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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只阿元 ...

  •   夜幕,轰隆隆的一声,伴随着巨响,一道闪耀的电光,破空而去,没入林中,随后风雨俱来。
      阿元裹着白日在林间捡来的虎皮瑟瑟发抖。
      她是姜阿婆从山上捡回来的弃婴,前些时候,一场风寒夺走了相依为命的阿婆的性命,她又成了孤儿。

      阿婆有两子三女,皆长大成家,在这个小病取命的年代,旁人都说她有福气。可惜的是孝顺儿子娶了媳妇,渐渐也就顾不上她了。
      阿元从来不曾见过所谓的“亲人”,大抵他们是不孝顺的,阿婆也从来没提起过。
      阿婆死后第二天,大伯拖家带口回来奔丧,而后以照顾阿元的名义,一家人住了下来。

      阿元懵懂,只觉多了亲人,自己再也不是孤身一人,心底不由得开心。
      没想到丧事办完,大伯就将阿元赶到了狗窝,邻里瞧不过去,私下为阿元抱不平,道好歹阿元是姜阿婆的心头肉,偏姜大山说的屋子住不开也是实情,他有五个孩子,谁也不愿意让阿元同住。
      姜大山生的憨厚,方方正正的脸一看就老实。

      最终将阿元挪到了小黑的狗窝,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特意给她用茅草搭了个小棚子,反正阿元还小,个儿也不高,瘦瘦弱弱的和小黑差不多大。

      风声咆哮,阿元害怕的搂着小黑。
      “不怕的,不怕的,一会就好了……”

      温暖的屋子里面,姜大山跟媳妇悄悄说着话。
      “前儿个我找蔡婆子问过了,刘员外府上要买小丫头的呢,有十两银子。”
      “刘员外?恐怕不行吧。”

      刘氏狠狠推了姜大山一把,撑着身子,瞪着他冷笑道:“怎么不行?姜大山,你别告诉我你还顾念你死去的老娘,想当年……”
      “闭嘴。”姜大山一巴掌呼过去。
      臭婆娘,口无遮拦。

      “你,你敢打我。好你个姜大山,今儿个你不说个三五六来,我跟你没完。”
      姜大山颇有些无奈,愈加压低了嗓子,“刘员外是什么人?你当为啥他家给的银子高?还不是因为他私下……听明白了吧?”

      “但是,十两啊,够咱们一家子吃一年了……”
      再说,死丫头反正是孤儿,要不是老婆子救她回来,早几年就喂山里的野狼了,他们家养了她几年,卖了她换点银钱算什么。

      姜大山没说话,只觑了她一眼。
      刘氏瞧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定是与她一样,舍不得那些银子,随即又敲边鼓,“半大孩子,做不了什么活计,吃的还不少,娘以前养她一个,自然简单,但咱们家还有五个呢,都还小,你,你总得想想大毛他们不是。再说了,你看她白白净净的,就知道娘没亏了她,送她去刘府享福不更好啊,吃的山珍,穿的绫罗,她长大了恐怕要感激我们呢。”
      “你也说,刘员外那个是传闻,莫不是那些没被选上的心生妒忌故意污他呢。”

      那还真不是污蔑。姜大山亲眼见过刘府丢到乱石坡的尸体,小小的男娃女娃浑身是伤,那才叫吓人哟。

      姜大山眼神微眯,没反驳。
      无他,这话说到了他心坎上。他惯是个没皮没脸的,但打定主意在白云村住下,亲娘刚死,就卖侄女儿,这名声实在不好听。
      人总是这样,内里再龌龊,也要藏的严严实实。

      “你说的是,过两天我找蔡婆子问问。这事儿不能说漏嘴了,到时就说她亲爹娘找来把人带走了。”
      “嗯。”
      想着白花花的银子,夫妻俩狼狈为奸,睡了个踏实觉。

      秋雨渐歇,眼瞧着快入冬,蔡婆子那儿还没回话,刘氏心里打着鼓,暗想着莫不是刘府不要人了?
      姜大山也越来越焦灼,姜阿婆没有留下多少粮,想也知道,一个六岁娃娃,一个六十老妪,能攒下什么东西,平日里饿不死就不错了。

      “死丫头呢?”刘氏揪着三毛。
      “不是你叫她洗衣服吗,娘,你放手,你揪疼我了!”三毛七八岁,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

      刘氏一顿,再骂骂咧咧说道:“死丫头洗个衣服洗了大上午?懒牛懒马屎尿多,看回来怎么收拾她。”
      她也不想想,一家人的衣服全扔给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她能洗多快?

