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今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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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生——
“阳光下 我慎重地开满了花
朵朵都是我前世的期盼
颤抖的叶是我等待的泪水
然而你终于无视地走过
在你身后落了一地的
那不是花瓣那是我凋零的心……”
半夜十二点，耳朵里听着不知道哪个网络牛人改写的席慕容的《三生石上的泪痕》，心里钝钝地疼了一阵，终于盼到周公降临，阖上眼睛准备和嫦娥姐姐私会去。
“等到一千年以后，这世界早已没有我……”
手机铃声柔情款款地响起来，听着设定好的熟悉的音乐，心里突然一阵窃喜，睡意顿时全消，急忙把手机从枕头底下挖出来。
笑眯眯地翻出手机，笑眯眯地点开信息，笑眯眯地看着屏幕——
“宝贝儿，起床去尿尿了！~~~”
……
……
……
死冬瓜你给我去死！！！
一瞬间我只有把手机当炮弹扔出去的冲动，可理智告诉我那是不明智的，有这么强的战意当然要狠狠地回击过去！
你爷爷的，大半夜的害老子睡不着觉，你不是说最近工作忙吗？好啊！还敢招惹我！我不让你今夜此夜日日夜夜睡不着我就不叫段飞！！！
“好啊，尿尿去，我们一起啊！~~~”编辑，发送。
“小飞今天真热情！~~~”
我脸上一红，打字的手颤了两颤，“某只今天也很热情，这么晚还不睡，是想人家了吗？~~~”
“那是肯定的啊~~~相思成狂，辗转反侧啊~~~”
默默抚着屏幕上的这几个字，一句话不自觉地就发过去，“我也想你……”
“哦！这样啊！~~~那快来我身边吧，让我终结你的第一次吧！~~~”
……
……
……
死冬瓜你想死是不是！！！
我气得直翻白眼——总是这样，他似乎很善于在最紧要的关头打断你原本顺遂的思绪，一直说那些若即若离影影绰绰的句子，握不住脉络，理不清真实的想法。
“滚你的！谁跟你说我是第一次！！！”
“哦？~~~那么让我来终结你的剩余几次好了！~~~”
“你去死吧！！！”
“我怎么忍心死呢！~~~怎么忍心让你独守空闺~~~”
“我现在就是一个人‘守空闺’呢，你说怎么办？”
“咱俩现在这叫‘天涯共此时’~~~”
我想笑，却笑不出来，“如果我要你来看我，你来不来？”
“这么说你是要献上你以后的N次咯！~~~”
“什么以后N次！！！”
“你刚才不是说让我去嘛~~~”
“好！”我咬牙，“你来我就给！”
“哈哈，好！~~~等我忙完这段就过去，你可要洗洗干净等着我啊！~~~”
“滚你的洗洗干净！”
“好了，我尿完了，上床睡吧~~~”
“再陪我聊一会，我现在睡不着……”
“于是我明天很忙，要早起啊孩子~~~”
“是你把我折腾起来的，你得负责！”
“你让我亲亲摸摸，我就肯定负责！~~~”
我说的是认真的，认真的明白吗？
我是同性恋，我喜欢男人，我喜欢身为男人的你，你明白吗？明白吗！
如果你知道了我的想法，还会和我继续开这种玩笑吗？还会理我吗？会吗？！
看着手机屏幕一点一点变黑，我抬了抬手，却没有再按下去。
“是的我就这样自绝在你面前我很残忍
弥留中我看到你莫大的悲愤与哀伤
我听见整个宫殿回荡你无助的哀啸
你咬破中指将一滴鲜血点在我的手腕
指天发誓以此为印永不弃我
那一刻我心碎了
你还记得吗
这是三生石上的第二世……”
广播里哀婉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大睁着双眼看着漆黑的天花板，一个人，没有声音。
脑海里浮现出一些意义不明的画面，白衣黑马，长亭古道，谁看着谁走过，谁又成了谁一辈子的背影……
泪水沾湿了枕巾，我想我是睡着了，因为，醒着的我，不会流泪……
再过几天就是我二十岁的生日。
二十岁意味着什么呢？
可以堂而皇之地谈恋爱？要拼命工作给自己筹办家资？
记得很多年前表姐鬼头鬼脑地对我说我说：二十岁之前都不可以抽烟，咱心虚胆儿虚胃虚什么虚都行，就是不能肾虚啊！~~~
那时我只是个胎毛还没干透的傻小子，哪里知道她说了什么，现在想来，表姐她老人家还真是用心良苦……
