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游记新番外篇十九+逃离亡魂岛》阿D

109、身体

　　外面的庭院里，送完南雅的杨戬仿佛正在喷泉边坐着抽烟，他的视线之中，正好是别墅小哲的卧房正对着的窗户。在他的目光之中，那些最后的傀儡线的念丝的黑暗，正在一点点的消散。
　　幻影移形的人出现在喷泉旁。
　　“我还以为那小鬼必死无疑了。”杨戬闲闲的开口：“看来齐天大圣当够了，摇身一变护妻狂魔，没了金刚箍，漂亮小姐的决定也仍然不敢违抗呢。”
　　他这么说着，从口袋里抽出一盒口香糖之类的东西，递给对方。
　　“你不抽烟，吃这个。”
　　那人也不推辞，拿了一颗剥去糖纸，扔在嘴里嚼，靠在石台阶旁：“护妻狂魔不好吗？有的单身狗想护还没得护。至于那小鬼————如今既然有了弱点，我还怕制不了他？”
　　“一码归一码啊，孙悟空，我家大白那么单纯，你难道真的要搞什么连坐罪？！”
　　“现在又变成你家大白了？”孙悟空微微讥讽：“平时见你踢它，也不觉得你有多爱护。说起来，那只鱼————”
　　“确认无疑，的确是东海鲛人族的亡魂。”杨戬看了看天，“你想都想不到他要找的人是谁。”
　　“谁？”
　　“姜美妍。”杨戬将烟按灭在台阶的石头上。
　　齐天大圣孙悟空的眼眸倏然的凝滞了。
　　姜大成杀死了姜美妍，姜美妍是人鱼族，她被杀后，尸体被抛弃在山道上。但是，姜美妍的灵魂在————这个岛上！？
　　“他还说了什么？”
　　杨戬摇了摇头，“他并未说出姜美妍的下落，但他应该是知道的。总之，鲛人族的灭族和姜美妍有关，而南雅来这里是为了复仇，那是他此行的目的，也是，终点。”
　　这里是死之国。
　　即使复仇结束，也不可能再回到光明的世界了。
　　没想到人鱼族的灭族并不只是和姜大成有关，姜美妍竟然会对自己的同族……昔日在鲛人族村落看到的那些尸体，那些含冤死去的人……
　　“这岛上还真是………………”齐天大圣孙悟空摇了摇头：“什么杂碎都应有尽有。”
　　“说起来，你好像现在不该是操心这些的时候吧。”杨戬淡淡说道：“你家那位漂亮小姐这次恐怕要遭些罪，我感觉她吐息微弱混乱，大约是受了些内伤………… 你今天早上到底在这城里找到药店没有？”
　　“难道我还指望这里有仙丹？”他颇为无奈，眼眸中终于不再隐藏那些担忧：“什么也没有。城里的药店都是伤药居多，一会我打算再走一趟。”
　　他当日从地府一直杀入一百层，中间终究还是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而如今这亡魂岛上，原本就不会有给人界和天界的族类补充营养之类的药物。但经历了这事之后，恐怕就连富子那样低等的僵尸，都能感觉到善美的异样了。
　　她内息大乱，她说她好了，她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或许她本人隐隐感觉一些，但不想给别人担心，他这几日时常懊恼的想，或许当日的决定是错的，他就不应该带她来玩偶之家，或许他即使做了那个危险的选择，拼死搏一把，也好过……让她受那些伤和苦。今日的局面看起来仿佛是皆大欢喜，但是她周身实则生命气混乱，脉息薄弱，无怪瑶老太婆说那药吃与不吃并无区别…………他举棋难定，倘若留在这里，这分明不是什么养伤的好处所，但倘若不管不顾的毁了这岛，引发大战，他又怎能选择在她身体如此虚弱之时………届时倘若无法顾忌她的安全，那全盘皆输！
　　杨戬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起来，那……女人虽然性格古怪，但是对药材有一些造诣。她那宅院有个小房间里倒是有很多医书，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你去翻翻。说到我那个酒瓶，虽然变不出什么太高难度的东西，但是变这世上数百种植物的液体好像没问题，只是不知道在这里被结界封存之后有的功效灵不灵。你尽可以都试试。”
　　“我是不是先把那瓶子还你，你变点有用的东西来治治你这身伤？”
　　齐天大圣孙悟空看着杨戬一身的挂彩。虽不严重，但也肯定够受。
　　“我这是什么普通药草可以治的皮肉伤吗？孙悟空，你别以为随随便便可以敲死那只斧头怪，没那么轻松。那小鬼成魔周期虽不太长，但这几十年间已聚拢了极大的怨气，前几日那一战还真是够受了。”
　　“受伤的人为什么还不老实？我要是你就不会那么别扭。啧啧，老太婆那明明有药，浪费着不用，真是不知节省啊！”
　　“那是什么回家就能随便抬碗吃饭的关系吗？”杨戬皱眉，挥了挥手：“还是这处好，整日也就是补补封印，晚上开工一小时，见见那些五毒俱全的妖怪，好过那半大不小的枯木森林，抬头不见低头见。”
　　“心口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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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探望过小哲之后，善美的情绪仿佛稍微和缓了下来。
