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160、眼泪

　　那时候，他说不要了，但她小心翼翼的悄悄取下………………
　　领针沾满了泥土和水，变得仿佛比之前更脏了………………
　　她有些茫然，看到那些雨水坠到领针上，仿佛越来越多似的…………
　　她捂了一下自己的脸………………
　　视线里，仿佛是一片殷红………………她的呼吸仿佛急促起来，然后，她再度的摇摇头，手中是，透明的雨水……………………
　　她向前走了一步，但视线里竟然浮现出脚下的殷红…………那些透明的雨仿佛都变成了红色，但并不知道是鲜血还是火焰，她看到他…………吐了那么多血…………她再度的捂住了额头，她整个人一步也无法移动的，就那样再度晕眩的蹲下…………
　　啊……………………………………
　　她张口，但是她没办法发出任何声音………………她心中仿佛漫溢着炸裂的疼痛，但是这一刻她仿佛忘记了呼吸，也不能表达…………
　　仿佛没有了语言……她只是捂着自己的头，她以为自己发出了声音但，实际上，也只是那样的雨声………………
　　可，那并非只是雨声。
　　有些许的，足音。
　　她有些迟缓的抬眼，她的视线里，有一双染满了泥土的，鞋子。
　　但那人的动作仿佛更快，那也只是那样的一瞬间，她已经被人抱进了怀中。
　　就着那样的姿势…………
　　他好像手忙脚乱…………
　　她错愕的朦胧里，那些模糊不清的视线里，他胡乱的伸手擦拭了她的眼睛，擦拭她脸上的雨水，她呆呆的抬眼看他，她的眼睛分明没有泪水，他第一次见到她这样的神色，心痛得不得了，哑着声音道：“我没走，陈善美，我没走——————”
　　她点头，仿佛听懂了他的话。
　　她小心翼翼的伸出一只手，也去擦拭他有些，脏污的脸，他总是很干净，她小心翼翼的擦拭他唇边的那暗淡的血线，但总觉得，并不知道此时此刻是她的梦亦或是她的幻觉。
　　她越是这样，他越是心痛。
　　他拿这个傻姑娘没辙…………他着急的等她自己走出来，他又卑鄙的骗了她，有时候他好像十分了解她，但又仿佛不够了解她…………
　　他从上到下很快的确认了她一眼，看着她肿起的唇角，被那家伙打到的地方已经变得很红…………但她仿佛不在意的，她的眼只是那样看着他…………但那眼睛已经让他的内心某部分完全的柔软，然后是疼痛…………
　　他握住了她那只冰冷的手，俯身去亲吻她的眼睛，她好像想要回避他，但他的吻已经印上了她的眼睫。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他好像慌乱的解释，他觉得此时此刻是那样不对劲，好像不同于任何时刻……
　　她只是那样看着他，他心中焦虑非常，就仿佛她自己也找不到自己在哪里……
　　冷………………她浑身都很冷……她的唇都隐隐发白…………她怔怔的看着他，她好像努力来和他说话，但是她没能顺利的说出任何一句话来，她努力的想要握紧他的手臂，但是那只手却没有什么力量，在三味真火的力量那么释放之后，她整个人又冰又冷，她什么也不懂，她只是因为……他那时的受伤而再度引发了力量……她只是那样的凝望他，仿佛并不在意自己，就仿佛忘记了自己…………就和那爆炸的时刻，被火焰淹没的时刻一样…………他的心瞬间犹如窒息一般的疼痛，仿佛被她的情绪紧紧的扼住，他声音隐隐颤抖，他轻轻捧起她的脸，逼她和自己对视，道：“陈善美，你看看我，我在这里，我哪里也不会去，和我说说话，随便什么都好——————”
　　“…………………………………………”她的确是那样叫了他的名字。
　　但是她没能说出来。
　　他眼里立即有了湿润。
　　他微微抚摸她的头发，“再说一些，嗯？有什么想说的，我就在这里，全部说给我听吧。你想的任何事…………”
　　不是最好的地点，但，刻不容缓。
　　仿佛是，压抑了所有的，那些焦虑与悲伤，那些无助的彷徨和担忧，担心惊扰她，但，诱哄着她。
　　雨水顺着他的脸往下滑。
　　她摇了摇头，伸手，遮住了他头上的雨。
　　那些雨水打在焦土的地上，泛起了白色的烟。
　　“我曾……束缚了你。”她的声音，是那么小声，仿佛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话，“你骗了我…………你曾说我们相爱…………但…………那不是梦…………你……在我面前吐了很多…………很多血……………因为我呼唤你的名字………………让你痛苦………………”
　　不！！！
　　不！！！不是这样！！！
　　他一下子就捂住她的手。
