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你好吗》东方桔雪

25、镜缘湖案件

　　迟瑞文追张梦蝶，直追到楠城郊外。他对张梦蝶也有一肚子火，心想，我都还没来得及发泄，你倒先跑了，扔下那么大个剧组在那里，不管不顾。
　　郊外镜缘湖，风光旖旎，游人如织。
　　张梦蝶前脚踩了刹车，迟瑞文后脚就踩下刹车。一下车，他就忿忿地跑向她的车子。
　　他本来想大吼，可看到张梦蝶趴在方向盘上哭，他竟然吼不出来了。
　　他只好拍了一下自己的胸，长长地叹息一声，以此方式来化解心中的怒火。
　　“你出来，好不好？不管怎么样，你得把今天这事说清楚，对不对？”迟瑞文像是求她一样，软了口气道。
　　一群游客从他们身边走过，步履有些匆忙。
　　张梦蝶仍旧把头埋在方向盘上哭。
　　“你挨打知道哭，那我呢，我该怎么办？”
　　迟瑞文皱着的眉头，比湖面的波纹还粗粝。此时，他的心湖荡起风波，早已搅乱他的理智世界。如果来一场暴雨该多好，他想与张梦蝶两人都被高涨的潮水吞没。
　　他爱了她那么久，对她那么好，可是，她对他总适可而止，外人看来亲密无间的关系，在他看来，却总隔着一座南海。
　　现如今，她却与赵智龙死灰复燃，关系不清不白，这搁哪个男人都受不了。
　　想到这辆福特车是赵智龙送给张梦蝶的，他灵光一动，瞬间就找到了出气的地方。他狠狠地踢了那车一脚，那车纹丝不动。于是，又踢一脚，这一下由于用力过猛，把脚给踢痛了。
　　“哎哟！”
　　他抱着那只脚，痛得龇牙咧嘴，趔趄着退了两步，然后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倒在地。张梦蝶不知迟瑞文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赶忙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外面起风了，看起来，要下雨，再一看刚刚路过的游人，哪里还有踪影？
　　“快扶我上车，我脚受伤了！”迟瑞文急呼道，“雨下过来了！”
　　这盛夏的雨说下就下，张梦蝶抬头间，已被冷雨浇着了未卸妆的面，被唐明玉打耳光的地方，顿感一阵清凉。
　　她眯着眼睛，继续接受雨点的浇洗，陶醉在片刻的放松中，暂时忘记了迟瑞文的呼喊。
　　不是没卸妆吗？那正好！
　　她享受着雨点的抚慰，疗治着唐明玉给她带来的伤痛。
　　“小梦，你怎么啦？”迟瑞文见张梦蝶这样，以为她要自暴自弃，他竟忘记了自身的痛，关心起她来，“这样下去，你非生病不可！你生病了，电影怎么办？”
　　张梦蝶没有回答他，让雨水继续浇洗自己的脸，同时清洗着她的泪痕。
　　电影？电影真有那么重要吗？可是，可是什么最重要呢？
　　三十一岁的张梦蝶，顿感迷茫与无助。
　　家乡的杜鹃花啊，你能用你那火红的心给予我力量么？
　　她想起了那个捧着杜鹃花等她归去的男孩，想起了那个挑柴回家的女子。她越往前走，他们就离她越远。
　　“为什么？为什么？”
　　一串闪电送来一串雷声，暴风雨真的很暴啊！
　　“小梦，快点上车，快点啊！”迟瑞文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拖着一条痛腿，穿过风雨来到张梦蝶身边，抱着她，把她往车边推。
　　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滑倒在湖边。
　　“那是什么？”张梦蝶侧脸看向雨水打击着的靠岸湖水，那里有个黑物浮浮沉沉，待看清，她“啊”地叫了起来。
　　半个小时候后，警车闪着灯光来到了湖边。陈磊瞟了一眼迟瑞文，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张梦蝶，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这尸体是你们发现的？”
　　迟瑞文看向张梦蝶，道：“是她发现的。”
　　陈磊又往二人脸上瞟了一溜，道：“二位很面熟啊！”
　　被警察说面熟，并不是一件好事。张梦蝶咽了一下口水，没说话。迟瑞文则道：“迟某是家电影公司的管事人，这位梦蝶小姐呢，是迟某旗下的一名演员！”
　　“哦，记起来了，是明星啊！如果没记错，你——”他要点破的某事，正是张梦蝶的痛。但是，他说得恰到好处，并未点破。他与她眼神交汇，有种光在空中碰撞。
　　这时，阵雨过去，雨势减小，偶有雨点落下，张梦蝶已经觉察不到。
　　听说此地有尸体从湖水里浮上来，那些观景的游人不知从哪全冒了出来，涌向这边，把这里层层围住。不知又是谁说了句“那不是电影里的那个明星张梦蝶吗”，人群就更骚动了。
　　他们亢奋极了！一边可以围观公安破案，一边可以追星，这远远超出了一部电影给他们带来的感观刺激。
　　当然，也有人道：“这莫不是在拍电影？”
