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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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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栎来不及穿鞋,快步穿过客厅,再跨上玄关处的台阶。
他这才意识到,这屋子大得出奇,作为居所有点夸张倒是更像品味不俗却冷冰冰的展厅。
门开,门外是一个穿着红色马甲的快递员。
对方看到蒲栎,两手托着一大盒东西就往蒲栎的怀里送。
“这……”蒲栎不自觉接住紧跟着不知所措。
“麻烦您签收一下吧。”快递员空出手,连忙从随身马甲里取出一个单据,按好了圆珠笔就往蒲栎面前递。
蒲栎放下箱子,拿起单据。
收件人的地方写着“小宝贝儿”这几个字,下面的手机号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蒲栎头皮一麻,回身看门牌号,极为陌生的数字,极为陌生的场景,不由得眉心一皱半眯着眼抓了抓头发。
“能不能麻烦您给他打个电话?”蒲栎吸了口凉气,陌生的一切让他脚下生寒,好似一下抽走了不少力气,他靠上门柱,可怜巴巴地看快递员。
快递员迟疑了一下,一边掏手机一边往屋里探了探头,脸上露出一点好奇来:“合租房?”
然后难以置信地摇头,一边嘀咕一边按单据上收件人地号码:“没想到呢,这么高级地小区,居然也有合租住户。”
蒲栎默不作声,安静地等电话那头的声音。
快递员的专用机声音大音质清晰,两声铃音后,便有人接了起来。
“喂?”对方声音沉稳,尾音有一点点的哑,像是带一种天然的混响效果。
“喂您好,”送货员开口,“您是景承别院9栋19层的……住户吗?”
他把头偏向收件人,似是看到“小宝贝儿”,难以和电话那头的男中音结合起来,便没有读出那几个字。
“嗯。”那边立刻应了一声。
“哦,是这样的,我这里有一个快递,帮您送到了,麻烦您同屋收一下可以吗?”快递员说着往蒲栎身边走了一点。
“我同屋?”男声带着些许疑惑,转而自问自答,“哦,他还在。麻烦请他接一下电话吧?”
快递员很随性地把话机递给蒲栎,蒲栎心中一凛连忙接了。
“喂,您好。”蒲栎刚从宿醉中清醒,声音自然是疲惫嘶哑的。
“醒了?”男人问,声音较之刚才温柔了几分,“你的手机昨晚落我车上了,等下给你送回去。先帮我收了快递,然后在家里等我一会儿,好吗?”
快递员好奇地再一次往屋里张望。
蒲栎直起身子挡住门缝,没头没脑地应了一声:“好。”
他签了自己的名字,收了“小宝贝儿”的快递,却不知道对方是谁。
他木然地坐在餐桌前,看着水晶花瓶里生机勃发的香水百合,开始回忆前一晚的梦境。
他的确是梦到遇见了那个人。
那个人带着他,路过Q市最美的那段观海公路,快速退后的树木中,隐约可见如墨的大海,大海漫漫与天际相连,星辉洒落静谧而纯粹。
他那时候在梦里感叹,好美的海,好美的夜。
那梦过于真实,似乎还能感觉到从车窗缝隙吹到他脸颊、脖颈处的舒爽海风,带着淡淡的海洋气息,像是一种渴望自由的邀请。
难道是真的?
