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95、冷漠的看客

　　早上的最后一节课，是生物课。
　　那堂课，让站在课堂后的善美不舒适到极点。
　　课程的内容是，解剖男人。
　　善美实在是想象不到，为什么这个玩偶之家会开设这样的课程，他之前说馆长有厌男症，仿佛是真的。
　　在课堂里，善美看到了，自进入玩偶之家以来的，除他之外的第一个男性。
　　他仿佛是…………一个正在变化中的玩偶。
　　善美看到他的手脚都已经木制化，他显然是活着的，但是仿佛看起来又……离死不远。孩子们将他包围在解剖台上，四周都是明晃晃的灯光，女教师在黑板上写下很多专业的术语，那男人惊恐的躺在中间，他看上去大约三四十岁，甚至没有蔽体的衣服，孩子们捂住他的口，将他麻醉了……
　　善美看了看其他的女佣，她们的表情这么看起来仿佛比昨天奇怪多了。她们仍然是带着笑的，但是善美看到她们之中很多人那些笑容是带着害怕，畏惧和讨好的……
　　在混沌之中，善美晕乎乎的看到孩子们划开男人的身体，那个不能动弹的人仿佛变成她自己……她或许最终也会变成这样，即使再害怕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别过眼，耳朵却听到那人身上的血淌在地上的声音，她几乎要被那场景整个的束缚，她觉得那是个无序也没有终止的梦，有一个孩子仿佛划错了解剖刀下刀的位置，善美看到男人像未死的鱼一样大口喘气着在台子上挣扎，但是他的四肢却被固定……那女孩的陪护女佣随即在老师的要求下对女孩进行了严厉的鞭笞，大约因为这场景的怪异，那女佣打得分外不留手…………
　　善美身体一直发抖，她觉得自己已经无法持续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勉强的站着，而在那些女孩中的小哲，没有慌张也没有害怕，甚至没有恐惧，只是，端正的握着解剖刀，有时对她抬眼………………
　　“砰————————————”
　　教室里侧面的温水笼头突然爆裂开来，孩子们惊慌失措的叫着从生物教室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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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仿佛是一场突如其来无可预料的混乱，但是那个男人还是没有逃过一劫。
　　孩子们糟糕的解剖最后还是让他丧命，善美想到的是他大约会被送到昨天夜里那个地下的工厂，然后在这个世界悄无声息的消失。
　　善美在离开房间时，在混乱爆开的温水笼头前护住了小哲，在走廊里，小哲和她浑身上下都湿透。
　　小哲手上还有着那男人的鲜血。
　　他说让善美去换衣服，善美点点头，走廊里来了坐在轮椅上的贵妇，管家。
　　但是善美很奇怪的看着她们，小哲对她们的态度和昨天一样，但是，贵妇和管家却都已经不再是昨天的人脸。
　　她们换人了。
　　这里的一切，都在随时的被替代，她们对待善美的方式没变，是那种，奇怪的笑容，虽然并不如同教室里的那些隐藏畏惧的女佣……
　　她们问小哲喜不喜欢新妈妈。
　　小哲冷眼看了看善美，说，笨手笨脚的，连个睡前故事也说不好。
　　贵妇仍然是斥责小哲没有礼貌，她的脸分明不一样，但是对小哲的态度却还是和昨天那个女人一样，善美甚至觉得今天这个女人和昨天那个女人的脸亦或是感觉有些相似，她对善美抱歉的笑了笑，说，这个孩子一点也不懂事，拿出鞭子来打小哲，小哲没有躲闪……
　　善美很想如同昨天那样去劝阻，小哲问，你想穿着湿衣服脏兮兮的待在我旁边吗？
　　善美摇摇头，只好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
　　“把我留在窗台上，干净的衣服在次元包里。”
　　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她听到他轻声对她说。
　　他仍然没有变回人形。
　　善美心里一阵难过，但是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她轻轻将耳饰放在窗台上，那时候，看到小哲一个人在院子里，和昨天晚上一样，仿佛在寻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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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休的时间很短，善美因为早上和他……的事，这一天情绪很低落。
