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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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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白衣少年酩酊大醉,死猪一样被丢出酒肆。
少年醉眼朦胧,随手搂住一个路人,只觉“她”貌若春花,娇羞可人。
少年一时心痒,偷了一个香吻,又折下路边卖菜大婶的油菜花,插在路人发髻上。
路人恼羞成怒,提起拳头一顿胖揍,却依然将昏厥的少年安置在客栈,付足一日房钱,走人。
“他哪里象女人了?”
萧慕辰叹气,手指摸摸白皙的脸颊,那顿打挨得真冤。
高玉麒,高,瘦,布衣,唇薄如剑,眉扬如剑,目亮如剑。整个人形如一把剑。
一把冠绝天下的出鞘利剑。
一个独步武林神话般的人。
“既然来了,便喝一杯,傻愣愣地杵在门外作甚?莫非你想改行做天王殿里的泥塑金刚?”
萧慕辰俏皮地眨眨眼。此刻,高玉麒的心中似有一簇火焰在燃烧—怒火,偏偏眼前人视而不见,神色更显肆意张狂。
“慕辰,你又瘦了,少喝点酒。”
高玉麒接过劈面丢来的酒瓶,无奈地看着萧慕辰斜倚香案笑得梨花带雨。素衣长衫包裹下,身形越发清减。
“你,在关心我。不怕小情人喝醋?”
笑声顿歇,萧慕辰讶异地抬起头,眼角不经意地划过一丝温暖。
“哼,不知所谓。这大半年来,你大开杀戒,无非是想逼我出手。可是,你明知我无意与你为敌。”
高玉麒红眼,混杂着不解、焦躁、担忧。
“对决,亦非所愿,是天意弄人。自古正邪不两立,岂独你我!明日之战,我已请少林苦禅方丈、玄天宗孤叶宗主与峨眉派青莲师太为公证,你无须担心会失信于天下人。”
萧慕辰唇带讥诮,眼睁睁地看着高玉麒来如风、去如电,只可惜了两扇虚掩的木门,百十年的古物,四分五裂,寿终正寝。
“这人,脾气越来越坏。”
萧慕辰摇头失笑,目视窗外寒风萧萧,鹅毛飘雪。
“老爹,你为什么要故意激怒那个老实头子?”
木柱后,探出一双狭长的凤眸,眼珠滴溜溜乱转,左眼角下一颗小小的红痣,形如泪滴,令人砰然心动,为这七八岁的狡黠孩童平添几分妩媚之美。
“泪儿,又偷听,今日我便让人送你回去。该回家探望你娘了。”
萧慕辰三步并作两步,揪着泪儿的衣领,将他拉至身前。
“不要,我找木头捉鱼去,谁稀罕看你们比武。喂,高叔叔人挺好,别让我看到你现在嘴硬欺负他,将来后悔得直想哭。”
泪儿泥鳅般滑出丈把远,顺手牵羊捞走了香案上的半瓶残酒。
“可恶的小鬼!”
萧慕辰笑骂,紧了紧身上的单衣,正欲推窗的手突地停在半空。
“大师,您也想做说客吗?”
萧慕辰侧睨,望向庙内不起眼的角落。
一老僧,须眉皆白,袈裟溜丢,踞坐团蒲,碗大的一串佛珠挂于臂弯。
“天下第一,虚名耳。萧施主非凡俗人,何苦执着如斯!”
一声叹息,人影倏离,话音远远飘来。
“世人若无执着,佛家何须戒贪、戒嗔、戒痴。”
萧慕辰点燃香烛,青烟缭绕中铜佛莲花高座,慈眉善目,拈指长笑。一双慧眼看尽世间沧桑,人心难测。
青灯古卷,暮鼓晨钟,萧慕辰睡得昏天黑地,醉得人事不知。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来日,艳阳高挂,天气竟出奇的好。
肩头一寸,刀尖凝住,血出辄止。
高玉麒进一步,刀尖则缩一分。
“拔剑。否则,我杀了你。”
萧慕辰怒喝,持刀的手微颤。
“为什么,回答我。”
高玉麒不理,再逼近。二人之距,不足一臂。
“我以贪狼刀传人身份挑战天翎剑,不可以?”
萧慕辰反转手腕,刀刃划破右臂肌肤。血落,染红冰冷白雪,刺眼异常。
“你!”
高玉麒阻止不及,停步。
“拔剑。我不屑占你便宜。”
刀尖上扬,挑刺眉心。
“好,你要战,我便战!”
高玉麒拔剑,挡刀,火光迸射。急退,利剑指天。
一身桀骜落入萧慕辰眼底,化作满心酸楚。
“阿弥陀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天下,终究属于年轻人。吾等老朽当归隐矣!”
青莲师太,双掌合十,口宣佛号,目视身侧一僧一俗。
孤叶宗主,手抚白须,点头,含笑。
苦禅方丈,轻转佛珠,神态安详,目注雪山绝顶。
“不好!”
一声断喝,指尖发力,佛珠粉碎如末。三人纵身直扑峰顶。
“木头,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小河边,泪儿推推身边的木头。雪堆里伸出一张虎头虎脑的小脸。一个年岁略大些的孩子,吸吸鼻子,抖落满身积雪。
“嗯,刚才‘嘭’一声巨响。可能是山上塌方,大石头滚下来了。”
木头掰断一根胡萝卜,将半截尾巴尖插在雪人脸上当鼻子。
“糟糕,出事了。”
泪儿拉了木头的小手,往山上飞奔,留下一地狼藉。大雪人圆滚滚的脑袋搭在圆滚滚的身体上,笑眯眯地注视前方。
雪岭一战,胜负未知。神兵绝迹,高萧二人下落不明。
当日观战者,苦禅方丈折返少林后即告圆寂。孤叶宗主突患失心疯,门下弟子遍寻名医未果。青莲师太哑口无言,禅让掌门之位,避居峨嵋禁地清休。但凡有意窥探滋扰者,皆被峨嵋四老的拳头和剑阵阻挡在百丈开外。
江湖风云变幻,大浪淘沙。一代传奇的没落,意味着新一代传奇的崛起。名剑与妖刀,或许正亟亟等待新的主人,重振神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