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好吗》东方桔雪

35、难道另有隐情

　　所有的故事都有一个开头，但并不一定有结尾。这套房子像是一个擅长听故事的老人，任凭人来人往，只听不说。可是，邹俊总觉得这套房子有故事要和他说，只要他比房子更沉默，房子就一定会先开口说话。静默，时间凝固般的静默，他静默，房子比他更静默。倒是那架像人一样半叉开腿站着的望远镜，大张着嘴巴，仿佛有话要对他说。
　　他再次走近望远镜，把镜头对准那个熟悉的窗户，想象着迟瑞文每次调整焦距的情形，体会着他当时地心情。他爱张梦蝶吗？他是真爱张梦蝶吗？如果是真爱，为什么要采取这么隐秘而不够正大的方式来窥探一个年轻女子的私生活呢？他这样做，张梦蝶知道吗？如果知道的话，她还会对迟瑞文怀有崇拜加感恩似的爱吗？
　　他搞不懂迟瑞文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为什么要监视张梦蝶的一举一动呢？她与他在一起的时间那么长，他有足够多的机会来观察她，刺探她的秘密，却为什么还要摆一架望远镜，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乐此不疲地做着这样一件龌龊的不符合他身份的事呢？
　　身份？他是什么身份？大老板？多面情人？通通不是，他是个走私犯，是犯有血案的走私犯！这才是他的身份！他有这样的身份，所以做出这样的事情也在情理之中！
　　他环视一下房内，又去各间房子看了看，发现房内陈设非常简单，甚至没看到有床，要说可以称得上床的东西，就只有客厅的那个大沙发了。如此看来，迟瑞文住在这所房子偷窥张梦蝶后，就是躺在这沙发上休息的，或者可以说，是为了更好地偷窥张梦蝶，他才把睡觉的场所安排在客厅的。
　　有个问题让邹俊百思不得其解，那就是，张梦蝶爱迟瑞文，迟瑞文也爱张梦蝶，双方处在一起的时间很多，两人关系也已经亲密到一般人不用糊思乱想就可以下结论的地步，他迟瑞文大可不必对自己可以得到的女人采用如此隐秘而下作的手段，他完全可以以爱情的名义与她同居，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迟瑞文做出偷窥张梦蝶的举动呢？要么是迟瑞文有这样见不得人的癖好，要么是张梦蝶并没有答应迟瑞文进一步发展关系的要求。可是，从张梦蝶方方面面的表现来看，他对迟瑞文的爱是真心实意的，是铭心刻骨的，用不着迟瑞文如此大费周章，她就会投入迟瑞文的怀抱。一个女人爱不爱一个男人，可以从她对另一个女人的吃醋状态中看出来，她在邹丽陪伴迟瑞文之时，曾多少次伤心难过，无法自持，他都看在眼里，也痛在心里。由此，他得出一个结论：张梦蝶是深爱着迟瑞文的。
　　难道二人相亲相爱的表面之下还深藏隐情？
　　邹俊想着想着似有所悟。他摸了摸沙发，又看了看望远镜，喃喃自语道：“原来迟瑞文一直都不曾相信过张梦蝶啊？不错，张梦蝶是替赵智龙进的监狱，出狱时他把她接出来后，为他所用，可是他后来又想，这会不会是赵智龙与她合谋的计策呢？”
　　他深叹一口气，眼神漶漶地看向那个望远镜，体会着迟瑞文想爱而不能的矛盾心境，竟然有点同情他的意思了。如此看来，张梦蝶对迟瑞文也只是人前才表现出好，人后说不定还会用一些方式与他保持着距离，这距离让迟瑞文欲进不能，欲罢不休。这样一想，迟瑞文运用望远镜偷窥张梦蝶的理由就比较充分了。
　　当然，由此他也把张梦蝶细细梳理了一番，觉得她的行为也有些古怪。她竟然第二次进了监狱，而且又是受赵智龙所累，她难道就笨得不要自己的名誉和后半生了么？她第一次已经上过赵智龙的当了，第二次竟然还会接受他赠的车，再一次受他的牵连而进监狱。赵智龙利用她当毒品的传送人，迟瑞文利用她当洗钱的工具，难道她一点都未曾察觉？在他的印象中，张梦蝶不是那么缺乏灵性的人啊！难道她被利益冲昏了头脑？难道她被所谓的爱情蒙住了本来正常的心智？难道她因为整了容而变成了漂亮的蠢女人？
　　邹俊不愿意承认张梦蝶的种种不好，包括她坐牢的原因。
　　他突然想起师父们曾经的言论：坐牢的不一定是坏人，没有坐牢的不一定是好人。那时候，他们或许讲的就是迟瑞文与赵智龙之流，现在，坏人终于绳之以法，可好人呢？
　　可是，张梦蝶真的还像以前一样，是个好人吗？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令他一阵眩晕，他才意识到，他最近为张梦蝶的事情操心过度了。
　　他坐在沙发上，试着模仿迟瑞龙的睡觉姿势躺下去。
　　迟瑞龙终究还是没能在这张沙发上安稳地躺过一生啊！
　　赵智龙本想着要把自己洗白后重新做人，却因为计划破产，再次贫穷而故路重走；迟瑞文本来已经成功洗白，变得有名有钱有地位，却被赵智龙供了个底朝天。二人最终身陷囹圄，以丧失自由为代价替自己前半辈子犯下的罪恶买单。
　　邹俊感叹着二人，不免有些嫉恶如仇。
　　然而，他始终不相信，张梦蝶会与他们二人的案子有关。他一心一意想要保护的女人，会是个坏女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