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曙光》Vestag

3、源头

　　“您还记得当年那场战争是因为什么才引起的吗”

　　记者犹豫了很久才谨慎地问出口，话音刚落他就有些后悔，他脸色有些难看，小心翼翼地看了原上将一眼，像是在顾忌什么，怕是因为五十年前战争结束没多久就颁发的禁谈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追究这些也不知道上头会不会因此动怒
　　不过想想看，那场战争联邦是被动方，本来也没打算开战，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而且，记者的上司还特地跟上头打过招呼，相信上面也不会希望民众被蒙蔽眼睛

　　原致谦只是笑笑，看上去并不在意这些腌渍事，他苍老的脸庞露出一副悲伤的神态，大概又是想到什么感叹伤悲的事，目光却很是柔和怀念。

　　“七六年开始，帝国就对联邦边境多有纷扰，如果只是这样还好。但帝国不死心，还多次试图抢夺联邦资源星，联邦当然不可能忍下去了”

　　那场战争中，原致谦得到很多也失去了很多。可他的脊背始终挺直，没有因为现实和不幸折弯了腰，他就像指引大家前进的启明星，又或是代表祈福的温暖的孔明灯。如果非要说的话，原上将更像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斩尽一切胆敢侵犯的敌人，他身上的气势凛然危险。
　　宝剑虽伤人至深，但护主——

　　七六年初，在联邦西部边境的一颗星球上，人们其乐融融，人们的生活节奏不像中央星的那么快，唯一例外的是，生活在这个星球的佣兵们和军队，以及来往于各个星球的商人。今天的清晨也和往常一样，此时，帝国军舰突然降临在这颗星球上，它浮在联邦星球上空，另一艘舰船也跟着追过来，星舰上的标志很明显，分明是盛名在外的星际海盗红龙的图案。
　　联邦军队的反应很快捷，在帝国军舰即将降临的时候，就立刻打开了星球防护网，星球上的人们并不担忧，还是维持着以往的慢节奏生活。更有甚者，站在一旁抬手指了指仍在上空徘徊帝国军舰，讥讽的笑着语气听起来很不耐烦。

　　“嗨呀我倒是奇怪，这帝国军舰老往我们这撤，一看就不安好心”
　　“是啊是啊，听说这都是这个月第五回了”
　　“星盗红龙的名讳倒是响亮，可他们次次都搞这回，也不怕出了差错”
　　“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招惹到红龙的啧啧”

　　总有些闲得发慌的人在看热闹，不过瞧他们的装备，一看就是早有防范，所以才放心的围观帝国和星盗红龙的厮杀。这时联邦军队基地内部中央的会议室里，聚集了军衔为少校以上的众多军官，其中军衔最高的是一名面容威严的中年少将，他年纪稍大，他曲起手指轻轻叩击着黑檀木桌面。中年少将有些疲惫的开了口，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浓郁的倦意，他的脸上是抹不去的苍老痕迹，他很老了也疲于应对这些。

　　“你们有什么主意都说出来吧，帝国近来频繁的动作我们都不言而喻，不用让我多说了吧”
　　“——事情就这样，你们自己商议吧，我先休息了”

　　哪怕一众军官心思不平互相对立，但在这时候，他们对这位给联邦带来诸多贡献的少将抱有崇高的敬意，他们脊背挺直，向着少将行了个军礼，直到少将走出我们的视线之外才坐下来。该继续争议的争议，该讨论的继续讨论。虽然没分析出什么消息，但至少有一点，帝国对联邦虎视眈眈，并且不安好心。

