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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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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辍朝已有三日了。”一名官员轻叹,“陛下对凤君竟情深至此。”
“慎言。”她旁边那位官员嘴唇微动,“这是陛下的家事,我们无权插手。”
“陛下家事即国事。”一名官员轻蹙眉头,“国不可一日无君,后宫不可一日无凤君。我等食君俸禄,自然应当为君分忧,还是要上书陛下,尽早立继凤君才是。”
“好一个为君分忧。”先前那名官员抚掌赞道:“舒大人有如此想法,应当早早呈给陛下,让陛下看到您的一片赤诚之心。”
余下官员也跟着附和。
“舒大人头这么大,一看就是聪明人。之后肯定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么有想法的人,合该做个承担陛下怒火的冤大头。
“既然大家都觉得下官这提议好,不妨猜拳?”冤大头舒大人双手拢袖,“输的人,待会在朝上向陛下提议立继凤君。”
此时天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带着些许凉意的冷风迎面吹来,但再冷的风,也没有舒大人这话来得冷,冷得这群宫门外等着上朝的官员们下意识拢紧披风。
没有和陛下私交甚笃的舒大头开腔,她们哪敢在这节骨眼上触陛下眉头。
“咱们就不要在这会给陛下添乱了。”舒大人悠然叹了声,“结发夫君……到底是不一样的。”
更何况还是从陛下微末时,就舍弃大家公子身份和陛下私奔,陪她走到如今的结发夫君。
最初那名官员跟着叹道:“希望陛下能尽快振作起来,国不可一日无君啊。”
兴许是期待值太低,以至于官员们看到龙椅上那道熟悉身影,都喜出望外。
可还没等她们高兴三秒,就听颜韶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和疲惫,下了一道口谕,“七日后凤君出殡,孤要出城送他最后一程。”
殿内大半文武官员都愣住了。
其中一名鸭蛋脸官员连忙道:“陛下,这与礼不合。历朝君王与凤君再怎么鹣鲽情深,最多也只是在宫城门上远望送行。”
“孤知道。”颜韶淡淡道:“可孤是在通知你们,不是和你们商量。”
鸭蛋脸官员一噎,想起这位陛下决定过的事,她们这些官员就没成功驳回过一次,便默默退回自己的位置。
临退朝前,颜韶似是遗憾叹了声,“上朝前孤还特地命太医们在偏殿等候,谁知爱卿们聪明许多,竟无一人上书立继凤君。”
其余官员把头埋得极低,不敢在脸上露出丝毫端倪。
她们就知道!
就知道这时候谁提立继凤君,谁倒霉!
四日后,凤君出殡那天,颜韶穿了身黑色衣裙,满头乌发只用一根简单的白玉簪简单挽起。
乱世里,颜韶见过不少死人,为了活下去,也亲手杀了不少人。可那天颜韶触碰到凤君冰冷的脸颊,还是怔愣了大半天,她不敢确定已经冰冷的躯体,属于她的丈夫。
颜韶在失去男主人的长乐宫里呆坐到金乌西垂,嗓子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前三天,侍女们都在劝慰颜韶,也抱来她和凤君才学会说话的女儿,试图让颜韶开口说话。
可颜韶不想说话,整颗心空落落的,仿佛有冷风不断从四处灌进来。
看着凤君棺椁,颜韶忽然觉得从心口不断涌出寒意,四肢冷得就像她第一次杀人时那么冷。
……好冷。
颜韶想起自己刚穿来那会,不慎被人拐去做奴隶,为了逃出去,把那人贩子杀死的夏夜。
那个夏夜,逃出来的颜韶在河边洗了好久的手。
河水冰凉,却很快将她手上的血污清洗干净。
颜韶不想留在这个历史上没有的朝代,她想回家,发疯了地想回家。