只可惜我从十五岁就开始抽烟了，之所以一直瞒着她，就是不想她对我失望，虽然多年来，我一直让爱我的人失望。
二十岁的生日不意味什么，只是，如今我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在外打工，过生日也不过走个过场。找几个同城的哥们喝喝酒打打牌，日子也就过去了。
生日每年只有一天，只是，我的每一天，都没有什么不同……
“等到一千年以后，这世界早已没有我……”
正埋头给变态老板做一个新的财务报表，手机又突如其来地响起来，我脑袋被一堆一堆的阿拉伯数字折腾得不清醒，直接抓起手机就吼过去：
“喂！”
“哟！这要长尾巴的人，气势果然不一样哈！~~~”
“你……”我一愣，尴尬地挠挠头，“怎么想着给我打电话？”
“这不是某人要过生日！”
心里一喜，被老板压迫的郁闷心情顿时飞到了爪哇国，“你怎么知道？”
“咳咳咳咳……”他在那边假惺惺地咳嗽，“你那么明晃晃地挂在□□留言上，哪个路过不得好好瞅一瞅！~~~”
“咳咳咳咳……”
我也只好回之以假惺惺的咳嗽……
或许是不甘寂寞的心理作祟，我一时冲动就把自己要过生日的消息发在个性签名上了，写上之后也觉得太张扬，可又不舍得改，似乎就是想找个理由在乎一下自己。不过，自然也只有有心的人才会真的放在心上。
“说吧，想要什么礼物？”
“嘿？！”
“我说礼物啊笨蛋！”他的声音里满是调笑。
“不用不用！”我立即尴尬地挥手——好像他就在眼前一样——差点把桌上的报表扇到桌子下面，“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礼物啊！你记得就好……”
“你放心，”他笑得奸诈，“反正明年我过生日你还得送回来！~~~”
“呃……”
“来来来，快说你要什么，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你自己定吧。”
想说“你送什么我都喜欢”，可还是抿抿嘴唇咽下去。
“我自己定？这可难办了……”他顿了一下，似乎挠了挠头。
是，你自己定，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
“那行，你把你地址给我发一个。”
“好，我在……”
“等等，你还是发短信，这么一说我可记不住，就这样，我挂了。”
“等一下……”
“嘟……嘟……”
就这么挂了……
盯着手机屏幕，又看了看手头上忙不完的报表，懊恼地揉了揉乱蓬蓬的头发。
刚好老板让我去楼下搬复写纸——办公室就我一个男丁，不好好利用怎么行——回来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这才想起要给他发地址，可他这么长时间竟然也不发个信息来问一下，不由得又是一阵懊恼，真想把地址写到南极科考站去！
生日如约而来，在初冬的午夜。
几个哥们凑热闹，特意在第一时间把问候的短信发过来，内容千奇百怪妙语连珠，看得人直想笑。
可他的电话，一直没有来……
睡不着，更没有看星星的雅兴，把自己包在厚实的被子里望着头顶冰冷的灯光，眼前又现出恍恍惚惚的人影，白衣黑马，古道红尘，只是，守望的人变成了我，和一盏倾倒了的墨玉酒杯……
生日过得浑浑噩噩，上午还要上班，下午和狐朋狗友出去打牌喝酒，喝醉了就吐，吐够了再喝，所有动作都成了机械。有个哥们说，青春的意义就在于浪费，之前我不明白，走到二十岁的路口，似乎就明白了……
后来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被朋友送回来倒头就睡。
睡着的感觉真好，不用再想着谁，更不用再折磨自己，睡梦里只有我一个人，场景很遥远很模糊，玉杯清酒，喝完就醉……
第二天醒来看手机，竟然满满的都是他的电话记录，从晚上十点一直到凌晨一点，一共十六个未接电话，还有短信。
“礼物我给你寄出去了，收到了吗？”
“你今天生日怎么过的？和朋友出去玩了吗？哈哈，没有我在肯定不开心吧！~~~”
“你怎么了？不是喝多了吧！小朋友要注意身体啊，才二十岁，可别把身体弄坏啦！~~~”
“醉酒不能用茶解，让你朋友冲点蜂蜜水……不对，你都醉了还怎么看信息，真是……”
……
呵，你还真是了解我……
我边看边笑，只觉得宿醉的反应都冲回脑袋，被斧子凿了一样地疼。
看到最后，才看见小妹留的信息——