　　生物实验室走水，女佣们修了很久才修好，她再度的错过了吃饭时间，事实上，即使赶上，也大约什么都不能吃。她很困乏，整个人软到想昏睡，又去洗个冷水脸，强打精神，从家政教室拿了一些彩色的布和棉花，一个人坐在庭院的一个角落的石墙下。
　　她的手已经并不那么灵活了。有几个指头，无法动……
　　在那遮蔽的蕾丝印花手套下，她努力的，忽略了那些……
　　“阿布，早上的事，对不起…………”她手里拿着那个脏兮兮的，看不出是什么的破烂布偶，往里面笨拙的塞了点棉花：“对不起……我成天给你这样道歉……但是我…我可能不太会说话。”
　　耳坠有了一些温温的热。
　　她十分忐忑，想哭，觉得对不起他，又不知道该怎样才好……她将那些眼泪憋回去，她尤其不能当着他的面……
　　那一刻，只想匆忙的掩饰，只想绝不要被他看见……那么错乱的说出那句话，她已经非常懊恼自己的口不择言。
　　“你看……这家伙缝什么比较好？”她，仿佛努力的笑了笑，拿着手上的玩偶。
　　手那样颤抖起来。
　　心想着如果他再也不理她怎么办……那大概是她自找的……她对他说了很过分的话……那么疏离的将照顾她的人推开……
　　“阿猫阿狗，都好。”他淡淡的声音，传来。
　　她的心就那样不受控制的，震了一下。
　　她无法分辨他的情绪，心里一阵阵慌乱。
　　“我手工大约不是很好。”她的心十分错乱，并不知道该对他表达什么。她焦虑的想表达早上的事的歉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把事情弄那么糟糕，她很想跑去哪里放声大哭一场……但心仿佛被另一种东西堵起来……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睫毛有点湿湿的，她一点点的把棉花填充到那个坏掉的小布偶身上，那东西仿佛本身是个有四肢的动物，只是没有脑袋，不知道原本是什么……善美想了想，她用白布缝了个小狗的头，她的手工的确差得要命，倒是省略了左手的不灵活，她只见过啸天犬那样可爱的大犬，心里想着那模样，缝上了啸天犬右耳和脖子某处的一个可爱的斑纹，但是大约她也是很认真的做了手工，缝好之后倒是有模有样。
　　“好看吗？”她试探的，问他。
　　心又一次那样揪起来。
　　仿佛过了一些时刻。
　　“嗯。”她听到他低声回答。
　　然后，仿佛保护她却避开她那样，没有了更多的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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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善美还未来得及把布偶给小哲，被告知，这节课是体育课。
　　孩子们要和自己的陪护组队，和其他组别竞争做接力赛。
　　如果输了比赛要被对决的组别鞭打，如果赢了要去鞭打输的组别。
　　善美实在觉得跑步对她来说是个当下很吃力的一个事。她想，如果是昨天，遇到这样的事，她也许会和变成耳饰的他说说话，但是今天，她自己实在很没脸这样了……
　　“你可不要拖我的后腿。”小哲站在她身边，换了一件运动服，看了看善美的鞋子。
　　善美穿的是女佣的皮鞋。
　　善美总觉得小哲的目光是有更多的东西的。特别是他轻轻瞟了一眼她的手。
　　因为善美更多的是担心，变成耳饰的他觉察，因此有些仓促的别开眼睛，将手藏在身后，道：“我会尽力跑的。”
　　接力赛是分两组竞技，其他人站在两旁鼓掌，比赛用一个摇铃开始，赛程是花园两圈，第一二组开始跑以后，善美看到那些女孩子跑得并不是很快。
　　如果是那种程度的话她也许也…………
　　直到两分钟跑完全程，无意外的一组胜败。
　　女教师有些严厉的走到输的那一组，对着那跑步的女孩问道：“你尽力了吗？”
　　那孩子微微喘气，说，已经尽力了。
　　“你根本就没有认真跑，你应该有更大的潜力的。”那老师已经拿起了鞭子，不留情的打在女孩的身上，道：“团队的合作里，即使是你一个人的努力也没有意义，如果和你搭档的对方是个蠢货，你也不会占一点便宜。”
　　善美理解错了，这并不是什么友谊赛。
　　这里的一切都是，对生命和弱小的碾压和竞争。
　　陪护的女佣瑟瑟发抖，努力挤出微笑，说，下次一定会认真的。
　　但，站在那里被女教师惩罚后的女孩，缓缓走到了女佣面前，说：“还有下一次机会吗？”
　　她也拿出了自己的鞭子，还未等到对手来惩罚她，她已经呼呼几鞭子将那女佣抽打在地。她发狠的打着沙石里的翻滚的对方，“叫你害我输，叫你不快些跑！！”
　　淡淡的鲜血缓缓的溢了出来……
　　反观，赢的那一方，带着胜负欲的骄傲和不可一世的傲慢，接受了众人的赞扬和掌声。
