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更新，你亲我呀》涯兮

11、第十一章

　　乌降考研结束了，寒假时回来，下班学期他要在本地实习，不需要回外地的大学读书。

　　他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对我百般呵护，却对我的写文只字不提，也不过问。

　　我也不想跟他说。硬盘被我爸修复后，我爸也瞒着我妈给我买了新电脑，可我看着陌生的电脑，打开文档却脑袋空白，不知道写什么，我硬着头皮把新文写完了，完结时看看收益，其实也有几千块，可花费半年时间才赚几千块，这收益实在太少了。

　　乌降叫我跟他回老家见亲戚，我心头一喜，我一直想互相见双方家长，这样等于承认了彼此的关系，我心里才有安全感。

　　我爽快地答应，回去那天我精心打扮了一番，到了老家就去他的亲戚家吃饭。

　　我特意在路上买了水果送过去，见到他们就礼貌地叫一声好，吃饭时帮他们摆桌布菜，在他们面前展现最好的一面。

　　然而吃饭时，他的姨问了我一句“现在从事什么工作”，气氛瞬间僵硬下来。

　　我咬着筷子，看了乌降一眼，期望他能打圆场把这件事揭过去，但他却默不作声，眼里流露出的情绪，就像在指责我，期望我自己承认自己的错误，让我看到别人对我写文的看法。

　　我只能无奈地说：“我自由职业。”

　　他姨马上惊讶地说：“自由职业？那没有稳定的工作啊，那怎么行，月收入怎么样？”

　　我羞于启齿，随便找了个借口说：“千百来块吧。”

　　“那么少，”他姨跟其他亲戚对了一眼，脸上表现出来的明显是嫌弃，“这如何得了，难道以后要靠我们乌降养吗？女人也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啊，全靠男人怎么行，男人也有自己的压力……”

　　她说了一大堆大道理，我一个字都没听得进去，我的头越埋越低，视线只注视着米饭，那一粒细小的饭就像我卑微的梦想，不值一提，随便就能被人碾踩。

　　乌降却从头到尾都没帮我说过话。

　　饭后离开时，乌降跟我说：“看到了吧，这就是大家对你写文的态度，现在这个时代，看的不是梦想，是钱，没有收入没有稳定的工作，谁都瞧不起你。”

　　我深吸一口气：“所以，这就是你不帮我说话的原因？”

　　“我说什么，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你总觉得是我不理解你，你看，现在所有人都不理解你，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问题，问题是我们吗？”乌降眉心紧锁，“你知不知道刚才我姨还偷偷跟我说你没有上进心，将来嫁给我肯定是要吃我的家产，劝我慎重考虑。我就各种说你好话，我姨才没有反对，你想改变别人的看法，你好歹拿出能让人认可你梦想的成绩来啊，你靠写文赚了多少，你心里没底数？”

　　我咬紧牙关，我想反驳他，可是所有语言在我嘴边都变成了空气一般。

　　我不知道说什么，没有成绩就是我的死穴，就是我被人诟病的把柄。

　　我回去后，研究了市场风向，开了一篇纯跟风市场的文，本来以为能给我带来福音，没想到因为我的急功近利和不擅长，写得很累，数据相比来说是好了，可骂评很多，都在喷没有逻辑、文笔小白，我看着一排排骂评，对这篇文产生了厌恶心理，根本写不下去，心理很痛苦。

　　顾和笙通过Q.Q联系我，责备我：“你忘了你写文的初心，是为了挣钱吗？不是，是为了写你喜欢的故事。可是你现在写的故事，违背了你的初心，你写的不是故事，是痛苦。”

　　我把这段时间的经历告诉了她，我问她：“我该怎么办，我很迷茫，我发现热题材的文我驾驭不来，勉强写下去很痛苦，可是不写热题材，我赚不到钱，就得不到认可。”

　　“我是最支持你梦想的人了，可我现在还是想说出去找工作吧，这是你唯一的出路。”顾和笙说，“我其实很羡慕你能拥有为梦想而奋斗的冲劲，但是现在你因为现实的打击和周围人的不认可，这份冲劲快被消磨了，你发现没有？你对你的文不再有热情，反而是厌恶，你还怎么指望实现梦想？”

　　顾和笙说到了我心坎。

　　我违背了初心，写文不再快乐，收入反而成了束缚我的负担。

　　我沉思了一夜，回了家一趟，跟父母好好谈谈，决定要找一份工作糊口，把写作当做爱好，赚点小费。

　　我找了一个相对清闲、工资不高的前头工作，让我有足够时间写文，因为我心态调整过来，我大修了这篇文，加入了我擅长的虐梗，数据意外地起来了，评论也不错，收益也在编辑给的好榜推动下，日收入过了三十块，擦边上了金榜尾巴。

　　我高兴地跟韦小澄分享我的喜悦，韦小澄却黑着个脸，硬邦邦地说：“恭喜啊。”

　　我问她怎么了，才知道她新文骂评一堆，数据也扑街，曾经不如她的同伴同学也吊打她的数据，她现在连我都比不上。

　　我不得不安慰她，下一篇会更好。

　　她不说话，她说她要看我的文收益，我给她看了，她更不开心，足足冷落了我一天。

　　我在金榜上没待多久就下来了，不过带来了很多新读者和好评，收益也稳定，就在一切都朝好的方向发展时，我文下涌来大量负分，批评我的文“垃圾难看、没逻辑”，严厉指责我的写作水平，对我的文进行指导式的教训，过分的甚至上升到攻击我个人的地步。

