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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狩魔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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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蛰坚持不肯卖掉火炭,母亲拗不过他,勉强同意了,催促他早点休息。
“明早你还要去鱼行干活,早点睡吧。”
苏蛰点头,起身去院子里转了一圈,昨天那只偷吃鹅蛋的长嘴鸟,说不定还会再来。
今晚有火炭看家,它就算长着翅膀也很难得逞,说不定还会被抓现行。
火炭因为天冷,睡在厨房的灶台旁边,听见动静,摇着尾巴走出来,丝毫不知道它差点要被女主人卖掉。
苏蛰心里酸涩,把自己从鱼行拎回来的大木桶递到它眼前:“饿了吗?吃点宵夜吧。”
火炭不跟主人客套,埋头猛吃。
魔犬七八岁才成年,它现在还是长身体的时候,食量惊人,冒尖一大桶鱼脏,转眼被它吃了一大半。
苏蛰拎着所剩不多的鱼脏,走到鹅池旁边,想把木桶冲刷干净,晾一晚上明天继续使用。
木桶里剩下的鱼脏,被他倒扣进一个木盆里,明早投喂给贝姨家的那群麻头鸭子。
自家养的这群大草鹅,嘎嘎叫得很凶,纯素食家禽,只吃草和菜叶,不吃鱼脏这种荤腥。
苏蛰从井里提了水,用长柄鬓刷沾了炉灶灰冲洗木桶,冷不防背后窜出来一个黑影,直扑他放鱼脏的那个小木盆。
不等它得逞,火炭嗷一声冲过来,扑咬黑影,扑了个空,小木盆也被扣翻在地上。
苏蛰顾不得再刷木桶,帮着火炭一起对付闯进院子里的黑影,月光下依稀能看出是一只巨大的长嘴鸟,体型有自家养的草鹅两倍大,一对翅膀展开了有三尺多长,根根翎羽锋利如刀,不但是魔鸟,还是等级不低的那种。
火炭这种刚成年的魔犬,只能仗着体型剽悍跟它厮斗。
苏蛰怕爱犬吃亏,抓起屋檐下挂着的断剑,冲着长嘴鸟一顿乱刺,逼得它踉跄退后了好几步。
两打一,长嘴鸟占不到便宜,却不肯飞走,绕着倒扣在地上的木盆低低唳叫,长而尖利的鸟喙嚯嚯几下,在木盆底部戳了三四个小洞,紫濛濛的光点浮现,夜色下非常耀眼。
苏蛰瞬间想起今天在巴顿鱼行,工友剖出来的宝石级红珊瑚,难道他也误打误撞,遇到了鱼藏?
鱼藏啊!
他杀第三条巨鱼的时候,才开始留意鱼腹里有没有宝贝,杀前两条的时候都绷紧神经,专心堤防巨鱼偷袭。
而木盆里装着的这些鱼脏,位于大木桶最底部,恰好就是前两条鱼的鱼脏。
当时有一位中年工友,被巨鱼拍中脑门晕倒在地,整个鱼行的人都忙着救治围观,没谁盯着他杀鱼,他自己也没有留心细看。
长嘴魔鸟突然蹿出来,直奔这份鱼藏,疯了一样,不顾火炭在场,也不顾主人在场,非要吃到嘴里。
贪心的下场,就是被火炭咬住脖子。
苏蛰趁着巨鸟被困,用剑背在它脑袋上猛拍三下,把它拍晕了,用铁丝捆住它长而尖利的鸟喙,再扣住它两条粗壮有力的鸟腿,倒吊在堂屋的大铁钩上,等天亮了拿去菜市区的魔物商店卖掉。
他点亮家里仅剩下的小半截蜡烛,近距离打量这只魔鸟,发现它背部早就中了一箭,入肉很深,箭杆被它蹭掉了,锋利的箭头却留在肉里,溃烂一大片。
这伤严重影响了它的战斗力,才会被火炭咬住脖子,否则就算打不过,它还可以飞走。
苏蛰用力抠出了黄灿灿的箭头,这是金子做的,半尺长,三棱头带着血槽和倒钩,工艺精湛,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东凫城的有钱人很多,但还没奢侈到使用黄金铸造箭头,这是帝都大贵族才有的气派。
苏蛰蜗居菜市区,不知道哪位贵人莅临东凫城,也懒得猜,拿起案桌上的抹布,仔细擦干净箭头上的血迹。
母亲安妮被惊动,披衣起床,看到这么大一只魔鸟,惊呆了。
“怎么抓住的?”
“这鸟受了重伤,又有火炭帮忙。”
“死了吗?”
