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窗残阳》出墙小红杏

2、第2章

　　天熙八年六月二十一，大暑，未央宫。
　　玄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正殿大门，仔细听着着殿内动静，神情既焦急又担忧，连面上流下汗液也浑然不觉。身后宦官见状，上前道，“陛下，您已站了半晌了，早朝刚下您就来了，也没来得及用膳，这大热的天儿，您看——要不先去侧殿坐着等消息，用些点心，皇后娘娘吉人自有天相，自会平安诞下小皇子或小公主的。您一直站在这儿，若是中了暑气，娘娘也会不安的。”
　　这玄衣男子是大梁昭宣帝萧承稷，与懿德皇后罗元晴感情甚笃，二人育有一子萧明琛，昭宣帝曾称赞萧明琛“琛儿小小年纪，却努力上进，实乃皇室子弟楷模”，在六岁那年被昭宣帝封为东宫太子。
　　昭宣帝依旧看着正殿大门，摆了摆手，“朕在这里陪着皇后。”
　　“父皇——”未央宫外跑来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男孩，昭宣帝回过头看着急急忙忙跑来的孩子，皱了皱眉，“琛儿，你忘记朕告诉过你不论何时，上位者都不可慌张吗？”
　　太子跑到昭宣帝身旁，行了个礼，“父皇，儿臣知错了，只是听宫人们传母后即将生产，琛儿有些担心母后，所以失礼了。”又转向昭宣帝身后宦官，“陈公公，母后怎么样了？”
　　“回太子殿下，皇后娘娘一切安好，殿下不用担心。”
　　昭宣帝看着太子，想起了什么，“琛儿，今日太傅这样早就教完了？”
　　“父皇，不是的，是休息期间，琛儿听宫人们讲的，然后…”太子有些不好意思，“太傅见琛儿太过担心母后，所以同意琛儿今日早些下学。”
　　“琛儿有心了，你母后知道你这样关心她，定然欢喜。”昭宣帝看着酷似自己的太子，适才的焦虑也淡了几分。昭宣帝身后的宦官陈立看见昭宣帝的脸色，面上一喜，太子总是能让陛下开怀。又听昭宣帝问道，“琛儿，你是想要母后生一个弟弟还是妹妹？”
　　“当然是妹妹！”太子脱口而出，“琛儿已有两位弟弟，三弟还小，平日我与二弟一同读书习字，骑马射箭，虽不寂寞，却有些乏味了，不知有位妹妹是什么感受。”
　　昭宣帝笑着摸了摸太子的头，正待回答，儿啼声突然从殿内传了出来，一位宫人急忙从正殿出来，向昭宣帝磕头，“恭喜陛下，皇后娘娘产下一位小公主！”周围宫人齐齐下跪道贺“恭喜陛下喜得公主！”
　　闻得此言，昭宣帝大喜，“好！”拉上太子急急往殿内走去。