可在颜韶把手洗干净后,盯着那双除了虎口泛红,其他和穿越前无异的手,知道自己彻底回不去了。
除了杀人,还有别的方法可以让她安全逃出来,可她却选择了最解恨的方式。
最后一丝属于现代人的印迹,连带血污被她洗掉了。
凤君棺椁被送出宫门前,颜韶忽然弯下腰,在文武百官和后宫们惊愕的目光中,低头在棺椁落下一吻。
那个夏夜颜韶把血污都洗干净,也彻底沦为这个封建落后的朝代一份子,开始被这个草芥人命的时代同化,开始整夜梦魔缠身。
直到颜韶某天路过一个城市,枕着春雨带来的轻微歌声,梦见了已经回不去的故乡。
翌日清晨,颜韶推开窗,蒙蒙春雨中,她看见隔壁院子里一名和着木屐踩在地上的节拍声,借着雨声轻哼小曲的少年郎。
少年郎似有所察,下意识抬头望来,哼歌的开心还残留在颊边的小梨涡上,水光潋滟的眼眸还是弯着的。
从此以后,异世的万盏灯火中,也有一盏为颜韶永远亮起的灯。
颜韶隔着棺椁,最后一次吻她的爱人。
吻她长眠在地下,再也无法点灯盼她回家的爱人。
清风吹过长乐宫,晃动了檐下挂着的风铃,惹得小太女奶声奶气指着风铃喊了声,“爹爹。”
颜韶直起腰循声望去,看见自己和凤君挂上的风铃,正发出阵阵清脆声音,像是当年凤君轻哼的小曲,又像是如今凤君的告别。
她的泪水终于悄无声息滚落下来,滚没发间,消失无痕。
从今往后,在这个异世,再没人点灯等她回家。
时间转瞬即逝,昔日挂在长乐宫下的风铃,被清风吹过了三个春秋,声音变得不再清脆。
自凤君薨逝后的第一次选秀,也拉开了帷幕。
和以往选秀不同,这次各州府知道自凤君薨逝后,颜韶不太往后宫去,自认为是颜韶看腻了后宫众人,便可劲从犄角旮旯扒拉出各色美人,一股脑都送到京城。
这么多美人,陛下总有一个看中的。
陛下正值盛年,怎么能让她做个清心寡欲的尼姑。
颜韶知道各地官员们的想法后,微微挑眉,没反驳她们的好意,只是罚了几个态度最积极的知府俸禄,以示妄揣圣意的惩戒。
御书房烛光摇曳,颜韶听着贴身宫人听南汇报。
听南道:“凤君他近期拿着自己的私房钱,闹着要买下蜜饯铺。”
“不过是一些蜜饯,阿翡喜欢,多做一些给他就是。”颜韶语气无奈,“只是不能把店卖给他,不然照他这个好甜食的性子,没几天就得牙疼。”
凤君薨逝后,颜韶从凤君最宝贝的匣子中,翻出了两人情浓时,自己为其亲手编织的红绳。
颜韶把这根曾经系在凤君腕间的红绳,系在自己腕间,将朝堂事安排妥当后,孤身一人去了临丹城,抚西城和云阳城。
赏完荷,赏完月,颜韶在云阳城赏雪时,在那家最有名的蜜饯铺子,看见了一名眉眼稚嫩,却难掩殊色的小郎君。
小郎君因为抢到了最后一袋蜜饯,笑出了腮边一对梨涡。
云阳城细雨绵绵,可颜韶在见到这和凤君像了十成的小郎君,觉得在漫天细雨中,有新生的希望破土而出。
颜韶在云阳城献上的美人名单,用朱笔圈住第一个名字,“孤记得阿翡和容君关系不错,届时选秀就交由容君去办吧。”
一旁替颜韶磨墨的闻溪动作一顿,随即死死咬住唇,不让喷薄欲出的笑意泄露。
整个后宫,谁不知道容君最怕凤君,每次见了都和老鼠见了猫似的。
陛下安排容君负责选秀,一定是成心的!
颜韶回想起再过不久,长乐宫就会迎回男主人,到时她会和阿翡再挂上新的风铃,心情愈发好了。
接到旨意的容君心情也很好。
“选秀历来都是凤君负责操持,如今陛下将这事交予本宫,必定是对本宫的看重。”
容君维持了许久好心情,直到他见到这届选秀的美人,一张好看的脸,险些露出不好看的表情。
“你叫什么名字?”容君竭力克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手指微颤地指着其中一位美人。
“我吗?”顾书翡满脸疑惑地指了指自己,“我叫顾书翡。”
连名字都一样!
容君身体开始轻轻打颤,“是环顾的顾,书本的书,翡翠的翡吗?”
顾书翡愈发疑惑,但还是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的容君两眼一闭,吓得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