蒲栎再此回视这个陌生的“家”,不由得心尖微微发颤。
他还记得初见那个男人时,一切宛如梦幻。
那是在《天亦有情》上线一周就突破年度票房冠军的庆功宴上。已经在家闲呆两个月的蒲栎,重新获得通告。
那时,他是一个丑闻缠身的小角色,刚和老东家大铭解除了劳务合同,背负着不小的一笔违约金。突然被星河邀请去参加那样一场大腕云集的盛会,他自然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原本,他推却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自卑,让他想远离任何光鲜亮丽的场合。然而,想到背负的那一身债务,还有跟自己打拼多年的助理冯哥即将出生的宝宝,他还是硬着头皮去了。
现在回想起来,最近这半年,唯一还能让他想起来就微笑的事情,也就是那天的庆功晚宴了。他很庆幸,那一晚,他去了还见到了那个人。
他的位子,被安排在舞台东南角的那一桌,恰好与圈内好友费一鸣只隔着一个座位。
晚宴开场前,费一鸣坐到了他身旁空着的那个位置,他瞟了一眼,椅背上的名签写着“钟昕阳”。
蒲栎作为昔日唱跳组合的成员,很少独自参加这种聚会,当晚若没有费一鸣,他或许早就逃了。
费一鸣趁人不备,索性把写着“钟昕阳”的贴纸撕下来,揉成团丢在了桌下。
“看着哈,大老板要来了。”费一鸣说话向来都是一惊一乍,蒲栎只是笑笑。
他还记得曾经参加某场公益活动,和星河的老慕总有过一面之缘。
彼时,他还不知道那位刚刚年过半百,但似腿脚不便的老人就是鼎鼎大名的星河老总慕万荣。在他眼中,那不过是一个独自参加活动的普通人,亲切和蔼,很像童年邻居家的阿公。
那场公益活动需要爬一段小坡,MAXIMUM的其他小伙子们都大步流星地往前冲,唯独蒲栎留在最后扶着老人的胳膊不慌不乱、一点点地爬了上去。
他当时这么做并未多想,后来被人借题发挥,爆他借活动谄媚讨好星河老总,他才回过味来。
想想,他真是应该早一点就吸取人言可畏的教训,否则就不会混成今天这个样子。
一片胡思乱想中宴会正式开始,主创系数登场,蒲栎却没有见到记忆中那个两鬓苍白的儒雅老者。
反倒是跟在导演身后上场的那位高大清瘦的成熟男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位是?”蒲栎疑惑,他问费一鸣。
“星河娱乐新上任的总裁兼CEO,慕池。”费一鸣挺直身子,露出招牌式微笑。
原来MAXIMUM解散之后,娱乐圈已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变化。
“什么时候的事儿?”蒲栎随口一问。
“就这两三个月,”费一鸣说着,头扬得更高了一些,“老慕总隐退了,这是他的独子慕池。”
蒲栎微笑,目光追随那位新上任的老总,情不自禁嘀咕了一声。
费一鸣听出蒲栎又在说闽南语,他不懂,也不去追问。
“系啦。”不料,蒲栎另一侧的一位女演员听懂了,笑眯眯地接了话。
蒲栎说的是“这个男人太英俊”,被人听到,不好意思,脸一下就热了。
还好,灯光马上暗了下来,舞台背面的大屏幕上放着电影剪辑的一个短片,应该是没人注意到他细微的表情变化。
大屏幕一侧,男人一身黑衣黑裤,没有扎领结,白衬衣最上面的纽也没有扣,头发微长松散,嘴角轻轻勾着,姿态从容,一举一动都透露着高贵优雅。
男人一手抱臂一手托腮,专注地看屏幕里的画面,时不时地追随主角的身影微侧身子,笑点爆出时他也跟随台下观众一起笑。只不过他的笑很含蓄,像是看尽了人间百态后的一抹怅然。
恍惚间,蒲栎觉得有那么几秒,那个男人是在看他,或许他们曾在一片漆黑中茫然对视、随性一瞥。他突然就想起之前在网上看过的一段话,大意是前生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一次擦肩而过。
曾经,他觉得这样形容两个人的缘分,刻意得有些可笑。如今,却情愿那是真的存在。
蒲栎觉得慕池很特别,给人难以形容的感觉,既成熟又青春,既老道又一尘不染,是他从未见过的充斥矛盾的气场。某一个瞬间,他也隐隐期望自己能有那样的气场。
仿佛自己成了那样,就能摆脱当下的困境,过得稍稍轻松一些。
主持人灵动活泼,爱挑一些逗人发笑又不致于尴尬的问题来问,现场的氛围轻松美好。
直到这时,蒲栎才觉得这一次出行稍微有了点意思。
之后的一场意外,更是让他对这个男人的好感又加了一分。
主创下台的时候,不知怎么女主演的服装出现了问题,就在他的面前,那个在影片里雷厉风行的心理医生猛然蜷起身子蹲在地上显得特别无助。
和几年前搀扶老慕总一样,蒲栎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为那名新晋花旦披上了自己的外衣。起身的刹那,慕池便来到了他的身旁。
十几分钟前,他还觉得和这个男人在人群中遥遥一瞥就是十足的幸运,没想到他们还能更近一点。
男人的声音温柔而充满怜爱,蒲栎特别喜欢。他问女孩:“怎么样,你还好吗?”
那富有混响音效的声音在他的耳畔萦绕,简直要将蒲栎的心捆绑窒息。
蒲栎从来都是喜欢男人的,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与众不同。然而,长到23岁,这还是他一个人的秘密,连相依为命的妈妈蒲娅南都没有告诉过。
过去的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地想起那一晚。男人的神情已然变得有些模糊,但那种初遇时的感觉却还那么的真实深刻。
心慌、慌得要命。
蒲栎盯着面前餐桌上的那一瓶香水百合,动了动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慕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