　　殿内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夹杂着孩子的哭声，可是宫人们却都喜不自胜，懿德皇后躺在床上，面色疲惫也掩不住脸上的笑意，看见昭宣帝过来，急忙道，“陛下来了，”又瞧见了太子，“琛儿怎么也来了？”
　　昭宣帝在床边坐下，见皇后询问，说道，“琛儿担心你，孩子有心了。”又想到刚出生的小公主，“元晴，你生了位小公主，朕甚是开心。”
　　皇后也十分喜悦，“臣妾也很是高兴，不过还未看过孩子呢，想来陛下也没见过吧。”向身边宫人吩咐，“秋娘，把公主抱来。”
　　“是。”
　　昭宣帝拉着皇后的手说，“元晴，刚在殿外琛儿还说想要位妹妹，现在成真了，咱们也是儿女双全了。”
　　太子听到昭宣帝提起他，也笑着说，“是啊，母后，琛儿有妹妹了。”
　　三人正说着，秋娘抱着一个襁褓来了，行礼道，“陛下，娘娘，小公主来了，适才公主哭声洪亮，现下怕是累了，已睡着了。”
　　“给朕，”昭宣帝伸手接过襁褓，仔细瞧了瞧，小公主面色清秀，睡得正香，他喜滋滋地对皇后说，“元晴，来，你看看。”又把小公主抱给皇后看，“你看，长得倒是和琛儿刚出生时极为相似。”
　　皇后看了看小公主，微微一笑，“是和琛儿刚出生时一样，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对好奇地望着襁褓的太子说，“琛儿，你看你妹妹，你刚出生时也长这样。”
　　太子有些激动，“母后，我能抱抱妹妹吗？”
　　皇后笑道，“等过些日子吧，不然一会儿摔了，你摸摸她的脸吧。”听到皇后这样说，太子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小公主的脸颊，又急忙把手指缩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希望妹妹快点长大，到时候我带她去骑马。”
　　昭宣帝和皇后相视一笑，皇后对太子说，“好，琛儿长大了，知道保护弟弟妹妹了，今日也累了吧，琛儿回去休息吧，秋娘，带太子回去吧。”
　　秋娘福了福，“是。”
　　太子拱手道，“儿臣告退。”出去时又看了一眼襁褓。
　　皇后看着太子离去，又低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孩子，神色有些黯然，昭宣帝发现了皇后的脸色，抱住了她，问道，“元晴，怎么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皇后急忙淡淡笑了笑，“没有，觉得身上有点累而已，不碍事，陛下不必担心，听秋娘说陛下下朝后就来了，还是早些回宣室殿处理政事吧，臣妾没事。”
　　“当真？”昭宣帝仔细观察皇后神色，“不对，你有事。”他见皇后一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试探道，“莫非你不喜欢这个女儿？”
　　皇后一听，急忙否认，“陛下说的这是什么话？！有了这个女儿，自此儿女双全，我觉得此生足矣，何来不喜欢一说。”
　　昭宣帝奇道，“那你为何神色郁郁？”
　　“我只是想到了永”话声戛然而止。
　　昭宣帝心下明了，一把搂住皇后，“元晴，你看见她想到永宁了是不是？”皇后听到“永宁”二字，眼泪滚滚而出，昭宣帝轻轻拭去泪水，“别哭，到时候眼睛疼，永宁和咱们没缘分，你不要难过了。”可是自己的声音也有些哽咽。
　　原来懿德皇后十六岁时嫁给了当时还是太子的昭宣帝，一年后，当时还是太子妃的皇后生下了东宫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三日后先帝亲自赐封号“永宁”,可惜永宁在五岁那年，就因风寒夭折了。
　　陈立看到帝后二人都勾起了伤心事，上前劝解道，“陛下，娘娘，小公主出生是喜事啊，永宁公主若是知道陛下娘娘这样难过，也会伤心的，而且…这，说不定小公主就是永宁公主送来陪伴陛下娘娘的，您瞧，小公主除了和太子殿下长得相似，和永宁公主也是姐妹，也是相似的。”
　　皇后听闻此言，渐渐收了泪，昭宣帝也有所动容，二人齐齐看向襁褓，越看越觉得小公主是永宁派来的，皇后点点头，“是了，定是永宁送她来我们身边。您说是吗，陛下？”
　　昭宣帝也点点头，“陈立说得对，元晴，这小公主是永宁和上天送给我们的礼物，这是大喜事，咱们切不可再难过了。既是这样，朕希望她这一生永远平安健康，就封为永安公主吧。”又转向陈立说，“陈立，传旨，朕得嫡女，甚感欣慰，今海晏河清，惟愿大梁盛世永安，封皇后所出三公主为永安公主，大赦天下。”
　　陈立躬身道，“奴才领旨。”
　　皇后有些不敢置信，“陛下，甫一出生，永安就得封号已是殊荣，怎可为她再大赦天下。”
　　昭宣帝叫宫人将永安抱走，对皇后说，“朕本以为这辈子没有女儿缘了，二公主也是母女俱亡，”说到此处，昭宣帝有些郁郁，可是瞬时又喜悦了起来，“现在可好了，永安来了，朕就算多宠她些也无妨，无人敢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