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好吗》东方桔雪

6、有人要包装她

　　张梦蝶仗着自己的丑陋，在大街上唱得肆无忌惮。
　　然而，在打工男女的心里，早已把听她的歌当成了一种精神寄托。
　　慢慢地，有更多的人投入到了街头卡拉OK的队伍里。
　　原来的听客，慢慢地变成了歌唱者。
　　他们就是靠这样的方式来打发自己青春的寂寞时光，最为主要的一点——无论唱得好还是不好，都有观众。
　　一圈圈的人围着，听他们唱歌，然后，愿意了，自己也花上一块钱，上去唱一曲。不管别人的掌声热不热烈，响不响，只要自己唱得响亮就行。
　　所以，观众也是歌者，歌者也是观众。
　　他们洗尽一天劳动的疲累，拿着话筒吼上一声，相思之情解了，想家之意也表了，回到臭气熏天的宿舍，又可以安眠一宿，以积蓄明天劳动的力量。
　　不过，尽管这样，大家心里还是有自己的歌唱明星的，那个明星就是张梦蝶。除了同厂的人，没人知道她的名字，大家只知道有个长得丑的打工妹歌唱得超级棒。
　　在那个青春热浪滚动的年代，人们很容易把自己的人生理想寄托在自己的偶像身上。
　　赵智龙也不例外。
　　四十开外的他，已要情场滚爬多年，早已失去青春的率真，可是，面对大家为那个丑女孩鼓掌尖叫的场面，他还是被感染到了。
　　他靠在一辆黑色的轿车上，右手夹着一支雪茄，却很久没有抽，任其自由燃着。他的心不在手指上，在耳朵里。耳朵里的那颗心，正和着乐曲跳舞飞扬。
　　他既能明白年轻人内心的躁动，又不理解这些人的发泄方式。他们甘愿一天泡在工厂里，然后，在食堂里吃些简单的食物，然后，跑出来逛街，然后，停留在一个音箱旁边，聆听别人寂寞的吟唱。
　　青春有比这更值得去做的事情，傻瓜！
　　他心里对这些年轻人不屑一顾。
　　可尽管如此，他还不能没有他们，他要依靠他们赚钱。甚至，那个歌唱得很好的丑女孩，也被她算计进了他的钱袋里。
　　他竟然想要包装她，想要把她包装成歌星。这样的人是很容易出名的，她有听众。她来自底层，底层人就是她的听众。
　　他默思沉想着。反正，他有本钱，这些本钱投下去，如果不出意外，他可以收获更多的钱。
　　他要他的助理约了张梦蝶。
　　听说有人要出钱包装自己，张梦蝶本能一愣，一杯茶就在手里晃了晃，喝不进嘴的意味。
　　助理很漂亮，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楚儿。
　　“如果你愿意做出一些改变，我们老板愿意出资帮助你，让你得偿所愿，成为一名歌星。”楚儿说道。
　　她化着浓妆，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眼睛里却焕发不出什么神采，大概是太大的缘故。当然，从她的眼睛里也就看不出什么真相啊真诚啊真情啊什么的。
　　张梦蝶揣摩着她的话语，没有作声。
　　楚儿说了好几个“愿”字，除了让她觉得啰嗦之外就是变得糊涂。
　　楚儿还说了一大堆什么话，她都没听进去。待她啰嗦完，她终于发问道：“我需要做出什么改变？”
　　楚儿一时愣住，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抿了抿猩红的双唇，白了一眼张梦蝶，道：“改变你的样子！”
　　“可是，我的样子就是这样的，父母给的，无法改变！”张梦蝶不无沮丧地说道，“要知道，从小到大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就算化了妆也不好看。”
　　楚儿歪着脑袋看了看她，仿佛是第一眼见到她一样。
　　张梦蝶也迎着她的目光，看向她。这个女人是真的美，简直比电影明星还漂亮。于是，她不由问道：“为什么你不是歌星呢？”
　　楚儿被她这么一问，竟轻笑出声，道：“你以为是人就可以成为歌星么？那还是要有天赋的！”
　　“我长得这么丑！”张梦蝶道，她认为自己丑就是没有天赋。
　　“你可以变得漂亮！”楚儿道，“如果你愿意改变，钱的事我们来出，你只管变得漂亮就是！”
　　“我这个样子还能变得漂亮？”
　　“能！”
　　“能变得像你一样漂亮么？”
　　“能！”
　　张梦蝶对当不当歌星不怎么放在心上，但对变不变得漂亮相当关心。如果有人愿出钱想办法使自己变得漂亮，要她做什么改变都可以。她想起了包成刚老婆的那张脸，想起了包成刚对她的背叛。如果自己能够变得漂亮，那再次面对那个负心汉也可以扬眉吐气一把！
　　如果能变得漂亮，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就这样，她背着表姐唐明玉，悄悄地辞了工，跟着楚儿去了她们公司。
　　在那里，有专门的老师给她上声乐。可是，上了两个月课，学会了一些唱歌技巧，学会了很多以前不会唱的歌，却始终没有人提让她变得漂亮的事情。
　　老师对她的表现很满意，曾忍不住对她赞不绝口：“梦蝶啊，你是个可造之材！日后一定能成名，你的嗓音条件简直太好了,最为主要的一点是，你有极高的悟性和超强的记忆力，一首歌教几遍就会唱，真是不简单啊！”
　　张梦蝶一边感谢老师对自己的鼓励，一边不忘对着镜子看自己的面貌。老师的鼓励给她插上高飞的翅膀，镜子里的那张脸却把自己想要高飞的翅膀折成几段。
　　进入录音棚录制了两首歌后，她感觉公司的氛围都变了，似乎人们都忙碌了起来。她进入公司，发现大家对她都特别友好。楚儿告诉她，公司决定用她了。
　　她傻了傻，愣了愣，原来，这几个月还是试用期啊。
　　不久后，她就在楠城的交通广播电台听到了自己灌唱的歌曲，她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她的声音经由电台播出来竟是那么地好听！她都被自己的声音打动了！
　　打动的当然不仅仅是她自己，还有许许多多在楠城打工的男男女女。她几乎靠声音一夜成名！然而，此时公司并没有对外宣布她的名字，电台主持人说到歌手时，只说这是某公司准备起用的新人，并没有说出名字。这样的故弄玄虚，还真是吊足了听众的胃口。接下来，广播电台收到了许多听众来信，大家纷纷询问歌手的名字，并希望能早日买到她的磁带，听到她的新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