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甩掉皇帝后成了太上皇后》风兮在下

2、第 2 章

　　萧岁延临死前掏出方胜儿看了一眼。

　　之前想着打开会惊动鬼神，可这会儿好奇还是占了上风，拆开来，信上却一个字都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的折纸，却害得冯居简担惊受怕，自己又好奇了数月，想来也是件趣事。

　　白绫套在脖子上，凳子一踹，窒息便随之而来。先是本能挣扎，再然后思绪飞走，脑子里渐渐变得白雾一片。

　　舅父与外祖家的表哥们，死在了流放路上的大雪中。

　　这白雾也许就是吞噬了舅父与表哥们的雪，终于她也去和他们团聚了吗？

　　想一想，若能回到过去就好了，她还记得有日在外祖家，舅父拿出一把极重的刀，连表哥们都抬不起来，偏只有她拿起来了，而且还兴奋地朝众人挥动两下，吓得几个表哥都一身冷汗。

　　舌头就好像被扯出来似的难受，求生本能蔓延上来，回忆什么的，忽然就全都抛诸脑后了。

　　她开始挣扎，拳打脚踢。

　　“嘶——你弄疼朕了。”

　　身前的黑影往后动了动，萧岁延听到他粗喘了几声，猛地睁眼，对上一双愠怒的眼。

　　“官家？”

　　萧岁延看到年轻了几岁的皇帝站在她面前，着小冠，身上黄絁的阑衫，胸前被抓出了不少褶皱。他虎口捂在下颌，唇上有血迹。

　　她蹙了眉，她与这人着实毫无情分，在她心里有如一滩烂泥，怎么会跑到她濒死梦里？

　　“朕不过是多喝了几杯，你作什么咬朕。”李矜倒不是真的过怒，因为原本就是他血气上涌，瞧着她在灯下徐徐跟他说话，一颦一笑实在生动诱人，才冲动吻上去了。

　　怪只怪她生得温柔，眉目天生含笑，说话也一副认真咬文嚼字的模样。

　　李矜其实没想明白，方才刚亲她的时候，她是有些讶异，可愣怔了半晌也就将眼皮敛下了，身子也像兔儿一样软贴着自己胸膛。

　　怎么最后突然咬了他。

　　现在又吓傻了似的在发呆，那双手握着拳在胸前，紧绷着身体，眼睛里仍惊惧。

　　李矜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的情欲和怒火都压下去，柔和语调：“朕知道，应是没人教过你。”

　　从臣女中选上来的选侍御侍才有教引婆婆去教床笫之事，萧岁延一直待在宝慈宫里写字，写成了个书呆子，能懂什么呢。

　　“你也不用顾忌太皇太后，这事我来善后。”

　　萧岁延没有听他说什么。

　　入眼是熟悉的宫殿，她喃喃自语，“这是宝慈宫？”太皇太后的宝慈宫？

　　她低头，自己还穿着宫装，旁边红漆方桌上一盏烛火微微亮着。

　　李矜嗤笑，“怎么，朕只不过吻一吻你，却把你吓傻了？”

　　萧岁延也不管那烛盏还点着，直接将盏底翻过来看，的的确确是印着“宝慈宫”三个字。

　　再然后她身旁另一人伸出纤细白皙的手，将歪落的烛给接住，“啊”地一声轻唤。

　　侧眼去看，原来方桌旁还立着个人，正是她从自家带出来的女使采蘋，本家姓郑。

　　“烫到了？”李矜随口问。

　　采蘋捂着手指跪倒在地：“采蘋不是有意打扰官家与萧直笔的，采蘋这就到外面守着。”

　　说完她就作势起身要跑开，只还没走两步，便听李矜道：“罢了，外边也冷，这也不关你事，随意去吧。”

　　说让‘随意去’，但采蘋却没有动，目光反而又怯怯地望回萧岁延。

　　萧岁延想起了前世。应该是前世了吧？她一直以为采蘋胆小，处处照应她，生怕她受一点欺负。

　　后来才知道，采蘋有自己的主意。

　　她无宠时，官家偶尔会叫采蘋过去问她的情况，采蘋也每每“为萧婕妤求情”，替她把苦闷都向官家诉说了，似乎官家听了很是触动，决心先以行动安慰她的婢女，当着她面做尽丑陋之事。

　　萧岁延只觉得一阵胃里翻涌，看也不看两人，便往西间去了。

　　入了西间，她舀了水在漱口的杯子里，仔仔细细地漱了好几遍，终于将男人的气息洗干净了。

　　她盯着如意纹铜镜仔细地看着自己。

　　许久没有这么红润的脸色，两只臂膊也紧实有力，是惯常做活才有的劲道。连带着想起，方才跑动起来时，步伐也十分轻快。

　　濒死的梦，竟然能做得如此真实吗？

　　或者大胆了想，根本就不是梦，是老天爷给了她一次机会？

　　萧岁延掐了掐自己的脸颊，她皮肤薄嫩，一掐便有了红痕，疼也是真的疼。

　　现在……现在是平隆初年，这好像是官家向太皇太后要她侍寝的前一晚。

　　那时候官家刚刚及冠，太皇太后还没还政给官家，官家成日气郁。

　　他夜里跑来宝慈宫，太皇太后已经安置了。

　　明知他来了要寻不快，太皇太后自然是不会见他，所以一早睡前便吩咐自己去支应，还说，“我瞧着他也不是来找老身的。”