　　“如果我输了，一会我也会这样打你。”小哲越过善美，低低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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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上和想象的并不一样。
　　不想输的小哲在半圈之中就被对手超越。
　　他将接力棒交给善美时，对手已经先行十几秒了。
　　善美什么也来不及思考，就开始跑，但是她身体又累又重…………没跑几步就觉得沉得不行…………
　　她满心都是气馁，觉得对手在前面仿佛变成了一道背影……
　　脚好像灌铅一样，但，却不知什么时候，仿佛空气多了一点风…………又再度将她的脚步带起来…………
　　双脚仿佛不是自己的，耳环的力量开始缓缓发热，她心下怔愕，想到的是他冒险助力。
　　“阿布————————”
　　“集中精神，看前面。”那声音微微低沉，她感觉在那看不见的空气之中，有若有若无的光影，化在空气之中，仿佛带着她的手，往前奔跑，她那一刻既是感动又是难受，她听他说过这地方有结界，他若想隐藏便必须压制力量，但他此时此刻事实上也没有更好的选择，因为他也不能眼睁睁的看她输掉比赛被罚——————
　　她越过了气喘吁吁的对手，但是她已经快要接近那群前方的人。
　　她也不能让他继续冒险………………她狠心扯掉耳坠，那力量瞬然之间消散空气，她将耳坠放在口袋，努力用自己的脚步往前跑，但她的对手卑鄙无耻，跑上来狠狠撞了她一下，她措不及防，就连口袋里的他也完全未曾来得及反应，只能在她身体失控的坠地时来得及稍微减缓她的震动，善美咬牙，立即爬起来，但是那一刻，一股钻心的疼痛突然从她的脚传来——————————
　　她没能站起来，她又跌下去了。
　　她仿佛想到或许是因为什么，她很快的尝试着站起来，这一次她站起来了，但是她再也跑不起来，她的脚尖有某个部分仿佛不再是自己的了。
　　她一瘸一拐的跑向终点，那段路是那么艰难，她口袋里的耳饰沉沉的发热，她眼看着对手就要越过那条线，她真的要输了——————
　　天边猛然的打了一个炸雷，然后是，礼炮的声音，几乎所有人都抬眼看着天空，接着一段奇怪的音乐声中，一个机械玩偶一般的广播响了起来。
　　“紧急通知，临时暂停与取消下午的所有课业，玩偶之家有贵客来访，规则【男士不得入馆】暂时取消，时间为四小时。陪护等低级阶层的女佣立即回屋回避，不得违抗。”
　　这里发生了什么变化？
　　“一定是他！！【君主】已经很久没来了。”女孩们非常欣喜，准备去盛装打扮。
　　“今天也是来做私人订制的吗？真是让人激动难忘的日子！”
　　“这次可得把所有的钻石和最漂亮的衣服都带上去迎接呢。”
　　在不远的地方，善美仿佛看到了那些，黑色马匹的队伍……有很多人入了馆，那些人衣冠高贵气势逼人，身后跟着许多奴隶……玩偶之家一夕之间热闹起来，就仿佛突然来了庆典，那些道旁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那么多人，并且，也仿佛真的没有了男士不得入馆的限制。
　　完全没有人再理会这竞技比赛，善美见到小哲从坐着的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看了看现在才走过来的善美。
　　“好巧不巧，这位贵客拥有给你除去【傀儡线】的力量呢。但很可惜，你的身份低微，不能见他。好消息是，少一顿打。趁这个时间，去做做功课，晚上给我讲个像样的故事，可不要偷懒睡觉。”
　　他看了看善美浑身的灰，淡淡开口。
　　善美紧紧抿唇。
　　“哦，我说错了。实际上，你也和我一样整日失眠。”小哲说出来的话，毫不留情。就像带着刀刃一样：“即使你想偷懒，大概也很难做到。”
　　善美身体微微震颤了一下。
　　“小哲，你…………你希望我死吗？”她问。
　　小哲根本没有回头来看她。他仿佛疑惑了一下，很奇怪她为什么问这样的问题，但是他又接着缓缓开口：“女人都喜欢可怜兮兮的骗人，为什么说这样的话来试探我？你认为自己很无辜？并不。你不也很胆小吗？不也很卑劣吗？如果我信任你，你仍然会背叛。除去了傀儡线，你立即会无关紧要的走远。你以为你只是看客，但，在我看来，你这样惺惺作态的人，比直接鞭打我的人，更让人作呕。”
　　善美摇摇头。
　　她退了几步。
　　那些禁锢她的黑暗…………但是她很快的甩甩头，咬牙一瘸一拐的跟上那个背影，张开手，阻挡他的路。
　　“做给你看。”她说。
　　“什么？”小哲抬眼看了看她。
　　“我不是冷漠的看客，不会骗你。如果我除去傀儡线，如果那时候你不介意，我也会努力当你的朋友，请你————信我。”
　　“相信这种话，至少要一起体会一次痛苦，才能说得这么轻松吧。”小哲漠然的走远：“朋友？那种比垃圾可笑的东西，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