　　她去厨房的瑶夫人带来的包里找了一些绷带和伤药，给啸天犬送过去。
　　但是她始终都觉得自己的状况不那么好，按理说，傀儡线已经解除了，她并未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她醒来的这一天，没怎么做事就犯困连连，身体好像很沉
　　……以至于她好像都并不太能呆在那里给小哲包扎伤口。
　　然后杨戬就来了，他和善美说，阿布先生暂时需要出一趟门，很快就回来，善美点点头。她也对阿布整日因为担心她而照顾她这件事，对自己是很懊恼的。
　　她看到杨戬也带着药膏，她觉得，其实他和他的朋友，很多地方也有相似。表面上大约显得漫不经心，但是实际上，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粗糙。她本想留在那里帮忙，但是杨戬说，漂亮的小姐需要多睡觉恢复面容的美丽，这样男人才不会出去寻花问柳，善美红着脸点头，但她强行争辩的说，阿布不会出去寻花问柳的。杨戬唯恐天下不乱，说那家伙以前在天界简直是万花丛中过，如今在漂亮小姐面前装单纯，扮猪吃老虎，云云。善美不甘心，问起怎样的万花丛中过，杨戬说这些故事大约可以说得上三天三夜，以前王母蟠桃园的那些仙女还争相恐后的给他送蟠桃，因他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春夏的季节花仙还半路拦住他给他送过礼物和情书…………
　　善美从未听说过他的这些事，她想，他那样的人，大约很多人喜欢，也并不奇怪……但杨戬随即说，以为他会游戏人间，也很好奇那人在那些女仙里挑一个什么样的，但结果谁也没挑，没过多久，传言说他被一个女妖迷得神魂颠倒，不问是非，天界诸多人开始投住猜奖，都说他要始乱终弃，但结果让人大掉眼镜，好像爱情线路还没走太长时间，他直奔主题的结婚了。
　　善美还想知道更多他的事，但是杨戬说，一次性把话题聊完，下次见面就无话可说，会很尴尬，还提醒她去喝药。
　　一路回到二楼和他的那个房间，她总觉得大家好像都有点对她看护过度，她觉得大概是因为她是他们里最没力量的……不过她想着她很快能和他回家，心里毕竟还是多了一些微微的快乐。
　　因为小哲的事始终有杨戬在帮忙，善美回到房间里，很意外，又很不意外的看到她的药已经放在桌上，仿佛还是温热的，药旁边有一个新的糖果罐子，她看到早上他给她买的那些崭新的水果糖，安静的躺在罐子里。
　　温暖。
　　已经解除了傀儡线，阿布大约可以稍微缓一下了。这段时间，她都没有好好陪伴他，她要振作起来，快些变好才行。
　　喝完药，她从屋子里的次元包找出小卡片和笔，伏在桌子上写字，写几排就去看看窗户边，白天已经没有了走动的女佣，也没有了钟声，花园里也没有打扫的人，整个场馆都非常安静。
　　她写到一半，起身去浴室洗一下脸，但是当她拧开水笼头，看到那些哗哗的水流时，她的眼帘仿佛黑了一下。
　　她摇摇头，伸手去接水，只是这样的一刻，她突然觉得非常晕眩，尽管她当下努力的伸手扶住了洗手台，但她很奇怪自己的手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不，仿佛那一刻，脚，身体的任何支撑，都一并瞬间消失了一般…………她只感觉到天旋地转，她砰然滑倒在浴室的地面………………
　　所有的意识都仿佛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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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美再度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但是窗外有雨。
　　房间有晃动的油灯的灯光，善美立即就睁开眼睛，意识回归的时候，看到他托着下颚坐在她的床前，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
　　他的视线有一瞬之间的……那么多的担忧，但是在见到她清醒之后，那些情绪仿佛又在一夕之间隐去。
　　“陈善美。”
　　他只是轻轻的喊了一句她的名字。
　　善美眨眨眼。
　　“我喊了你那么多次，结果你就只搭理了我这一次而已。”他站起来，这一次坐到了床上，俯身看着她，言语之间有点……那样的幽怨：“以前综艺吹嘘那些什么王子吻醒公主完全是三流剧情。”
　　善美听到后面这一句，脑子悠悠的想了想，待到想到了些什么，脸立刻红了。
　　她把一半的脸和唇一起埋在被子里，闷着问他，“阿布，你……你趁我……亲我了吗？”
