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操纵时间》姬婼

43、042

　　回去的时候，梅初泠顺手从矿工裤里摸出了钥匙开门，我以一种十分考究的目光旁观，看得他浑身发毛：“我……我这不是忘了吗？”
　　听到动静，老妈出来开门，手里头还端着盘子：“你们回来了，来来来，小梅，过来吃夜宵啊，阿姨包了饺子，你最爱的虾仁馅儿！”

　　虾仁馅儿，老妈那么抠，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
　　我吞了吞口水，晚饭没吃，早饿得不成样子，最主要的是，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全让这只臭鸟给独吞了呢，于是，在几番快速衡量下，我从她手里抢夺下盘子，趁热打铁做了个决定：“……这梅大哥还有事儿，嗯，老妈，我们去隔壁吃。”

　　老妈一看有戏，赶紧回去把锅里的都给捞上，以一种“就你会来事儿”的目光打量两眼，笑成了一朵花：“慢慢吃，你俩慢慢吃啊！”
　　我一手碗一手盘，忍不住腹诽：老妈也真是，还不是看上了人家的工作背景，如果按这个标准，司柳可不就是无房无车无业游民？真叫人头大。

　　随后，我和司柳霸占了梅初泠的饭厅，作为交换，司柳今夜帮他的灵丹妙药注入最后一道妖力。
　　梅初泠换了矿工装，洗了个澡，擦着头发走到饭厅时，桌子上只剩下两个空盘。我正腆着肚皮和他招手，司柳则支着下巴冲他微笑。

　　“够了！”梅初泠竖了个中指，非常愤怒，“你俩好歹给我留点不是，我也没吃晚饭！白芒，特别是你，你是猪吗，一个人吃两人份！”
　　我故意气他：“胃口好不行啊！”

　　梅初泠烦来一个白眼：“你们吃饭就吃饭，点什么蜡烛，我看啊，某些人应该把她那身皮卡丘给我，我才是十万伏特，亮不亮，闪不闪？哼，占用我的清誉，还占用我的餐桌！”
　　“你有清誉？”我挑眉，毫不示弱。

　　司柳调和，把处在暴走边缘的梅初泠带进了卧室，开始今夜份的修仙。我坐在餐桌前玩手机，百无聊赖，想想确实过意不去，便去厨房，给他煮了个泡面。
　　梅初泠哧溜溜的吃泡面时，我把腿放在凳子上，抱着膝盖捧着橙汁，对司柳说：“梁姐姐真的很有勇气，要是我想都不敢想，我肯定会后悔的……不过话说回来，有没有那种可能，就是摒除生活中的不开心，只保留开心的时间片段？”

　　梅初泠抬起头来，顺手摘下满是白雾的镜片，戏谑道：“哇，万一这个人天天不开心，那完了，刚出生就走到了终点！”
　　“你干嘛抬杠？”我盯了他一眼。

　　司柳没有接着我的话说，而是起身，默然走进卧室，似乎帮梅初泠看着炉火。
　　这些若是放在平时，我多半不疑有他，可今天从摩天轮回来，他就没再笑过，也不怎么说话，我心中七上八下，脑中都是当时许愿的片段，难道是他觉察出了我的心意，又不想接受，所以大为苦恼？还是我说错话惹得他不开心？又或是我的愿望触到了他的逆鳞？

　　他一走，我也没心情了，把杯子搁在餐桌上，手指蘸着玻璃杯外冷气结成的水珠，在桌上乱写乱画。
　　“不至于吧，就说了两句，你莫不是还画个圈圈诅咒我？得嘞，我给你赔个不是行不？”梅初泠朝我看了一眼，嗤笑一声，凑上前来，“诶，你俩不大对，刚才在摩天轮上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我把他推开。
　　梅初泠难得察言观色没有追问，而是沉默了片刻，朝卧室看了一眼，小声对我说：“如果他给你吃什么，你觉得不大对劲，就千万不要吃。”
　　我觉得奇怪：“司柳会给我吃什么？我又没病。”

　　梅初泠欲言又止，小声嘟囔：“希望是我想多了。”

　　吃完泡面，梅初泠从箱子里开了两罐红牛，说他今晚要熬一夜，等神丹大成，我祝他好运，准备叫上司柳，一同道别回去。
　　然而梅初泠却给我传话，说掺杂了妖力的炉火还需要再观察观察，司柳让我一个人先回去。我换了鞋，在玄关处徘徊了一阵，最后拿上碗碟关了门，重重叹了口气。

　　老爸在卧室里玩手机斗地主，老妈窝在沙发熬电视剧，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看见我开门进来，老妈从沙发上弹起，忙从我手里接过碗筷，追着我问。我疲惫地应了两声，不说话，径自去洗澡，洗完澡回房间锁上门，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最后，关了灯，爬到窗台上枯坐。