　　此时，帝国军舰和星盗红龙打得正是激烈，机械碰撞的声音震耳欲聋，军舰有些零件严重损坏脱落，嘎吱作响，破损报废的小型战斗舰残骸漂浮在真空中，真空中的战斗没有丝毫声响。战斗舰的爆炸火光四溢，烧的通红的机械碎片向四周飞溅射去，无声的爆炸绚烂又刺眼，宛如一场盛大的葬礼。寂静幽深的宇宙中，有太多未知的危险，是人的肉眼所不能察觉的。
　　这场战斗足够惨烈，损坏甚至是报废的军舰占据舰队的三分之二，再打下去也得不到好处，帝国和星盗不约而同地停止了战斗，并主动撤回帝国境内，而星盗红龙隐于真空，发动空间迁跃也不知道去了哪个三不管地带的星系。
　　总而言之，这场宛如闹剧般的战斗算是告一段落

　　原致谦向着站在远处的副官招了招手示意，副官凑到他耳边，听着上将的吩咐，副官这才恍然注意到，副官脸色惨白，连忙鞠躬对上将道歉，然后叫后勤兵搬来椅子和桌子。记者本来一开始还有些一头雾水，这会才反应过来，他们已经站了很久了。
　　后勤兵把桌椅摆在离墓碑不远的平坦空地上，原致谦放松的坐在坐垫蓬松的椅子上，但他的腰板挺直，身上的肌肉微微紧绷，应该是多年从军遗留的习惯，他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然后微微低头视线始终盯着桌面，他的目光有些涣散，他在回忆沉思。

　　原致谦的嗓音低沉柔和，他低声的笑了，像是颇有些苦恼的犹豫了一会，这才无奈的将那段往事娓娓道来。

　　“其实我并不是很清楚七六年初的事情，联邦人民都知道，我最初是四区的人，那里很混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那里贩卖武器资源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大量的物资不知道被送往何地，港口总是不停地运送着一批批的货物”
　　“....可能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有了开战的预兆”
　　“我那时候太弱了，没办法阻止，也不清楚局面，毕竟还只是个普通人，我情报不灵通，等知道的时候——”
　　“我已经参加了军队的集训”

　　刚成年不久的少年在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来去自如，他熟悉的越过木板搭建的狗窝和前面腐臭发霉还带着点酸味的垃圾堆，小心翼翼的避开玻璃碎片，还有生了锈不是很锋利的一堆铁皮破烂。出了巷子是规划整齐的商业区，地面干净整洁，人行道上铺着程光瓦亮的漂亮瓷砖，人行道旁是郁郁葱葱的绿化带，就连马路上的斑马线也是刚划好没多久的。
　　抬起头就可以看到硕大的人工太阳，暖融融的光线照射在地面上，让少年的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少年的小伙伴跟了上来，因为跟丢了所以大声喊着少年的名字。

　　“原致谦——”
　　“别喊了！你们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原致谦和他的小伙伴在港口一处箱子后面看着人来人往，看他们搬运着一箱箱被黑布盖住，封得死死的货物，有些好奇的想混上去，不过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蹲守了很久，才发现有一辆货车刚好可以藏匿，而且晚上了，人员松散。

　　他们等待着恰到好处的时机，然后放轻脚步声迅速上了那辆货车，他们撬开货箱，躲进货物里，所幸他们大胆的举动并没有被发觉。原致谦侧耳倾听着外边的声响，注意到光线暗了下来，而且一声闷响，门被关上了，也没听到什么别的声音。这会他才从巷子里爬出来，顺便帮小伙伴们开了箱子。他们拿出手电筒照看各个箱子，每个箱子里几乎装的不是高新纤维制成的防护服、战斗服就是武器弹药。
　　原致谦看了一眼，瞬间脸色变了变，他往外边瞅了瞅，趁着没人赶紧撬锁拉着小伙伴们走了，在走之前，原致谦尽量还原了门被锁住的样子。小伙伴眼底还有些迷茫，傻愣愣的问了句蠢话。

　　“那个，我们不拿点东西再走吗..”