　　这一瞬间，让他感到害怕。因为她想起的记忆的部分实际上是…………
　　“你说……我是否拥有记忆…………并不重要…………但，是否因为…………有我不能想起的部分…………就好像…………这样………………”
　　她仿佛那么绝望的，对他说。
　　就好像一旦肯定了这个答案，她就永远失去了在他身边陪伴他的资格…………
　　但是她却那么努力的，那么坚强的，在此时此刻，来求证这件事…………
　　他很想拼命的解释什么。但也许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仿佛也……不那么善于言辞。因为那一天，实际上，他选择了带富子水帘洞，然后将她一个人丢在天台上。
　　那一天他在她面前吐血，因为她呼唤他，制止了他杀掉那两个人类，那一天的那时候他因为被惊到，意识到，他和她死铃的关系，他带着受伤的富子回到水帘洞，就把她一个人留在天台。但他此时此刻才知道，原来那时候，同样被吓到，被伤害的，还有被留下来的她。
　　她那以后就不敢太呼唤他……因为她看到他口吐鲜血，那时候她好像是想哭的，但是她没有哭，就和现在一样，她可能觉得，如果她哭了，会给别人带来麻烦，即使那个人，不，正因为那个人是他。
　　正因为，那个人是他。
　　她并不曾知道，那时候并非她的呼唤让他受伤，而是因为戴着金刚箍的他违逆了她的愿望。那时候，如果她不曾制止，那么他会背负杀害那两个人类的重罪，虽然他们的确该死。但妖怪在人类的世界杀人，将成为妖魔。那时候的他就在她眼前，保持了与她的距离……幻影移形的那一刻，她在想什么呢？
　　那些曾经生离死别的悲苦，仿佛瞬间侵袭他的心，那些被他封锁的记忆，仿佛随着此时此刻全数的倾诉。他终于知道问题在哪里，因为她体会了，与他的分离和【死亡】。当她失去记忆，他出现在她的世界，然后成为她的全部，但在那一刻，他在她眼前喝下了毒酒，她那时候，经历了他的死亡………………她被他的【死】，完全的惊吓到了………………
　　她没有一夕之间想起所有的事，但是却想起了【分离】和【痛苦】的部分，那部分是，陈善美卑微的，被留下来的心。
　　他竟然忘记，她是【曾被人类抛弃的人】。
　　他竟然忘记，自己也曾……那样无情的让她曾遭受过【被抛弃】的感觉。
　　但是，她爱他。
　　她宁愿自己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也不会强行用约束和他在一起。他突然，就那么了悟了，那天在天台上，他就那样受伤吐血，隔绝与她的距离，他在她面前幻影移形之后，被留下来的她的痛苦。
　　她跑去找魔王，那时候的魔王已经知道了，她和他的相杀命运……魔王不会给她像样的答案，她跑去找悟净，那时候…………为什么那时候的他要带着富子去水帘洞，而将她拒之门外……到底自己那时候为什么那么愚蠢的…………竟然在那时候隔绝了与她的沟通……
　　她跑到水帘洞去找他…………在那段漫长的时间里，他一点也没有感受到她的内心……他只是认为，她必定也受到了惊吓……但他想错了，那时候陈善美的心，是痛苦的。
　　因为她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她那时候并不知道，她和他被设置了死铃的相杀，就好像今天这样…………就好像现在这样…………
　　那一刻，她只是那样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肩膀…………当他走出水帘洞的那一刻，他只看到了她，好像快要哭了的表情，但是，她没有哭…………就好像现在这样…………
　　为什么不哭呢？？
　　她明明……已经在他面前，那样的坦然了一切…………为什么…………
　　原来………………
　　原来是因为她认定自己失去了那样的资格………………
　　原来是因为她认定她是无用，添麻烦的，会伤害他的那样的存在…………
　　原来是因为她害怕着一旦他确认了，她便不会死缠烂打，但是事实上，死缠烂打的一直都是他啊！
　　事实上，她并未给他任何束缚，而，一直想被束缚的，是他啊！
　　那一天，他问她，你要给我取下金刚箍吗？
　　她说，要么给你取下吧。
　　他真的是那么坏的妖精，自认为自己是付出得比较多的那一个，然后诱惑她在最软弱的那一天，那个时刻，询问了她那样的问题。
　　她最终没有摘下金刚箍，那时候他说了什么呢……他竟然说，原来你爱我还没爱到能给我摘下金刚箍的程度啊…………那些愚蠢，不可自知的话，如今他想起来只觉得那么疼痛……但于是，她在他眼前死去的那一天，他才知道…………才懂得她缄默的爱沉重的份量。
