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你听过沈安》韩北继

36、# 36

　　左辉现在变得比林迢还忙，不过更多的是改变。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逃课，头发变回规规矩矩的模样。狐朋狗友删的干干净净，课堂上也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尽量不打瞌睡，然后就是一下课跑去打工。

　　他好像找了个能住宿的地方，所以不经常回家，回一次家也是趁着父母不在的时候。他父母没了林氏的救助和资源，现在摇身一变从讨债的变成欠债的，每天都有可怕的人在他们家附近徘徊。

　　左辉父母在家里逮不住左辉，恼羞成怒中直接来学校闹事。顾白事先就知道左辉家的情况，直接报警让警察把他父母带走了。

　　左辉隔着窗子看见他爸妈臭骂自己的样子，似乎早就习以为常，大家也心照不宣的不会提起。

　　林里不过还是多一个心眼，即便左辉背叛他也没有对他下手。原因很简单，左辉和林迢走的最近，万一全告诉林迢他也很难办，虽说林迢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

　　对于左辉这样的变化，林迢一直都很高兴。他感觉有个一起努力的朋友真的很好。他也问左辉要不要也一起去首都上学。可是左辉对自己的本事摸得清楚，
　　“首都大概去不了，升学都很难说。我还是要留在这里，毕业之后要么复读要么继续读技校，之后慢慢升学。我觉得要花不少时间，你去了首都可别把我忘了。”

　　林迢有些触动，还是点点头，决定要好好珍惜接下来相处的时光。
　　他很希望有一天自己要好的人都在一个城市，下班之余互发个微信就能相约吃饭，周末节假日一起去游玩或者通宵开个Party。他希望大家都过得自由惬意，都不会忘记彼此。

　　他现在是有明确目标在前进的，虽然这件事还没找到时机和林里说过，但林迢觉得他爸肯定会很欣慰和理解。毕竟只要他考进首都，那就不用在媒体面前胡扯了，林里脸上还能沾光。

　　他一直在密切关注林里什么时候回来临海，只要他有一点风吹草动王阿姨都会给他说。

　　据说暮江市的项目还挺大，林里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那么快，林迢对时间没什么感觉，因为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就这样不知不觉中间到了下半学期，又是一年秋天。

　　暮江市做的是水上乐园，秋天没什么生意，林里也差不多该通知回来了，可是谁知道这次林里吹的什么风，一个招呼也没打就连夜回家了。

　　林迢还是第二天起床下楼吃饭的时候看见他坐在餐桌上气质一如往常，手里拿着经常看的财经报纸没有发现林迢。

　　林迢还以为是自己没睡醒做的梦，林里哪次回来不是大张旗鼓的啊？啥时候这么低调了？要不是王阿姨偷偷对他使眼色，他估计还不会清醒的那么快。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说一声呢？”林迢尴尬的挠挠头坐在他对面，觉得面前的粥有点难以下咽。

　　林里放下报纸，“不想让我回来？”

　　“怎么会呢，我的意思是，你提前说一声我好去接你呀。”

　　“哦，这次项目完成的快，提前回来了。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没干什么吧？”

　　“我一直在认真学习，真的没闯祸。”林迢难得说一次实话。

　　王阿姨在一旁作为见证人赶紧点头，“我们少爷这次真的很用功，成绩提高了不少呢。顾白老师还亲自打电话来表扬他。”

　　“这不是他作为学生的本分吗？到现在才知道用功已经太晚了。”林里说话毫不留情，林迢有些受打击但是还是习惯了。

　　他撇撇嘴，想着林里难得在家吃饭，下次再见他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如现在就给他说自己要去首都上学。

　　想到这里，林迢心里深吸一口气，开口，“爸，我有事想给你说。”

　　林里点头，但是看他的样子似乎并没有想听，而是先行打断道，“等一下，我这次回来不只是因为那边的事忙完，主要还有其他的事情。”

　　林迢顿了顿，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的又和没气的气球一样瘪了下去，“……什么事啊？”

　　“这个你看看。”林里说着从报纸中间抽出一张黑色的纸。看他的动作没有犹豫，应该是早就准备好了让林迢看的。

　　林迢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着那张纸一时间没有勇气接过。

　　林里出奇的有耐心，把纸放在他面前。林迢这才反应过来的拿起纸傻呵呵的笑了下，“什……什么事这么神神秘秘的。”

　　“你看看就知道了。”

　　林迢低头，手里的黑色纸张有几分厚度，上面的文字全部都是外语，用金色烫金打印，光是看上去一眼就很不普通，足以见得是有在下功夫制作的。
　　而文字旁则配上了几张好看的哥特式建筑的房子，偶尔也会拍到两三个衣着统一的学生在长廊里面走动。至于背面，更有食堂，单人宿舍，花园，游泳池等一应俱全，乍一看会让人感觉到是某个度假胜地。