　　警力太少，维持秩序的警察有些顶不住。陈磊没有估计到群众会这么多，于是，他朝群众大声解释道：“我们是公安局的，虽然这里有明星在，但我们不是在拍戏，是在办案！请大家站在警戒线之外，保持距离，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然后，又催促抬尸体的、现场拍照取证的警察道：“麻烦你们快点，别拖拖拉拉！”
　　负责拍照取证的张文不高兴了，他嘟嚷道：“刚下过雨，很多痕迹都被冲刷掉了，取证非常艰难，陈副局你还催，还让不让我们好好干活了？”
　　陈磊一脸严肃，瞪眼指着刘训道：“你小子，没看到人山人海吗？你不赶快取证，还过来和我犟嘴，是不是想让我也变成湖水里漂着的那个？你还说下雨，如果不是这场暴雨搅动了湖水，那尸体能浮上来吗？你蠢啊，真是！”
　　张文摸摸脑袋，扶扶眼镜，哼了一声，摇摇头，没再搭腔，继续做事。
　　陈磊听人群在叽叽喳喳地议论张梦蝶，忽然反应过来，直怪自己嘴贱。
　　他没想到，张梦蝶在此地的话题比那具浮尸更让人感兴趣，这是个人们狂热追星的时代。
　　他赶忙要张梦蝶和迟瑞文坐到警车里面去，然后，又打电话要局里增派警力。
　　“放心，你们的车我们会派人开回去的！”陈磊对二人说道。其实，他也想对他们的车进行检查。
　　此时，张梦蝶还穿着戏服，浑身湿透，已觉出了冷。
　　迟瑞文脱下自己的西服，准备给她披上，却又发现自己的西装也是湿的。
　　“冷吧？刚才把你吓着了吧？你哪来那么大的勇气，把我抛下后，独自开车去小卖部打电话报警！”迟瑞文找借口和张梦蝶说话。
　　自他驱车追上张梦蝶，就没好好跟她说过话。不但没好好说过话，而且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先是那车反击了他的脚，再是暴雨贪恋张梦蝶那张脸，好不容易两人倒在了沙滩边，那具恐怖的尸体又不识时务地浮了上来。
　　他看着张梦蝶那张苍白的脸，道：“把你吓坏了吧？没事的，有我在呢！”见她没说话，想了想又道：“其实，你完全没必要去报案的，我们完全可以一走了之，当做什么也没看见！来这镜缘湖的人这么多，总会有人看见后去报案的！你看啊，现在我们坐在这警车里，不知大家会怎么想我们呢！明天的娱乐版头条，又会被你给占了，先是被唐明玉打，再是与这浮尸扯上关系，哎，不占头条都很难！而且，你看，警察还会把我们传唤回去问话，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家，这多麻烦啊。我这辈子最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我想你也不喜欢吧！”
　　张梦蝶看了他一眼，仍旧面无表情，道：“我是不喜欢和警察打交道，可见到尸体报警，这难道不是人之常情么？当时，我真被吓懵了，那种情况下，我不找警察找谁？”
　　她的潜台词，迟瑞文想到了：难道找你？
　　其实，不用找，他就在她身边，可是，也没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然而，他终究不想告诉张梦蝶，他怕警察，不是一般地怕。
　　现在，他坐在这警车里，心如虫噬般难受。他怕坐在这里就出不去了。
　　张梦蝶看出了他的难受，于是道：“这里面很闷，你出去透透气吧。”
　　不用张梦蝶提醒，他也会走出去透气。这一提醒，他求之得。
　　一下车，他就四处张望，希望邹俊此时能出现在这里。
　　然而，邹俊没来。他感到很失望。
　　当晚，正如他所料，他们被警察传唤了很久。他们也被获准知情，那人是吸食过量毒品致死后，被人抛尸于湖中的。抛尸时间是两天前。
　　二人从公安局出来时已经很晚，见邹俊站在外面。邹俊送迟瑞文去医院，张梦蝶则自己开车回月亮湾公寓。
　　迟瑞文上车后，并不急着去医院，而是要邹俊开车去另一个地方。
　　邹俊按照他的指示，东弯西拐地把车开到了楠城北城区。
　　在一家咖啡馆面前，迟瑞文要他停车。停车后，他瘸着腿朝咖啡馆走去，走到前台，他给什么人打了一通电话。
　　邹俊抬头一看，灯光熠熠中，见上面招牌上写着“星光咖啡馆”几个字。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咖啡馆。迟瑞文此时能想到来这里，说明他平日里常来这里。但是，邹俊却是第一次来。可见，迟瑞文对身边的人还是有所戒备的，就连他这个贴身保镖也不例外。如果这次不是他的腿痛，不方便开车，估计他也不会让他到这个地方来。迟瑞文越是这样做，就越令人生疑。
　　他打过电话后，就吩咐邹俊开车回去，不要等他，说办完事后，他自己打车回去。
　　邹俊只得听从他的吩咐，准备开车回去。但是，把车开到一个僻静处后，他停了下来。他有预感，迟瑞文将要在此地约见什么人。否则，他怎么连要上医院这样的大事都给忘记了？只能说明，他要办的事情，比他的伤脚还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