　　不是不想让齐天大圣孙悟空恢复自由…………
　　即使没有约定，陈善美一定会挡在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前面，即使那时候的陈善美只是人类。
　　说着要妖精大人来保护自己的小女孩，最终因为保护妖精大人而失去了自己的生命。
　　妖精勾引了小女孩，最终和她相爱，但在她受伤死去的最后一刻，她笑着说，幸好还有金刚箍。
　　因为幸好，在她死去之后，那些爱不会留存下来，幸好，他不会拥有任何爱着陈善美的记忆，幸好…………他不会因失去她而感到痛苦。
　　【不是不给我拿下金刚箍】
　　【而只是因为，卑微的陈善美的内心，那样爱着齐天大圣孙悟空】
　　这说不出口的爱，别扭缄默的爱，这一开始被天界和死铃诅咒的爱，在他那些暧昧不明的表白里，她没有勇气倾诉…………担心造成别人困扰的她最终将爱深藏内心。他以为那时候她说“背叛，就刺我一刀”那样的话是轻率，因此他那时笑了，但，现在想起来，那时刻的那句话，是那么沉重。
　　如果真的签约，她背叛他的话，他会刺她一刀吗？？这真的是很讽刺的问题。
　　他永远不会和她有那样的约定。
　　因为，那时候，她的每句话是真，但那时候，原来他日常举着金刚箍说，“陈善美，我爱你”，那样自以为半真半假的告白，也是真实的。
　　他总是给她说，“陈善美，现在爱着你的是金刚箍”，可，他理解错了。
　　她爱他，他也，一开始，就爱上她了。
　　正如他说他不会去和猎物培养感情，但那一天他陪陈善美去吃了年糕火锅，去约会，他傻傻的爱上她不自知…………
　　陈善美………………
　　他好像内心交织着那样的疼痛，但是他曾错觉那样的疼痛来自于于她相连的内心，如今不只是内心，而他的能力仿佛也将她当作主人，他已经没什么不能和她分享，这心，这所有的一切，好的与坏的，包括那些遮掩起来的悲伤，担忧，仿佛全部都……全部都…………
　　应该好好解释的…………但，言语仿佛已经无法组织…………他只是凑着脸，去吻她。
　　没有什么技巧，他只是那样一遍一遍的吻着她的眼睛，吻着她的脸颊，吻着她的唇，刚开始她是拒绝的，她想要将他推开，但即使失去了力量，他仍然坚持，他颤抖的唇仿佛小心翼翼的吻着她，这一刻他也是笨拙的，如同她不能对他说谎，这一刻，他也，如此的真实。
　　她伸手推拒他，他就握住她的手，但她始终没有张开另一只手的手心，就仿佛那里有一件什么样的东西，他湿湿的吻轻轻触到她的唇，她轻轻颤抖，这一刻的亲密是那样的意义非常，他仿佛觉得是下雨，但湿润的仿佛是他自己的眼。
　　“那天的事，其实是个意外。我总想着你自己能想起，却不想是现在…………但我肯定，你从未伤害我。我以齐天大圣的名起誓——————若说你让我痛苦…………陈善美，我现在当真后悔得要命，要痛死了………………”
　　他好像想将她揉进自己的怀里。
　　却偏偏觉得那样也不够。
　　他想为今天的这太过草率的冒险的决定，与那天天台上发生的那一切，给她道歉……
　　他不应该这样吓她…………然后让她想到了过去的伤痕……但事实上，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他或许也未曾想到，那时候的那件事，在她心里留下的印记。
　　那时候的那一天，她独自留下来…………然后，还要想去安慰受伤的他…………她从未真正的得到答案，仿佛谁也不曾告诉她重要的事，他仿佛因为那一天受到的惊吓忘记了安慰她，那么她是怎样的独自在黑暗里，理解而面对了这些残酷的事呢？
　　他从以前就觉得陈善美有些乖僻，在很多事上，她还算得上聪明的姑娘，但偏偏，遇到他之后，爱上他之后，便走了一去不回的路……她吃了很多苦，而他给予她的，仿佛还不像普通恋爱的姑娘们那么多……他问她，不当三藏，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然后傻傻的陈善美，想要挽留爱情的陈善美，努力的当三藏，为世人，为她想保护的爱情…………当她决定沉睡在阿斯女的石棺时，他就应该警觉，那时候她已经……对自己的命运有了觉悟，如果，是相杀，那，她愿意自己是死的那一个。
　　他虽然道歉，但在他内心，事实上还是有卑劣的，庆幸。
　　因为那杯毒酒于他恐怕，不会致命，但，他不愿意她再来承受一分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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