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孙鸢到底还是留了情,她并没用上全力。
可即便是这样,沈廉嘴角还是渗出了血丝。
他冷着脸用拇指抹掉了嘴角的血迹,就着偏着头的姿势看着孙鸢,孙鸢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这让他心里的火又蹿得更高。
殿门外守着的宫人终于迟钝地听到了里面的声音,他敲了几下门,窗纸上勾勒出他的身影。
宫人心忧殿里出了事,又怕扰了太后清梦,于是轻声问道:“娘娘可还安好?”
“……无碍。”孙鸢沉着声音答道。
殿里两个人谁也不肯让谁地对峙,盯着对方不开口也不先一步软下态度。
最后还是沈廉先一步跳窗离开了。
孙鸢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估摸着他应该是走远了,这才快步走到窗边,看着沈廉的身影与夜色逐渐融为一体,关上了窗。
她向来是信守承诺的人,不会做出毁约的事。
……即使是当时受制于人才不得已答应下来的。
*
“沈廉,该你上路了!”方脸的狱卒拿着用铁环穿成一串的钥匙,抖了半晌,找出关住沈廉的门的钥匙,很快就打开了。“快点!”
视线被乱发挡住了,沈廉伸手拨开,看清了狱卒的脸。
这狱卒他眼熟。
是上辈子送他去刑场的人。
被直呼名讳沈廉也不恼,早在入狱的时候,他就不是那云端之上的端和亲王。
上面的两位和其他几位大臣把他送进大牢,剥夺爵位,现在和平民无异。
狱卒见沈廉坐在地上只看着他不动,心里有些发怵。
好歹这也是曾经威名在外的王爷,即使是被打入大牢,现在即将被砍头,他的余威却还是在的。
狱卒硬着头皮踢了下沈廉,恶里恶气地说:“给我起来!别再和我摆谱!你以为你还是王爷不成?”
沈廉终于动了一下。
狱卒刚要松口气,却听沈廉说:“起不来,走不动。”脚跟传来一阵阵疼痛,就连手腕上也传来钻心的疼。
他的手筋脚筋早就被挑断了。
狱卒看向他血迹斑斑的双脚,犹豫着把他扶起来了。
话本里总写,当有人被砍头时,总会有人大喊“刀下留人”,于是那人就得救了。
但沈廉是因谋反入狱,又坐实了这个罪名,天下所有人对他恨之入骨,于是他死了。
死之前他看到藏在人群中看着他红了眼眶的人,那个不应该出现这里的、却在一众愤怒和看热闹的脸中显得格外醒目的人。
*
沈廉猛然惊醒,翻身坐起来扶着头。
此刻天已大亮,女婢夏禾带着一连串下人进来备下热水,听见床间动静,便柔声问道:“王爷醒了?这会儿可要用热水?”
沈廉没出声。
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梦到前世的事。
前世他和孙鸢情意相投,正要谈婚论嫁时出了意外,他被陷害抓进了大牢。后来手下的人告诉他害他的人正是孙鸢,而孙鸢早就登上了后位,成了国母。
在亲眼见到孙鸢之前,沈廉是不信的,甚至还将属下骂了回去:“阿鸢是本王还没过门的夫人,怎么可能嫁与皇兄!你们不要信口雌黄,挑拨我们的关系!”
在孙鸢穿着一袭凤袍出现在大牢的时候睥睨着他的时候,沈廉才不得不面对他一直逃避的现实。
但属下因此却对他心生间隙,最后在上面的人威逼利诱之下投服了。
死之后他魂魄未散,便一直跟在孙鸢身边,知道了掩盖在残酷事实下的真相。
这一世他仍旧什么也没改变。沈廉有些颓然。
但事实已到如此,沈廉只能尽自己所能护着她,不让她走上前世的路。
天还未亮时,孙鸢被殿外一阵吵闹声吵醒了。
外面的人尽力压低声音,但奈何孩童的声音仍旧尖锐。
孙鸢下了塌,随意披上外衫,扬声说道:“秋景。”
门外的人听到她的声音那一刻全都住了嘴,隔了一会儿才听秋景回道:“娘娘,陛下想进来见您。”
登基不久的小皇上在门外冷哼,颇为老气横秋:“朕来见母后,你们竟敢阻拦朕,当心朕让你们吃板子!”
“弥儿。”孙鸢说,“快进来。”
沈知弥听到孙鸢这么唤他,当即放弃了追究这些不知好歹的宫人的责任,推开门欢欢喜喜扑进孙鸢怀里,唤道:“母后。”
孙鸢揽住他,柔声说:“弥儿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母后了?睡不着?”
沈知弥委屈地点头,又向她告状:“他们拦着儿臣,不让儿臣进来找母后,母后定要好好惩戒一番才行。”
孙鸢看向守在门外的宫人,几个宫人无一不低着头忍着笑。
孙鸢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到底还未长大,还是小孩儿心性。
“秋景拦住你,是因为母后还未起身。”孙鸢松开沈知弥,“况且男女有别,弥儿也是个大孩子了,该懂得这些。”
沈知弥嘟囔:“……儿臣想母后了嘛。”
孙鸢让人把沈知弥带出去,留下秋景、春岚二人伺候她更衣盥漱。
“昨夜太妃娘娘曾派人来请皇上去她那儿。”秋景将一根银钗插进孙鸢发髻,“奴婢见娘娘睡下了,便未让人告知娘娘。”
沈知弥不太喜欢这个太妃,难怪会这么早就来找她。
孙鸢说:“随她去吧,不用告诉哀家。”
用过早饭过后,孙鸢牵起沈知弥的手,亲手送上龙辇,这才转身踩着矮凳上了马车。
沈知弥不喜欢上早朝,除了得像太傅要求那样坐得端正之外,下面大臣看他的眼神也极让他不舒服。他时不时偏头去看珠帘后面的孙鸢。
孙鸢感受到他的视线,唇角悄悄勾起一抹安抚的弧度。
殿前的几位大臣自然看到小皇帝的动作,心生不满。
但他们压下了这丝不满,只在心里忿忿地说:“妖后当政,将祸不单行!”
朝中静默了一会儿,手持拂尘的公公看向孙鸢,孙鸢朝他轻轻点头示意。
于是他转过头,扯着嗓子喊:
“有事启奏,无事退——”
“臣有奏!”
殿上其余官员看向开口的那位大臣。
是礼部侍郎。
孙鸢道:“爱卿请讲。”
礼部侍郎在所有人或明或暗的注视中走出来,弯下腰拱手作礼,这才慢吞吞道:“臣听闻早晨皇上寻太后时,曾被宫人拦在门外。”他顿了顿,腰弯得更低了些,继续说,“皇上乃一国之主,宫人不过一贱婢。贱婢竟敢阻拦国君,还望陛下、太后明察!”
孙鸢脸色猛然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