　　虽然林迢不明白纸上写的是什么意思，可看纸上的图片十分眼熟，虽然自己从来没有去过，但整个环境的大概结构竟能在脑子里清楚浮现。

　　不过这也是当然，白翡和林里离婚时留下的唯一一本纪念相册上，所有的背景图基本上都是以这些图片为背景的。

　　林迢时常会拿相册出来看，那时的白翡和林里还是学生模样，而所拍摄的地方则是他们的大学，位于A国的知名美术学院。

　　“你让我看这个干什么？”林迢有点不可置信。林里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关于他年轻时的生活，应该是有不想回想的往事，可是现在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他看呢？

　　“这里是我的母校，我为它捐赠过图书馆和体育场，和校长一直是老友。我已经帮你说好了，等你高考完就去这里上学？”

　　林里的话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林迢听的有点精神恍惚。他目光逐渐失去以往的光彩，手里握着的纸感觉如同千金之重，连带着手都失去力气重重落在桌子上。

　　王阿姨在一旁看的忧心忡忡，但碍于身份实在不好意思插嘴。但她很清楚林迢的压力来源就源自于此，本来林迢都快忘记的这份痛苦，如今林里又轻轻松松的让他想起来。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林里看着他摔在桌上微微泛红的手，明知故问。他是不可能给林迢时间让他自由的。

　　“为什么这么突然？”林迢阴沉下脸，和刚下过雨的天空一样让人心寒。

　　“突然吗？”林里还是不紧不慢，“从一开始我就是这样计划的。这是我母校，这里的美术造诣是世界最高，你去了不会有坏处，更何况以后公司总部会移到A国，你不会是一个人。”

　　“可是，我已经决定要去首都了！”林迢音量加大，几乎是愤怒的。

　　这还是头一次他这么和林里说话，也是这个世界上除了白翡第一个敢反抗林里的。林里很久没感受过被违抗的滋味，心里也在冒火，脸色不比林迢好到哪里。

　　但是他会控制，言语虽然接近冰点，可还是平静的，“你已经决定？是你决定的还是别人帮你决定的？你拍拍自己的心，你到底会不会自己拿主意？”

　　林迢愣了愣，气焰瞬间短了一截。说到底，他从头到尾还是没有自己做过主。他原本不想将来，可是因为沈安提议他去首都，他就想着这样也不坏，就默认了这样的生活顺其自然的学习。
　　追其根本，林迢始终只是因为沈安的“你想继续这样浑浑噩噩吗？”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听沈安的肯定没错，一切都按照沈安的计划走。

　　可是，这样真的算是他自己的选择吗？他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还是这样的想法就好？

　　他现在都还搞不明白。

　　“是……是我自己的想法。”林迢声音越来越小，这一点底气都没有的回答林里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
　　林里已经知道是自己赢了。

　　“你自己能想出来这种有勇无谋的事情吗？人心，感情，友情都是会变的，你跟朋友去首都了，那之后呢？他如果背叛你了呢？你还有脸回来吗？你好意思这么做吗？”

　　“他……他不是……。”
　　沈安不是那样的人。
　　林迢是想这样说的，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无论如何都无法吐出来。难道说他其实心底也没什么把握吗？

　　林里目光里多了些故作慈爱，他起身拍了拍林迢的头似乎是想让他清醒一点，
　　“我可是你亲生父亲，从小把你养大的，没有害过你，给你的都是最好的，和你接触的时间比白翡都长。你应该清楚，这个世界上你只能相信我。别人，都不要信任。”

　　林迢目光更加空洞了些，但是心里并不怎么难过，只是在为不知道如何反驳林里说的话而有些懊恼而已。

　　“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让我失望。”林里重重将手落在林迢的肩膀上，而后转身拿起沙发上放的西装朝门口走去。

　　徐助理也一直在门口等待着他，拿准时机进门，迎着林里坐上车，扬长向公司驶去。

　　家里一瞬间清冷下来，林迢还保持着姿势站在那里没有动弹，王阿姨从厨房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

　　林迢一个多好的孩子，为什么林里就不能多和他聊些心里的话，非要说的这么片面呢？林里才是根本不给林迢选择的权利，他究竟是为什么对林迢的事情执念这么深？

　　不等王阿姨想到怎么开口，林迢率先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一口气将碗里的粥全部喝光，随后起身上楼，还不忘记笑着对王阿姨说一句，
　　“今天的粥也很好喝，谢谢您。”

　　王阿姨看着林迢关上屋门，又看了一眼安静放在桌上的碗，心里忽然落寞。

　　看来原来的林迢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