早就有客人光顾，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女人，看起来珠光宝气，手上戴着四枚戒指胡灵灵的闪着，一看就不像是姜水街能容纳的大佛。

　　她径直走到一个座位前坐下，然后立马叫来沈安强行和他说着些什么。等她好不容易点完餐却也不肯放沈安走，老先生只是看她一眼就立马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沈安刚来的时候老先生就觉得早晚有一天会有女人为了来看沈安而故意来这里，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

　　而且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强势，沈安应该最讨厌这种类型。可老先生想帮他解围的时候沈安却悄悄对他使了个眼色让他不要过来。

　　老先生心领神会，知道这个女人不是这么一个区区的咖啡厅的小老板能招惹的，所以只好以最快的速度帮她做完东西想让她赶快离开。

　　今日来咖啡厅小坐的顾客特别多，沈安也逐渐开始忙起来，那女人就是霸占着这个位置不肯离开。

　　想着林迢他们在这种天气应该不会来，老先生就有些失落。他还挺喜欢那帮吵闹的孩子。

　　他悄悄观察着沈安，发现他除了忙着接待顾客以外店门口的门铃一响他就会立马警觉的抬头，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人来。

　　等到大概十点左右，又是一声门铃响，老先生和沈安同时看去，林迢冒冒失失的便进来了。

　　似乎知道他已经到了，沈安明显的放下心来。随后转头继续忙自己的工作，而脸上的笑意也从原先职业性的笑容变得更加自然。

　　老先生恍然大悟，原来沈安一直在等着这个小伙子，怪不得从今天大早上就那么忧郁。

　　见林迢坐在了离那个女人不远处的位置，老先生招来沈安给他递了一杯奶茶，

　　“给那个小伙子送去吧，他最喜欢喝这种东西。”

　　沈安浅褐色的眸光明暗不定，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才拿起奶茶送到林迢面前。

　　之后老先生就有的忙了，他除了要为顾客磨咖啡以外还要密切注意着沈安和林迢之间的互动。他感觉自己一下子回到了青春时代，年轻人的相遇实在是太美好了。

　　他就这样子看着看着，恍惚之间就看见那个女人开始对沈安做手脚。

　　她先是摸到了沈安的大腿，沈安明显一愣，从心底涌起一股厌恶但他还是用理性克制住了。否则他真的可能会一巴掌呼在这个女人的脸上。

　　可他在“奥斯莱特”工作过知道，这个女人是餐饮界的大佬，只要她动动嘴皮子这家咖啡厅就能立马关门。沈安不可能会因为自己而连累到咖啡厅，所以继续挤出笑容应付着她，而身体在悄悄躲着她的手。

　　然而他的沉默并没有让这个女人住手，反而让她变本加厉逐渐往上想探到某些地方。

　　沈安心往下沉，眸光变得暗淡，双手也紧紧握起拳头，就在他即将要挥出去的时候，只听身后突然传出来撕心裂肺的叫声。

　　沈安被吓了一跳，转身看去正看见林迢面色有些苍白的冲着他尖叫。心里想着这是个机会，沈安将拳头收起转身快步走到他身边。

　　林迢看上去没有做好准备，所以刻意的将奶茶泼到自己身上，沈安也就顺势的去吧台找毛巾帮他擦。

　　他悄悄的看着的后面林迢，不知道他对那女人做了什么，只见那女人看着林迢的手机面色惊慌，匆匆忙忙地掩着面部离开了这个地方。

　　而女人走后林迢也起身来到沈安旁边想拿毛巾。

　　老先生很有眼色，知道这是个好机会，所以指了指里面的更衣室，“毛巾都放在那里，你们自己去找吧。”

　　一听要和沈安两人进到密室，林迢不自觉的矫情起来。他……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呢！！

　　沈安倒是很坦然，先行进到更衣室里面看上去是想认真的找毛巾，林迢做足心理准备才跟了进去。

　　他轻轻将门关上，有点害臊的说，“哎呀，好久不见。”

　　沈安点点头。

　　“哎呀，刚刚那个阿姨真是的，她不知道你还未成年吗，还动手动脚的，早知道我刚刚就拍个视频把她告到公安局了。”

　　“……这不太好。”沈安缓缓道。他知道那个女人什么来头，就算进公安局也有办法出来，到时候咖啡厅肯定会成为她的泄愤之处。

　　“为什么不好她都……她都摸你了啊！”

　　“你不是也被人摸过吗？”沈安回头，深邃的眸子直直盯着林迢，看着林迢语塞说不出话来。

　　林迢心里有些不舒服，这个沈安果然还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虽说他是被东尼按在那里可又不是他自愿的……，虽然他也没有反抗。

　　一时间，林迢又想起来当时沈安看他的眼神，和现在一样，虽然没有任何含义可就是让人觉得很难受，好像是在质问自己，
　　“你为什么不反抗？你明明就是愿意的。”

　　林迢只是受不了强势的人而已。从小他就被他父亲管控严格，方方面面都安排得当，一旦面对强势的人向来没有自己的意见。东尼就是这种人，所以林迢本能是无能为力的，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对谁求助。

　　越是这样胡思乱想着，林迢心里就越来越复杂，嘴里也不自觉的嘀咕一句，
　　“你明明什么都不懂还一直说。”

　　沈安听见了这句话，正在找毛巾的动作也僵在了那里。虽然不是他的本意，可是他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该做什么回答，所以只能按照自己以往不近人情的风格来一句，
　　“我凭什么要懂你？”

　　气氛就在这句话之后凝固住了，林迢昨天晚上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到达了极限，这让他心情异常烦躁，就没有理由的烦躁，如果他能喷火的话此时世界估计都已经要毁灭了。

　　要是换成那个罪魁祸首的东尼在这里，他肯定直接提住他的领子把他暴打一顿。

　　沈安说过这句话之后就有些后悔，他顿了顿忽然想起来自己口袋里放的东西应该能化解这个尴尬，就摸索着自己口袋掏出了一个信封来，正想递给他，

　　“这个给你……。”

　　然而他的这句话还没说完，林迢就像一只刺猬一样涨红着脸对他大喊，

　　“我不要！！！”

　　随后便推门转身出去，顺带将门使劲碰上声音震耳欲聋。

　　沈安握着的信封的手愣在半空中，他忽然感觉身上有些无力，好像搬来临海市后所有的疲劳一股脑的全部涌出，他心里想着“果然自己融入不了他的世界”。

　　随后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放回口袋出门继续工作，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可心里还是有些落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