“哥！你的生日礼物邮回家了呐！哇塞！好帅的一个帅哥啊！”
一个帅哥？！
该不会是……
我“噌”的一声站起来，拖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连衣服穿反了都不知道。
坐了两个多小时车，一路惴惴地跑回家，一进门就看见比我小了六岁的妹妹抱着一个大相框冲出来。
“哥！你看，你朋友给你寄的礼物，他好帅啊！”
我张了张嘴没说话，只无声地接过妹妹手里的相框——
海蓝色的背景下，他穿着一身乳白色的运动装，麦色的皮肤描绘出有棱有角的线条，脸上现出自信又张扬的笑。一举手一投足都散发出清爽干练的味道，一时竟和梦里的脸隐隐重叠，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尘埃古道，白衣黑马，你长袖震荡，猎猎鼓动的衣衫消失在视线尽头，消失不见。
“你我今生，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
我难以承受地倒退了几步，险些两腿一软坐倒在地。
电话就在此时响起，熟悉的旋律，却完全是不一样的心情。
“喂……”
“怎么样？收到我的礼物了？”
“嗯……”
“哈哈，感觉怎么样？很惊讶吧？”
我没有说话，只紧紧地攥着手中唯一的凭借。
“我想来想去，都不知道送你什么好，最后才想到这么个主意。我嘛，把‘我’送过去给你，怎么样？~~~”
“冬瓜……”
“嗯？”
“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我躲开妹妹的视线，踉踉跄跄地走到无人的角落，眼前一阵光影错乱，险些让我走不下去。
“嗯，你说。”
“我喜欢你。”
“哈哈，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喜欢你啊~~~”
“你先听我说完，”我深吸一口气，“不是游戏，也不是开玩笑，我是同性恋，我一个男人，喜欢一样是男人的你，你明白吗？”
那一世，你为青灯我为古刹
那一世，你为流水我为落花
那一世，你是汪洋恣肆驰骋疆场的男人，我的懦弱胆小让我放弃和你一生一世的爱恋痴缠，却亲手系上一辈子的锁，直到葬在你脚下，看你一世繁华……
此心此情，是几生几世的牵连羁绊，你可还记得，你可明白？
“你……你说什么？我想我没有听明白……”
“我说，我爱你。”
我爱你，前世今生，千年万年，此情不变！
同性也好，相距千里也罢，你是我前世缠定的锁，我只想今生和你，弹剑相歌……
“……段飞，我想你误会了我的意思，”他说得艰难，声音生涩干哑，似乎在想办法措辞，“我只是觉得你挺好玩，一直当你是弟弟，我……呵，这太不可思议了，我对你完全不是……”
“洪帆，扶苏酒，墨玉杯，你可还记得？”
“啊？你说什么？我们还是不要开玩笑了，早知道你是这样，我想我绝对不会和你接触这么长时间……”
原来你完全不记得，原来你早已忘了。
为什么……
“李子，我只问一句，”我苦笑一声，不觉泪水湿了眼眶，“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你说什么呢！我是男人，怎么可能喜欢你！”即便相隔千里也听得出他的不解和愤怒，“我没想到你会是这种人，我想我们以后还是别联系了，当然我不是瞧不起同性恋，关键问题是我觉得这么做对你对我都好，你觉得呢？你以后也不要再找我了……喂？你说话啊，不说话我可挂了！记住以后别联系我了明白？喂？”
“呵呵，呵呵呵……”
我无力地靠墙滑坐在地上，任手机从毫无知觉的手里滑落。
奈何桥边，你我同饮了忘川的水，你将前尘往事尽皆抛下，那为什么要把这么沉重的记忆留给我？为什么你还要出现在我的生命里？难道又是一世情锁，难道要我为前生的不知珍惜而付出今生！
前世我绝了你的真情，今生，便要我来还回……
你却又怎知我心里实是爱你的，不说，不代表不爱……
洪帆，此生你我亦是无缘，那么来生呢？
被锁住的只是我，而你，还是狷狂如昔吗？
看着你从我生命里走过，为什么，我还是笑着……
岁月在身边磨砺成沙，寂寞成河，我依旧独坐，看着窗外的朝花夕落，两世荒，两世情锁。
洪帆，三生石上的两生已过，来生，你还在吗？……
作者有话说第2章 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