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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3 ...

  •   我不知道晕了多久,醒来第一眼,看见司柳沐浴在树隙间洒下的阳光里,唇上衔着一片树叶,似乎想吹叶成调。
      光源和取景都过分完美,我看得痴了,拿手去揉眼睛,可惜坐姿不好,抬臂的动作幅度有点大,整个人不稳,左摇右摆。我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足有小三楼高的树上,下头的草地瞧着有点秃,摔下去可不止屁股摔八瓣那么简单。

      察觉到我的动作,司柳把手臂伸过来让我扶住,并淡淡笑着:“你醒了。”那一瞬间,绿叶从他手中滑落,一直落到地上。
      我“嗯”了一声,其实心头狠狠一刺,后悔自己错过了一场天大的视觉盛宴。这种惋惜非常强烈,尤其是在司柳收手后坐直后背,又摆出平日那种温柔安静的模样。

      他很美好,可是这种美好像水晶球里的天鹅,盖着一层玻璃罩子。

      我不敢再看司柳,而是低下头来,盯着衬衫的海军蓝条纹,眼睛没有焦距。
      但凡发呆,总是会胡思乱想,我想到了刚才的那条蛇——虽然从小易受惊吓,但还没有什么能将我直接吓晕过去,就算是蛇也最多只是哇哇大叫,所以我猜,和阵中的环境有关。

      “时间又变了吗?”我找到了机会,手指从树干上慢慢爬过去,猝然抓住司柳的袖子,轻轻拉拽,问道。
      司柳并没有扫开我的手,而是忽然倾身,自然地用右手掌心根部,一边替我擦掉额头上不小心蹭到的树皮灰,一边解释:“嗯。那条蛇送给她的不是表,而是时间。现在是2016年的秋天。”

      司柳说过,除他以外,旁人影响一个人的时间需要献祭。
      我想了想,结合那只大妖说过的类似的话和突然出现的秦鸢,没来由打了个激灵,忙问:“你不是说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你为什么不阻止他?那只妖怪他想改变那个女孩子的时间线。”

      “是很危险,但只要心甘情愿,他已付出代价,那么公平置换是受天地法则庇护的,我也没办法阻止。”司柳回答得很快,说来轻松,可语气神态却像个看遍人间沧海桑田的智者,好奇几乎为零,也没有一丁点的热忱,只是复述某种事实。

      我下意识脱口而出:“如果他跟那个女孩子有仇呢?”虽然后来的第六感告诉我并不是这样。
      “算她倒霉。”司柳说道。

      我抱着手臂,心却冷到谷地。
      再怎么说,我也是从小背八荣八耻,饱受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熏陶成长起来的,性格不好,但自认为三观没有问题,见到弱者,也会不自觉流露怜悯和同情。

      司柳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在我开口前,认真看着我说:“如果一个人愿意拿生命来报复,你还觉得仇恨只跟一方有关吗?”
      “生命?不是只有力量吗?”我很疑惑。

      司柳叹了口气,说了实话:“妖力就是妖族的生命力,献祭时抽空力量,就算不会立刻死去,也会就近消亡。”
      我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也会这样吗?”

      他没有说话,目光落在大树正对的琴房,三楼小教室门被推开,走进一个姑娘,正是秦鸢。秦鸢把包放在琴凳边,打开琴盖试了两个音,惊动了趴在窗户上打盹的流浪猫,这画面就像电影情节。
      我镇定下来,假装自己在看一出全息投影的大电影。

      司柳这时候拨开遮挡视线的树杈,将我拉到他的身边,这次我们靠得很近,我闻到了他身上杜若的香味,顿时走神走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直到他的声音把我拉回来。
      “我不会死,因为我可以操纵时间。”
      原来是回答了那个问题,我心有戚戚,就见他脸上笑容一绽,像绝美的烟火,而后是连绵不绝的落寞,深陷在秦鸢的琴声中。

      我把目光挪回了琴房,那时并没有多想,就像他自己说的,操纵时间有三种可能,其中两种——倒退和静止,都可以保命。

      秦鸢很享受弹琴,手一碰到琴键立刻变得活跃起来,就像那些夸张的指挥家在台上忘我陶醉一般,做出各种鬼畜的动作。
      我不懂琴,但我看她扬起脸微笑,就觉得美好。