　　萧岁延给他备了茶果，他说要酒，萧岁延便给他拿了，紧接着借着酒劲，他就吻了上来。

　　她起先还想挣扎，可转念又想，成了嫔妃受了宠，是不是就能请官家替舅父翻案了？

　　舅父原是延州节度使，太上皇挥师北伐时，最是倚重。但太上皇一病倒，舅父便被夺兵权，接连贬黜，最后获罪流放北地。连带外祖家的年轻男丁一并死在北地大雪中了。

　　萧岁延一心想着要翻案，官家的这一吻，在那时就是她最后一根稻草，不能不抓住。

　　于是便卸了劲，任他作威作福了。

　　吻完了，他说等上完朝，就过去求太皇太后要人，为她善后。他也没食言，午后他来过一次，此事便定下了。

　　太皇太后正在病中，懒得再起冲突。先前扣下了大臣要求她还政的奏疏，与官家生出嫌隙，现在无非是要她给个直笔的宫婢出去，就能缓和与官家关系，自然就准了。

　　到了侍寝当晚，年轻气盛的官家却只是让她脱光了衣服，躺在福宁殿榻上给他看，看完了对她说：“只是字写得好些，模样也不过如此。”

　　言语羞辱完，他去了次间。走前他脸上抑制不住狡黠神色，似乎是终于在和太皇太后的棋局里搬回一局。

　　到了第二天上朝前，他吩咐内侍都知张丙湍，叫她别忘了在阁门前谢恩。

　　本朝妃子在福宁殿侍奉后，出殿外昭庆门，都要在阁门前谢恩，以便于舍人记录在起居注上。

　　萧岁延谢恩后，就再没被召过了。

　　至于在太上皇丧仪上，官家也不知怎么起了怜悯心，居然要把她接回大内去，又备着她一定会答应，还想让她在太上皇大殓的当晚就去福宁殿，怎么听着直让她想笑呢。

　　无非是给大行太上皇帝一个面子，才没有笑出声来罢了。

　　也许官家起了少年心性，可她已经不是十几岁，不会以为伺候好太皇太后或是官家，他们就会为了她改变光舜帝的旨意，为舅父一族正名。

　　这世道给不了她公平，想报仇只能靠自己。而她早已经做了，舅父死后，太皇太后病中，她查出了舅父一族身死真相，以太皇太后名义矫诏公之于众，然后心满意足入皇陵！

　　那时她满心兴奋，只觉人生圆满。所以现在回去，难道是为了恶心自己？

　　不过，等等……

　　这时是平隆初年刚入冬，离到年尾北地大雪还有三个月。上一世的这天她还不知道，三个月后，舅父与表哥们就会遭遇那场罕见的大雪。也就是说，现在他们还活着！

　　雪天之前，舅父与表兄们突然受命前往一处执行暗中命令，那是他们的生死局。如果他们能逃开不去呢？

　　萧岁延脑子飞快运转，她得怎么做呢，最好尽快出宫，出宫也太慢了，最好尽快将消息递出去。怎么递……

　　她整个人按耐不住兴奋，大口地呼吸着，也就在此时，她发现自己的喉咙竟然无一丝阻滞。

　　再狠一点，将下唇咬破了一点皮，伸出食指抹到，是真的血。

　　据说梦里是不会见血的。

　　她努力平静心绪，若一切都重来了，眼前就不能出任何差错。

　　头一件事，便是逃开今晚的侍寝。首要改变官家想法，再然后，要向太皇太后陈情。

　　而现在，不能让外面的官家久等。

　　萧岁延出了西间朝方才的东次间去，她在禁中惯常是轻手轻脚，走出来时无人知道动静。

　　“萧直笔绝不是有意怠慢官家，只是家里有事才心事重重，请官家体谅。”

　　采蘋细弱胆小的声音从大殿东稍间传出来。

　　萧岁延的脚一顿。原来这时的采蘋，已经喜欢替她在官家面前“分辩”了。

　　官家似乎是爱听这些，已在圈椅里坐下与她搭话，“她家里有何事，可是谁病了？”

　　采蘋：“不是。是……”

　　李矜蹙眉：“何必支支吾吾的？”

　　采蘋：“现在入冬了，我们姑娘是惦念郎主有没有的棉衣保暖，这几日念叨多了些，又加上这些天总是阴沉沉的……”

　　李矜：“哪个郎主？她父亲萧奉，还是流放的周凛？”

　　采蘋：“是、是北地天寒，不如咱们江南，我们姑娘毕竟是舅家郎主养大的。”

　　李矜烦躁道：“朕登基时，太皇太后已经给她父亲推恩了九品忠信郎，便是不将她舅父的罪算在萧家头上，到这时候还不知道感恩，还为罪人偷偷抹泪。”

　　采蘋突然呀了一声，跪了下去，将头埋得极低，“小人不该说这些的。”

　　采蘋说着就哭了起来，裙踞落了一地，跪下后抹胸里露出些鼓囊，背部也颤个不停。

　　冬日晦暗的烛火总能较好地勾勒女子身体，他若有似无地看过去。

　　再抬眼时，就看见了萧岁延，正在忽明忽暗的烛光里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