　　后半夜，弦月西沉，我却格外清醒，清醒到司柳从窗外走进，两手撑在身侧的书桌上，轻声叹息，我也一语不发。
　　“这么晚了，为什么还不睡？”也许他想问我是不是在等他，但我借着月光看他唇齿翕张，却始终没说出那些字眼。

　　我轻声一笑：“你老爱坐在这里，我就试一试，风景果真是好，好到……好到我都不想睡觉。”
　　司柳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双眸：“小芒，如果最后你没有成为你想成为的那种人……”

　　我匆匆打断他：“不怕，有你在呀。”
　　“如果我不在呢？”他却这样说。

　　那一瞬间，我的目光撞进他妖异的瞳眸里，再没了半点温存，只余下灿然的光，刺得我无法直视，心口阵痛。
　　“我知道你会离开，但是你也不是离开了就不能回来对不对，我记着你呢，我还记着每年要给你过生日呢……”我吸吸鼻子，努力绽放笑容，让自己显得乐观，显得不那么在意，可我说话的语气却越来越卑微，“那你愿不愿意，每隔一段时间回来看看我？”

　　司柳忽然伸手，扶住我双肩，定定看着我，好像眼底有火烧：“你……你想要永远记得我？”
　　“当然……我……”
　　他轻声断了我的话头：“好。”

　　好，是真的好。
　　他在说完这句话时，我仿佛见着了人间绝色，尽管司柳爱笑，但多是淡淡的温柔的微笑，像这般绚烂的，还是第一次见。

　　他拂袖，慢慢走出我的房间，我紧盯着房门，从窗台上跳下来，扑倒柜子前，翻出画册翻了翻，又激动又害怕。
　　好险，还有一半的白纸，也就是说，漫画还未完。

　　我松了口气——
　　是啊，像他这样活了许久许久的大妖，又会操纵时间，对情感一定没什么需求，我应该给他时间，让他慢慢接受。
　　只要时间足够长，他总能感觉到我的心。

　　想到这儿，我喜滋滋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里都是甜蜜，最后困得不行，沉沉睡去。
　　我以为，司柳像过去那些个日夜一样，歇息在客厅，可当我早晨起床时才发现，他不见了，无论我怎么唤他，都没有反应。我拉开抽屉，随之不见的，还有那本未完的画册！

　　这时候，防盗门被砸响，我穿着睡裙孤零零站在客厅里，麻木许久，才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走到门边。
　　梅初泠喜色溢于言表：“白芒，我成功了！我终于炼制出来了，我就要恢复本体了！”

　　“恭喜。”我却并不怎么开心。
　　他显然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你怎么了？”

　　我如是说，仿若在溺水时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司柳不见了，他在你那儿吗？你找得到他吗？”
　　梅初泠摇了摇头，把手放在我呆滞的双眼前晃了晃，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司柳是谁？”

　　“别闹。”我生气地说。
　　他看我反应，果然不再开玩笑，而是摸着下巴思忖了老半天：“看你这样子，没忘啊，如果……是真的，他就算要走，以他的性格，也应该给你吃银珠草啊……”
　　“什么是真的？为什么要给我吃银珠草？银珠草是什么？”我一脸困惑。

　　“一种稀有的灵草，蕴含再生之力，不过人若是服用，会失去记……”梅初泠话还未说完，手机响了，他比划了一个手势，放在耳边：“什么？实验室？实验室怎么了？你让他们先弄着，我这儿暂时没空……”
　　电话那头似乎有十万火急的事情，我看梅初泠焦急的神情，也不想再同他分辨，心中越是失落，越是困顿，最后干脆关门，躺回了屋子里。

　　盯着天花板，越躺越没有心情，最后直接睡了过去。

　　梦中，我觉得自己身轻如燕，仿若回到上次的精神体状态。我心想，莫不是又走入了时间线？可这是谁的时间线？
　　我顺着长长的路往前走，仿佛行走在荒原上，前后左右不着边，经过漫长的黑暗，才终于看到了一点光。我向光奔跑，看到了自己。

　　小时候的我——
　　或是拿着糖画站在校门前顾盼，或是蹲在楼下花丛一个人收集三角梅，或是端着炸土豆一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吃，或是抱膝坐在沙发上看星空卫视的动画片。

　　都是我，种种片段仿若昨日，因为孤独，所以记得。

　　走到尽头，当年喂养的那只猫咪正蹲坐在地上，冲我“喵”了一声。我惊喜地跑过去，想要抱起它，他却转身，消失在白光中。
　　我向前一扑，扑倒在地，伸手在白光中抓住一片衣角，但很快，画面崩塌，我松手从床上坐起来，看见梅初泠正拽着我的胳膊使劲儿摇我。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故事啦，其实这个故事也是贯穿全文的大故事~
感谢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