　　他仿佛看着她，目光有些迷思，现在这个醒来的她看起来，又仿佛是没什么大碍，有精神的，会开心的，害羞的，回应着他的调侃的，但下午那个时候倒在洗手池下的她完全的…………
　　“亲了啊。还亲了一次又一次。”他答：“但完全不够。”
　　目光就那样，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她并不知道他的眼神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和之前不太一样的情绪，但大约是因为他流露了那样的眼神，她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脖子。
　　她想去亲亲他。
　　大概是，那样的眼睛流露出来的是，委屈。
　　她想去亲亲他，安慰他的委屈。
　　但，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手很脱力，并不像是平时。她当下心里诧异，那一下竟然没有扶稳，在她差点跌回床上时，他稳住了她的腰。
　　她觉得周身有了些冷汗，看着他，他抿唇，并未说什么。
　　“那，那个，我要起来了。”
　　善美有些急的说，大约是想，把那种感觉掩饰过去。
　　“我去给你拿衣服。”静了静，他好像没有为刚才那一瞬的……而纠缠，他起身，去那边的柜子找衣服，“你都睡过了晚餐的时间，不过我陪你一起吃饭。”
　　“啊，嗯。”善美有些仓促的答，急急的坐起来，脚穿上拖鞋，站起来，却……觉得脚某个地方传来了疼痛。她怔怔的看到了自己脚膝盖上的，新伤。
　　那不是皮肉伤，但紫了一大块，是她下午那时候……跌在浴室洗手台受的伤……但是，已经涂上了药膏…………她怔怔的看着他，那瞬间，她…………
　　他是什么都知道的…………但是，他却什么也没提………………
　　他已经拿着衣服走过来了：“你喜欢这件，还是这件？入夜刮风，这件好像更合适。陈善美——————”
　　怀里有微微的冲击。
　　她有些用力的抱住了他的腰。
　　霎那间他的眼眸中有了一丝松动，他在想她这样的情绪从何而起。
　　他看到了她膝盖的绷带…………眼睫微微动了动。
　　“别担心，你只是有些真气受损，我已经想了一些办法，虽然这里没有很合适的药，但——————”
　　“我会好的。”她从他怀里，仰头，眼睛里并没有他想象的，脆弱：“阿布，我会好的，你别担心。我…………我今天下午是因为，那时候觉得很晕眩……受伤……很对不起，但，我一定会没事的。”
　　她努力的，表达了这样的，意志。
　　她不那么擅长说很好听的话，也许最大限度，也只是这样而已。
　　大家都认为她状况真的不那么好，他也……认为是那样。
　　那一刻事实上他是惊异的。
　　他以为，她发现了她自己的状况不那么好而，害怕………………刚才的那一幕，有着熟悉的感觉……她事实上因为手突然无力而没有抱紧他………于是她立即说什么来掩饰……这一刻他突然明白和越来越肯定的事是，原来这傻瓜，至始至终最在意的，都是他。
　　比起她自己，更在意的，是他的想法。
　　他在她面前，俯身下来，和她平视着视线。
　　他替她披上了温暖的毛衣，将她膝盖的裤腿轻轻卷下。
　　“嗯，陈善美这么说了，那就一定会好的。我信你。”他郑重的对她说：“但是今天晚上吃饭能不能多吃些？”
　　“嗯。”
　　“接下来或许会吃些味道难吃的药。”
　　“……好。”
　　“可能很长时间需要卧床静养。”
　　“嗯………………”
　　他温沉了视线，就知道她全盘接受，但因为她总是如此率直，他心里非常怜惜，总觉得爱得不够，每次都想更多的，给予。
　　但她事实上对他并无索求……
　　“我提了那么多要求，你都答应，你是不是也说说你的愿望？”他问。
　　做了个微微附耳的动作。
　　“其实什么样的都好…………”善美想了想，好像并无什么愿望。
　　“哇，这样都没有诱惑力？至少可以许愿中个头彩之类的嘛。陈善美，你贪心一点。”
　　“那…………”她小心翼翼的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他怔了怔。
　　“再和我看一次星星？”
　　被他这么说出来，善美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脸红扑扑的有了些光彩。
　　他想起的是，那些，温暖氤氲的，和她的记忆，想起的是抱着她在沙发上看那些光，然后一次一次的吻她，想起的是在森林里为她点亮的那些色彩，他本想说，陈善美，那算是什么大不了的愿望？每天，每时，每刻都可以的，不仅可以，甚至为她摘下来都无问题，但，这样温暖的被说出来的正是她美好的愿望，没有头彩，也不是稀有的礼物，他注视着怀里的她，那姑娘好像因为做出了这样的要求而觉得自己难为情…………
　　“好，我们一言为定。”他微笑着，握住她的手，说出了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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