　　我慌了，我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我问韦小澄怎么办，她很无所谓地说：“不管啊，习惯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被骂了，说明你自己也有原因，找找你自己的问题，提升自己吧。”

　　我如被雷击，我忍着不适去看那些评论，再回过头去找自己文中的问题，却怎么也看不出毛病在哪。我不得不求助顾和笙，顾和笙看完后回复我：“你不用管那些人，总有人现实过得不舒服，到网络上来骂人来发泄自己不满，你修文后发展很好，上了金榜就说明你还是有前途的，别因为别人的批评而质疑你自己。”

　　我只得到了一点安慰。

　　我过不了心里那个坎，我严格要求自己，提升自我能力，我以为自己达到了要求，却在柳暗花明时被人否定和指责，我再次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僵局。

　　哪怕顾和笙一再地强调向钱看齐，可我的文字和能力得不到认可，再多的钱我也不开心。

　　说到底，我渴望的不是收入，而是对自我价值的肯定、认可和理解而已啊。

　　我再次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

　　乌降忽然联系我说，考研失败，他要找工作了。

　　我在安慰他后，告诉他一起努力。

　　他却跟我说：“彤彤，最近我家附近有家知名房地产商要开发商品房，我跟我妈商量了一下，打算贷款买房，作为我们的婚房，所以我希望你能换一份高薪的工作，一起支撑未来的家庭开支。”

　　我愕然：“你现在还没工作，你怎么能买房？而且你家附近的房价很贵，你考虑过经济能力吗？”

　　乌降说：“我跟我妈慎重考虑过的，总要买房的，在哪里买不都一样，现在婚前由我贷款买，但婚后就是夫妻共同承担了，你如果还靠现在这份工资，哪里存得住钱，到时候我们不但要还房贷，还要养孩子，父母年事已高，能帮我们出多少钱，我们也要趁年轻拼一把啊。”

　　我心情沉重地挂了电话，思考了很久，全职在家考公前，我就是在一家高薪的单位工作，可工作的繁琐和私企榨干人劳动力的理念，让我做得很不开心，最后跟家人商量后，才决定辞职，备考公务员。

　　但乌降说得没错，现在我的工资只能维持日常生活所需，攒不了钱，写文的收入约等于无，没有储蓄将来怎么维系家庭开支。

　　我不得不辞去现在的工作，找了一份经理助理的高薪工作。随着高薪而来的，是无止境的加班和全年几乎无休的重大压力，我压力大得头发大把大把掉，睡眠质量差，几乎没时间写文，最后不得不断更，收益也跟着断了。

　　我感到精疲力尽，仅仅两个月，我就像神经病一样，听到电话就心跳加速，接电话手就颤抖，神经绷紧到不敢松懈，有的时候凌晨都会被经理的电话吵醒，就为了找他的一份文件，我还得出门打的回办公室，找完给他后，我已经困得没精力回去，就在办公室随便找了个外套盖着睡了，然后第二天就感冒发烧，头疼欲裂，干不了活只得请假，反而被经理骂我弱不禁风。

　　我快做不下去了，我跟乌降抱怨我的苦，他却说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让我再为了未来的幸福忍忍，等到经理辞职我就可以解放了，我说我想写文，他说没有钱的梦想都是空谈，别想这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了。我再跟家人说，母亲绷着脸说你不做还能干什么，难道回去写一个钱都没有的小说，父亲关心我，说不想做就别勉强自己，快乐最重要，他们还可以赚多点钱帮我，我看着父亲斑白的头发，于心不忍，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今天，又是一个加班到11点的日子，白天有总公司领导来视察工作，我穿了一双7厘米的高跟鞋，腿都快走断了，下班时，同事们早已离开，我等到经理走了，才最后一人关灯离开。

　　那时候还没流行滴滴打的，我站在路边招手等出租车，半天都没有一辆，我又往前面的大马路走去，才走没几步，我脚下一崴，鞋跟断了。

　　一刹那间，我就像是被丢进漫无天际的荒野，周围无人，不知路在何方。

　　我整个人情绪都崩了，我绷着最后一根神经，让自己保持镇定地联系了乌降，告知他自己的处境。

　　其实我知道找他也没用，他也没有车来接，只是在最寂寞无助的时候，我想听到男朋友的安慰。

　　“彤彤，我在跟朋友喝酒，有什么事晚点再说。”乌降口吻里的酒气味，几乎隔着电话线喷到我面前。

　　我呆滞地对着被秒挂断的电话发了很久的呆，又拨了韦小澄的电话。

　　“我现在没空，你找你男朋友啊。”电话里传来很吵的KTV声音。

　　我瞬间崩溃，这时候父母也睡了，我不想打扰他们。

　　无人能帮助自己的悲哀就像是在深海里漂浮，被巨浪吞噬，被恐惧包裹。

　　天很黑，路很静，没有一辆出租车路过，我取下了高跟鞋，拎在手里，看着路过的私家车，空洞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