　　接下来的日子里，很平常也没见有人跟着自己，他们这才真正放心下来。后来，原致谦多次去港口观察了几天，发现他们运送货物的特别频繁，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这可能就是古人所说的“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再过了几个月，形势愈发紧张了。在边境，一点点小事都能引发争斗，人人自危，在四区，港口已经被封闭了，不再运送货物了，可近几个月，四区死亡人数比起往常增加了很多。唯一例外的只有中央星，中央星还是那么繁华，生活节奏还是一如往常那般平和，慢悠悠的，这里的人们不知危机和磨难，人们歌舞升平，平安喜乐，仿佛不知忧愁和烦恼。

　　——这个国家从内部腐朽了，只有战争才能使它焕发新的生机

　　战争可以毁灭很多东西，也可以造就很多。它使得人们流离失所，被迫亡命天涯，战火弥漫的地方，家园变成废墟，有太多的人牺牲，可绝大多数人的牺牲不一定有意义。可是，只有经历过战争才会更加珍惜和平的来之不易，才会懂得活着的美好。
　　战争也是一把双刃剑，既可以使人类进步，也能使人类退步。战争过后，有的国家趁机变强了，有的国家因此衰弱了。战争本身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发起战争的人，他们自以为可以操纵战争获取利益，却不知道战争还是把伤人伤己的双刃剑。

　　军用训练星的环境并不好，称得上恶劣至极，除了星球上的氧气和水足够让人存活，其他的可以说是极度糟糕，温度常年处于零下负二十度，所幸的是军队提供给我们的训练服勉强还算暖和，也仅仅是不会冻死而已。来到训练星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这种环境下自力更生，生存两周。如果在这期间被淘汰的话，并不算成功入职军队。
　　此时虽然是春季，但很显然这个星球没有季节划分。眼前的景色被覆上了一层鹅毛大雪，霜雪压得枝头弯下了腰，寒风凛冽。丝丝寒意往骨子里钻，冷得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仍然裸露在外的肌肤被冷风刮得生疼。这时候教官还让我们站直了腰板，不能移动也不能缩着身子，站了好一会，身体都僵硬了才让我们歇息去。
　　教导我们的教官姓栗，我们都叫他栗教官

　　突然听到栗教官一声喊，我们连忙回到原地站着，教官看上去很清爽，迷彩服上的外套袖子撸起来，敞开衣领，也不怕冷风顺着领口灌进去，他声音清朗而嘹亮，抬起手跟我们招呼。

　　“哎哎哎，一个个的都干嘛呢，都过来——领你们的装备”

　　一听这话，大家瞬间精神了，然后一拥而上，拿了属于自己的背包，拉开拉链看了看里面简陋的装备，顿时有些怀疑人生。大家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保持着一股诡异的沉默，大家的气氛很低迷。这时，有个训练兵忍不住惊慌的哀嚎一声。

　　“这、这，这都什么啊！这些东西能用吗”

　　这位训练兵说出了在场诸位的心声，没办法，星际时代的人们已经习惯了各种高新科技带来的便捷，他们之中混的最差也没靠这些用具野外生存过。背包是普通的高新纤维制成，好歹算结实，背包里面的东西很少，只有一小袋面包、两块巧克力，一瓶300ml的水，只是刚好够一天的分量。除此之外，还有打火石和小刀、一截登山绳、指南针、急救包。每个人的背包里都只有这些东西，东西很少，但只要会用，大部分都用得上。
　　但在场的训练兵几乎都没有经验，更有一部分者武力薄弱

　　就在联邦往死里训练新兵的时候，战争到来了，新的一批军校生也毕业了，正好可以上战争。训练新兵的事，联邦和帝国都在加快进程，生怕被对方抢占先机。

　　原致谦想起那段艰苦的新兵生涯还有些怀念，他没忍住笑了笑，他的手搭在桌面上，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他微微侧着脸看向白屿的墓碑，他的目光始终很柔和，眼底都是清晰可见的爱意，他有些怀念他们之间的过往，但他从不怨怼。
　　只是觉得，生不逢时。虽然遇上对的人，但这个时机着实不算好。

　　原致谦很爱白屿，可以为他活，也可以为他死，他们互相爱慕，这是再好不过了。
　　只恨时间短暂，余生没能一起度过——

　　“可惜，生不逢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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