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有情刻骨》栖三寸

4、皇帝的新装

　　北辰国皇帝暴虐无道，凶残成性，荼毒四海，滥行屠戮，尝以人骨为簪，人皮为衣……
　　沉妤生无可恋地端着水盆站在灶台旁。
　　系统在那儿嘚啵嘚:“架十字，点火，倒水，该倒水了！”
　　“你确定这是炒菜？”沉妤很怀疑，将水泼进灶膛里。
　　滋啦——花了半天时间点着的火就这样熄灭了。
　　“你你你...你干什么？”如果系统有身体的话，一定在跳脚了。
　　沉妤目前身处深宫。
　　这届皇帝不称职，成天杀这个杀那个的，搞得宫里都没几个人了，宫殿荒芜一片。沉妤这个疑似宫女的身份，每天面临的挑战不是什么宫斗来自主子的刁难，而是穿衣吃饭。
　　沉妤一睁眼，就见自己躺在比人高的草地里，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进了原始森林。
　　据“博学多识”、“洞察力惊人”的系统分析，他们应当是处于某个偏僻的宫殿。
　　沉妤很后悔，她怎么不能长点记性呢？系统的话怎么能信呢？
　　为了不被饿死，沉妤丢下被糟蹋的不成样子的灶台，打算去外面碰碰运气，找点吃的。
　　可没想到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麻烦。
　　此刻，沉妤正跪在地上，也幸亏她出门之前没换衣服，不然刚穿的干净衣服被地面上的土弄脏，她一定会更烦躁的。
　　“站我前面的人是谁？”
　　系统很仔细地观察了一番:“叫你跪下的应该是个太监，你前边还站了一排太监，中间夹着个红袍子的人，应该是皇帝...哎呀～呀～他那袍子是白的，红的是血！”
　　沉妤规规矩矩跪着，哼了一声，表示对系统害怕的嘲讽。
　　系统哈哈笑:“我这不是怕你紧张嘛！”
　　有什么可紧张的呢？自从到了这个世界，沉妤发现自己的胆子变大了，不但敢徒手抓蛇烤来吃，还敢在以杀人为乐的皇帝面前冷哼。
　　这叫什么？不要命者天下无敌。
　　沉妤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无牵无挂，也没什么想做的事情，所以才会不怕死，甚至有点麻木，不像上辈子，有想陪伴的朋友，有不想辜负的人，有理想抱负，有祖国民族让她归属，这辈子她什么都没有，虽说一切未曾拥有的事物都可以一点点变成拥有，但她懒得再经历一次把一切变作曾经拥有的过程，而且，她不喜欢这个世界，从睁开眼的第一秒，就很清楚的感受到内心对这个世界的厌恶，所以她想离开，一切顺其自然，不去找可以让自己留下的人，只听天由命，无为而活……
　　沉妤胡思乱想的时候，皇帝就一直安安静静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孩的后脑勺。她的头发干枯发黄，小身板仿佛受不住地面的冷湿在微微颤抖。
　　“起来吧。”于是皇帝开口了，同时转过身去，不跟随从打声招呼就施施然离开了。
　　整个过程中，唯二开口的两个人之一，皇帝身边的大太监留了下来，弯腰恭送皇帝走得看不见了，才直起身子，上下打量了沉妤一番。
　　他竟然还想伸手摸沉妤。
　　幸好系统提醒及时，沉妤躲开了。
　　那个面黄无须，头戴一顶黑纱帽，两颊凹陷，颧骨凸出，一副尖酸刻薄模样的太监悻悻收回手，口里念叨:“对不住啊对不住，习惯了习惯了……”
　　沉妤和系统一同想到某个传闻，齐刷刷后背一凉:皇帝好以人皮为衣，以人皮...以人皮……这是要摸摸她的皮适不适合做衣服吗？
　　太监背过手，整个人像一只大虾，在沉妤面前走来走去，他比刚十二岁的沉妤也没高多少，脸上有点沧桑，所以让人猜不出年数。
　　他踱着步子，沉妤不明白这是要做什么，所以只耐心地等他转够了停下来，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嘛。
　　正前方往前是一堵红墙，墙上跑着一只大老鼠，后面跟着一只花猫。
　　“嘿，这白天老鼠也会出来吗？”系统很新奇的问。
　　沉妤终于觉出不对劲了，问系统:“你是不是又忘了点事？”
　　系统左顾他言:“哪有？快看那猫又跑回来了，呀呀呀，大耗子飞下来了！”
　　一声惨叫划破清冷的深宫上方清冷的天……
　　沉妤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拎起尖叫不停的太监，用力一甩，一个黑影被甩出去，掉在地上，滚了几圈，顺着墙沿跑了。
　　那只花猫蹲在墙头，仿佛意识到什么，老鼠也不抓了，蹭一跳，消失在墙那头。
　　沉妤弯腰看看面如土色的倒霉太监，小手在他胸口锤了两拳:“喂！回神了！没事了！”
　　仿佛劫后余生一般，太监一把死死搂住沉妤，一边哆嗦一边蹭鼻涕和眼泪。
　　蹭在哪儿？
　　请注意“抱”这个字，要抱的话，那肯定腾不出空闲的手啊。
　　系统在一旁安静如鸡，虽然他很多事都不记得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凭直觉感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
　　沉妤怒了，这是她十多年没体会到的心情了。她想打人，又觉得打人会弄脏自己的手，可一想自己衣服上被蹭上的某种液体...沉妤冷笑一声，扬起拳头就要朝某只鼻子砸下去，然而这时，远远的，从墙的转角那边传来一声尖厉的通传吆喝:
　　“皇上驾到——”
　　沉妤又笑了，颇为温柔地在已经吓得闭了眼的人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给他摸出一身鸡皮疙瘩。
　　皇帝身上依然穿着浸满血的长袍，面无表情朝沉妤或者是他的大太监走来，他身后跟着的一众仆从都低着头成一字排开，站停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
　　皇帝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后走到发丝凌乱、身躯佝偻、眼里还带着水光的太监面前——踹了他一脚。
　　因为皇帝比沉妤还要瘦一点矮一点，所以这一脚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太监也没有如沉妤料想的那样假装一下做个样子，就站在那儿看着小皇帝，那眼神又像对着自己的再生父母，又像对着自家弟弟，看得皇帝又踹了他一脚。这一脚可是实打实的一脚，大太监嘶一声，像只被丢进锅里的虾，蜷起来抱着自己的腿倒吸凉气。
　　皇帝不管他了，转过头盯着沉妤看，沉妤也在看他，两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对视在一起，仿佛遇到了世界上另一个自己。
　　“你...还好吗？”小皇帝说话了，眨着一双大眼，脸上有些血污。
　　沉妤摸摸自己的肚子，说:“不好，很饿。”
　　小皇帝抬手，后面的一排太监里出来两个人，一个把那个大虾搀走了，一个往另一个方向跑。
　　小皇帝顺着沉妤的目光转过身，说:“那我们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