“活着,被我拍晕过去了,明天早上拿到魔物商店卖掉,至少能卖两百个金币。”
苏蛰用自己不怎么专业的眼光判断,这只魔鸟至少是三阶魔物,浑身都是宝贝,巨大的翅膀上有好几百根锋利的翎羽,长喙、利爪,红宝石眼珠,都可以炼制成驱魔法器。
夜色深沉,母亲安妮从热被窝里爬起来,身上的睡衣又单薄,冷得瑟缩,小儿子半梦半醒,咕咕哝哝地呼唤她,她心里挂念,叮嘱了大儿子几句,摸黑返回房间。
苏蛰擦干净那枚金箭头,塞进房梁的一个凹坑里藏好,领着火炭去了院子里。
装鱼脏的那个小木盆,依旧倒扣在井台旁边,底部被鸟喙啄出好几个孔洞,紫濛濛的光点若隐若现。
苏蛰蹲下身,掀起木盆,用长柄鬓刷拨拉两下,发现那是一只还算新鲜的巨大海蚌,被魔鱼整只吞入腹中,紫色光点是海蚌体内的珍珠,盈润丰圆,大如鹅蛋,月光下散发着紫濛濛的莹光,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果然是“鱼藏”。
虽然是最常见的珍珠鱼藏,但像这么圆润剔透、紫光萦绕的巨大珍珠,绝对少见,只论价值,远超白天那颗红珊瑚。
苏蛰想不通的是,那只魔鸟怎么会为了这么一颗珍珠,悍不畏死的冲进来偷吃?
魔鸟的等级不低,战斗力也不低,但身上中了一箭,伤口溃烂,只能蛰伏在附近苟延残喘。
从它昨晚只是偷偷吸光了几颗鹅蛋就溜走,连大草鹅都没敢招惹的情况看,它是一只谨慎鸟,不会被口腹之欲冲晕头脑,却为了这颗珍珠豁出性命,这颗珍珠有什么非常之处?
苏蛰想不通,把紫光珍珠捡了起来,冲洗干净,藏在自己房间的空心地砖里。
鱼脏是巴顿老板当“福利”发给他的,珍珠是在鱼脏里发现的,一旦消息传出去,麻烦就来了。
苏蛰打定主意,对谁都不提起珍珠的事,包括母亲和贝姨,暂时也要保密。
卖掉那只魔鸟以后,家里的困境会大大缓解,没必要再冒着风险变卖珍珠。
为了不引人怀疑,明天一早,他还会去巴顿鱼行当杀鱼工赚钱。
夜里的气温又降了不少,屋檐下的冰溜足有一尺多长,他多了一床厚实的鸭绒被子御寒,睡眠质量非常高,怪梦也做得飞天遁地,玄奥离奇。
早晨起床以后,他立刻去看吊在房梁上的魔鸟,已经从昏迷中苏醒了,瞪着一双赤红的鸟眼,扑扇着一对大翅膀唳叫。
看见苏蛰靠近,魔鸟眼中的恨意几乎能溢出来,唳叫声也陡然刺耳。
它身为高阶魔物,要不是受了重伤,又垂涎那颗珍珠,绝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恨恨恨,不甘心,魔鸟拼命挣扎。
苏蛰小心翼翼地避开它的攻击,把它从吊钩上摘下来,塞进大木桶里,盖上桶盖,不给它逞凶的机会。
弟弟苏尚的病情已经稳住,早早就起了床,从门后的簸箕里拿出一捆莴苣叶子,剁碎了拌上麸糠,喂给院子里的十几头大草鹅。
鹅池旁边的几枚鹅蛋,也被他捡起来,装进小竹篮里屯着,还仰着小脸报功:
“妈妈,今天有八个,再有八个的话,就够两百个,可以拎到菜市里卖掉,给哥哥买一张羊皮纸。”
两百个鹅蛋,能换一张巴掌大的羊皮纸,这种纸专供驱魔人制作符咒使用,所有想要报考魔塔学院的学生,至少要学会绘制三种驱魔图案。
只是图案而已,并不要求绘制真正的驱魔符,门槛不高不低,却卡死了苏蛰这种家境贫寒的考生。
他必须千方百计地凑钱购买羊皮纸、魔兽血、火砚、丹砂、晶盾和鹅骨笔,一点一点地学习绘制驱魔符。
这几样东西,除了火砚、晶盾是一次性花费,其它几样都是耗材,用完了就要再买,价格又非常昂贵。
单是一支鹅骨符笔,买最常用的那一款,就要十个金币,最低等的魔兽血液,每瓶三个金币,鞣制好的羊皮卷一沓十二张,每张巴掌大小,一枚金币。
哪怕苏蛰的父亲还在的时候,这么大的花销也很奢侈,现在绝对支撑不起。
苏蛰能支撑到现在,全靠父亲生前的几位旧友资助,贝姨甚至拿出了她这些年的全部积蓄。
苏蛰的天赋不错,又肯努力,已经学会绘制两种驱魔符图案,只要在未来半年再学会一种,就有希望被魔塔学院录取。
昨晚他睡着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魔鸟的影响,梦做得玄奥离奇,不再是匠人、渔夫、贵族,而是生活在一个遥远神秘的东方国度,是洒脱不羁的修道人,有一手制作符咒的精湛手艺。
苏蛰醒来以后非常惊喜,如果他能用梦里的办法绘制驱魔符,报考魔塔学院的事就稳了,也许还能申请到一笔奖学金,冲抵八百金币的学费。
这件事非常离奇,苏蛰不确定可行性,没有在饭桌上提起,一边喝着番薯粥,一边叮嘱弟弟好好在家里养病,不要去跑马场吹风,自己拎着大木桶去找贝姨。
今天去巴顿鱼行杀鱼之前,他先要去一趟魔物商店,把那只魔鸟卖掉。
活着的魔鸟,价钱会比死掉的高一截,昨晚如果不是太晚了,他不会把鸟拍晕了吊一夜,直接就去卖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