      阿元此时正好奇的望着岸边的鱼手足无措,一副想碰不敢碰的样子。
      这鱼实在太大了,足有一个她那么长。莹白色发着淡淡的光,两条长长的胡须红艳艳的,鱼嘴开开合合。
      “你很痛吗?”阿元觉得鱼在哭。
      大鱼离水边差不多十来步,阿元正苦恼如何帮它,远远便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阿元咬着唇,蹑手蹑脚走到脏衣篓旁,拿了件衣裳裹着大鱼,拽着袖子往河边拖。
      好沉啊,阿元觉得两条胳膊都是自己的了。
      阿婆说,万物都是有灵的,遇到想帮的便帮一把,总不会是坏事,不知怎的,她便想起了这句话。

      阿元摸了摸肚皮,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了看水,又看了看鱼。垂死的鱼被她渴望的目光看的鱼身一震。
      眼底闪过挣扎,似乎过了许久,又好似不过一瞬,她喃喃道:“阿元不饿的,不饿的……”

      等整条鱼全浸在水中,阿元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望着不断变幻的云层:“还是好饿啊。”
      她许久没吃饱了,大伯母只允她喝半碗粥,与其说粥,不如说是米汤,一碗里面全是水,只有几粒米,白日里洗完衣服,跟着大伯去田里割稻子。

      农家里都是这样过来的,只不过她做的更多些。她知道大伯跟大伯母都不喜欢她,她是阿婆捡来的,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但只要她勤快些,多帮家里干点活儿,大伯定会接纳她。
      小小的阿元并不知道,人与人之间相处并非单方面的努力就行。

      “阿元,阿元……”是大丫姐姐的声音。
      阿元迅速将绑过大鱼的衣裳泡在水里,掩去鱼腥味,作出正在洗衣裳的样子。
      “大丫姐姐,我在这儿。”河边的茅草太高,她站起身子将将只露出个脑袋。

      “还有多少没洗完?娘也真是的,一会儿没见就叫我来寻。”大丫拨开草丛,见竹篓里还有几件,瞪了阿元一眼。
      她娘说了,阿元不是她妹妹,在家里当丫头使唤就行。“你动作快一点,家里还等着你做饭呢。”
      大丫骂完阿元,就坐在一旁看着,时不时催她几句。

      阿元似是习惯了,也不作声,埋头洗衣裳。

      阿元只觉得自己做了个美梦,梦里有好多好吃的。她左手拿着鸡腿,右手抓着一条好大的鱼。醒来后,她仍然睡在小黑的窝里,今夜十分寒冷,她偷偷藏起来的虎皮不见了,阿元不住打着哆嗦,搂着小黑的手臂收的更紧了。
      小黑发出咕噜声,显见被小主人勒到了,但又不敢下嘴,只动来动去。

      “你也冷对不对?”阿元搂的更紧了,她应该将虎皮藏的更好些,这样小黑也不用陪着她一起挨冷挨饿。
      小黑挣扎无效,只觉狗生艰难。

      阿元沉浸在自责中,突然鼻尖嗅到一阵若有似无的香味,有点像烤鱼的香味。她晃了晃头,暗想一定是白日里见了那条大鱼,没有吃掉它的遗憾。

      又过了一会儿,只觉扑鼻的香味越来越近,勾的她肚子里的馋虫翻滚,肚皮传来一阵咕咕声。
      “小黑,一定又有神仙给咱们送吃的了。”夜色漆黑,却藏不住阿元那一双亮晶晶的眼,闪着点点星光。

      一人一狗顺着烤鱼的香气,找到了院门外的大槐树后,只见一条约莫两三斤的鱼裹在荷叶里,面皮烤的焦黄,让人很有食欲。
      阿元咽了咽口水,肚子叫的更厉害了,捂着嘴小声对小黑商量道:“我要一半好不好,阿元好饿好饿。”

      虽然小黑不会说话,但在阿元心底,小黑是她最好的小伙伴。大伯好歹给她喝粥,小黑只能自己出去寻吃的,比她可怜多了。

      一人一狗分食整条鱼后,悄悄绕过正屋回他们自己的窝。路过屋檐时,没想听见屋里大伯两人正好说话。

      “蔡婆子那边怎么说的,还要吗?”
      “买的,不知咋的,银钱还多加了五两,你说刘府怎地那么有钱,买个丫头比别人家贵那么多,要不把大丫也送去?不跟死丫头那样签死契,签十年活契就是。等年岁到了,正好嫁出去。”刘氏心里的算盘打的霹雳响。

      刘府丫鬟的月银听说有五百钱,这样算,十年下来……
      刘氏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团。
      “不行,大丫不能去。”虎毒不食子,大丫好歹是他亲生的。便是他再黑心,也不能把自己闺女推火坑,那刘府岂是那般简单,活契又如何,死了大不了赔点银子。

      “当家的,大丫生的好,万一被贵人老爷们看上了,家里日子也好过些,几个小子再过几年就该娶媳妇了,家里要钱没钱,要粮没粮,拿什么娶别人家闺女。再说了,大丫二丫总归是别人家的。”

      “哎,头发长见识短的婆娘,你知道什么?那刘府就是个吃人的地儿,刘老爷荤素不忌,尤爱幼童,大丫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姜大山怕刘氏阳奉阴违,只得将内情告知她。

      “那……人家瞧得上姜元吗?”姜元干干瘦瘦的,只一张脸白白净净,不是她自夸,比大丫二丫差远了。
      “你别管,菜婆子说了,这阵子顾不上领她,等镇上的事儿忙完,就来领人。”

      刘氏眼珠子转了转,“镇上的大事跟牙婆有什么关联?”

  • 作者有话要说:  挖坑一时爽,一直挖坑一直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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