      忽然,不和谐的事发生了。

      她把左手往左挪,下一个音正要按Mi,可一旁的白键却跳跃起来发出一声干脆的do。秦鸢猝不及防,忙顺着节奏带过,可诡异未停,毫无章法的音符总是快她一步,终于彻底打乱她的节奏,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种事情换我早被吓尿了,不是抱头大喊“阿弥陀佛”,就是拎着包速速离场,可秦鸢并没有动,而是把两手平放在琴键上,若有所思。
      “看样子不是第一次了。”司柳支了个脑袋过来。

      我趁机推了司柳一把,指着琴房门口的走廊大呼小叫:“快看!”
      秦鸢的角度看不见,但我们的位置更高,仿佛开了“上帝视角”,正好将几间房的格局一览无余。此刻琴房门口的走廊上,一道淡色的波纹如水般一扭,显出一个男人,穿着白T恤和背带裤,趿着一双棒球鞋,伸手打了个响指,顺便将顶上的鸭舌帽檐压下。

      司柳没看房子,反而调头盯着我,眉毛难得上挑,露出了一个意犹未尽的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他在,我心理没有什么好掩饰的,总能做出不同寻常的事,比如现在,像小疯子一样尖叫,可我在现实中,对人说话总是谨慎小声,做什么事情也都没精打采。

      不适引得我局促不安,我仓促地拿手掌贴着他左右脸颊,强行替他把头转了过去:“肯定是妖怪。”
      “苏怯?”司柳盯了一眼,又恢复风轻云淡。

      “你认识?”
      司柳摇了摇头,道:“猜的。北疆妖境有一条大蛇很厉害,两百年前和另一位大妖在巴山风崖上决斗后失踪,我虽然没见过,但听闻其蛇顶生赤纹。他虽然用帽子遮掩,但我能看见。”

      我复述了一遍那个名字,忍不住问:“苏怯吗?妖也和人一样生活?”
      “妖境和现世不同,大妖好斗。”司柳答道。

      我点点头,心里生出些趣味好奇,又问:“那你也这样?”
      “我不是。”司柳却摇头,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总有种萧索的感觉,尽管他不论什么时候都在微笑,“活得太久,做什么都很无趣,可又不想死。”

      妖也会怕死?
      本来我听到好斗还有点热血,他若回答是,我必然会折服于生而为战的意气风发中,可他偏不这么说,我不仅觉得不搭,还觉得对他而言有点掉价,因为孬种怕死实在不是什么好词,特别是对一个看起来很厉害的妖怪来说。

      于是,想起他之前说话的腔调,我脱口而出:“活得太久了,所以也没什么感情吗?”司柳盯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改口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知道我说话不好听,我其实……”
      好在,司柳并没有不悦,只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有点出神,可能他也没料到我会问,或者根本没想过自己和人的不同。

      说真的,我心里其实还有点别扭,因为在我的小圈子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陌生人,一种是亲近的人,司柳不是前者,与后者又差点儿味儿,这种相处模式简直就是个天大的难题。
      我有些泄气,把头又转向窗户。

      那一边,苏怯在秦鸢眼皮底下大大咧咧走进琴房,一直走到钢琴前停下,仗着秦鸢眼睛看不见,居高临下打量她。
      “我知道是你。”令人咂舌的是,秦鸢用腿将钢琴凳往后一推,整个人俶尔站起来伸出手向前一摸,摸到了苏怯的眼睛和脸。

      我吓了一大跳,这样的精确根本不像一个盲人,于是支着耳朵想努力听清楚他俩说的话。

      “偷听不是这样子的。”司柳突然叫住我,摊开掌心示意我把手心放在他的掌中,我有点犹豫,最后还是鬼迷心窍照做了。似水的冰凉从他掌心渡到我的掌心,我们之间就像搭了个桥一样,一阵激灵撞入大脑后,我发现我能“听见”远处的声音了。

      秦鸢说:“最近遇见你就会有各种各样奇怪的事情,刚才是你恶作剧?”

      苏怯听到她的话,红色的蛇瞳一缩,凶狠地打开她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滚开,乱摸什么!”我瞧着,他的脸却没有他的话臭,甚至嘴角动了动,想笑又不得笑的样子,既冷酷,又别扭。

      秦鸢被他的声音吓到,将手垂下放在裙边,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没有反驳自己的失礼。盲人因为眼睛看不见,所以对于未知的东西总是习惯性先向前伸手,其实我能理解,不过那只叫苏怯的蛇妖能不能理解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这个秦鸢,也太和善大度,那种淡淡的失落只维持了不超过一秒,在苏怯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她忽然笑着抓住他的手腕,拉他在一旁坐下。
      “过来。”她轻声说。

  •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写内容提要的我,一般都是随机抓取本章中的句子_(:з」∠)_
    注:引用《红蜻蜓》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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