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生活》江上舞

6、六、回家路上

　　“喂，你火车票买好了没有？我可听说今年春运火车票特不好买啊，你托的人靠不靠谱？”
　　安卓算算日子，问问秦睦。
　　“应该没问题，我同学他爸可是铁路里当官的，弄两张火车票不是什么大事儿。”秦睦换上一脸哀怨的表情看着安卓，“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回家啊，我就这么招你烦？”
　　“是，我烦你了，看久了审美疲劳。”
　　“回家吧回家吧，我也很久没回去过了，老头儿老太太肯定要骂我了。”秦睦心里也是很惦念家里的，尤其是他家又只有他一个孩子，爹妈嘴里不说，其实心里也是很想他回家。
　　“喂，秦睦，要是你回家了有什么好的地方要你，你留下工作也成。”安卓语气淡淡的说，心里却有点紧张。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这句话一下子就秃噜出来了，是一直心里不安，还是怕他真的走了不回来？
　　秦睦的家在一个大城市，而且他有很好的家庭条件，就算秦睦没有这么出色，仅靠他家里的关系网，都能给他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
　　但是，他没有走，他留在了这个中等城市，当着一个小白领，住着一套简陋的房子。
　　安卓从没问过他为什么要留下，他觉得自己要是问出口，就太矫情也太没良心了。
　　虽然这些都是秦睦自愿的，他一点都没逼他，但是他心里始终有点不安。
　　“好啊，我回去了就不回来了，按我爹妈的意思进机关，再找个某某官的女儿，以后从政一路青云，科长局长市长省长，最后被人民群众揭发出来，他们的父母官原来是个同性恋？”秦睦斜着眼看他，嘴里是调侃的意思，却已经是带点生气的意思了。
　　安卓说这话干吗，真没意思！
　　“你别这样说，我没别的意思。”安卓听出来秦睦生气了，想解释，却无从解释。
　　“那你是什么意思啊？”秦睦再顶了一句，再看安卓有点怯生生的眼神，心一下又软了。
　　坐过来抱住他。
　　“我留在这儿，是心甘情愿的，你又没拿怀孕要死要活的逼我，干吗老说那么大公无私的话，跟一心赶我走似的。”
　　“我没有赶你走……”后半句舍不得他没说出口，太穷摇了。
　　“我知道，我再不明白你那小心思吧，你说你没事儿把自己弄那么善良干吗，衬的我跟大尾巴狼似的，你要是说想走，我肯定要死要活的拖着你，装怀孕我也干！”秦睦拍拍自己的肚子。
　　“给我生个儿子吧，老婆。”安卓拍拍他的肚子，“该减肥了啊，腹肌都快没了，你要有了啤酒肚就把你扫地出门。”
　　“那我给你生了儿子之后有了妊娠纹你还要不要我？”
　　“我一定跟你离婚！”

　　“喂，你要坐二十几小时的火车，注意点啊，春运时候火车上小偷最多。”秦睦提着一大袋吃的喝的，安卓拖着行李。
　　以前每次寒暑假放假回家，安卓都雀跃的恨不得跟雷震子借双翅膀飞回家去，这一次临到回家了，反而变小哑巴了。
　　“知道了，你下午的火车也小心点。”秦睦的火车是下午的，他们一个向南，一个往北。
　　“我没事儿，比你少一半路了。你晚上睡觉时候警觉点，别睡死了。”
　　“嗯，那我上车了啊。”
　　“去吧，去吧。”秦睦张开手臂，给了他一个同志间的拥抱。
　　火车站来来往往的熙攘人群，没有人过多的留意这两个拥抱的男人，自然更没有人留意他们这个拥抱有多长。
　　……
　　[小邋遢，你坐上火车没有？]
　　[嗯，车都快开了。我告诉你，我旁边铺上是个帅哥哟。]
　　[我隔壁的男人长的像王力宏。]
　　[别骗我了，你上车之前我就侦查过了，你隔壁铺上是个至少七十岁的大爷。]
　　[我尊老爱幼，哼哼。]
　　[你只能尊老爱我！]
　　[对，你是幼，幼稚的幼。]
　　[幼稚没问题，只要不幼小就行，不然满足不了你。]
　　[没事儿，我来满足你。]
　　[等你长了那五公分再说吧……]
　　[秦睦，你现在马上从火车上给我跳下来！]
　　……
　　火车一路走，安卓一路发，火车哐起哐起，安卓扑哧扑哧。
　　“小伙子，跟女朋友发短信的吧？”隔壁铺上的大爷慈眉善目的跟安卓讲话，他还不知道自己刚才返老还童了一把，还返的是个大帅哥。
　　“啊？哦，是！”安卓转换了一下语气词，才乐呵呵的承认。
　　“看着就像，看你乐呵的，女朋友挺好看的吧，看你长的那么俊气。”像老大爷这种岁数的老人，看安卓这样的男孩子都像看到自己的乖孙子似的。
　　“他啊，长的还成，单眼皮，高鼻子，有点黑，个子挺高的，有一米八多……”安卓描述着秦睦的外貌。
　　“呃，小伙子，你女朋友是打篮球的吧……”老大爷心里嘀咕着，这描述怎么那么像刚才送这小伙子的另一个小伙子啊？
　　“嘿嘿，他是个模特！”
　　……
　　晚上火车熄灯后，安卓躺在卧铺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这硬卧也睡了那么多次了，这一次怎么那么如卧针毡呢？
　　想念小窝里那张旧床了……
　　火车上开着暖气，安卓还是缩了缩身子，这种暖一点都不贴身。
　　更不贴心。
　　手机震动响了，安卓立刻抓起来。
　　[你睡了没有？]
　　[没有，床不舒服，睡不着。]
　　[车票太紧了，该给你买软卧的。]
　　[不关软硬的问题。]
　　[嘿嘿嘿，想我了是吧？哪有我这样无私奉献的大暖炉啊，简直就是三温暖！]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你明天早上就到家了吧？]
　　[嗯，到家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一样啊，没头脑你可别忘了。]
　　[小邋遢什么时候变唐僧了。对了，刚才那个老大爷问我是不是跟女朋友发短信呢，我跟他说你是个模特，嘿嘿。]
　　[嗬，那么巧！我跟我旁边帅哥说我女朋友也是模特，走内衣秀的！]
　　[哦，我现在去把老大爷摇醒，告诉他你是搞人体艺术的，满大街裸奔。]
　　[我们别裸奔了，私奔吧！]
　　[还红拂夜奔呢。]
　　……
　　半夜黑暗的火车上，只有手机上那一方小小的光亮，映出一张明亮的笑脸。

　　半上午接了秦睦一个电话，昨晚他们发短信发到很晚，秦睦想让他多睡会儿，到家后过了半天才给他打过来。
　　没说几句就挂了，因为是长途漫游。
　　安卓也不敢再乱发短信，昨天把两块电池的电都快发光了，还得剩点儿到站了跟家里联系呢。
　　安卓坐在卧铺里面，把手臂撑在桌子上，托着自己的脸，看着窗外的风景，一片绿一片黄一片秃。
　　“小伙子，昨晚上睡的很晚吧？”老大爷喝着茶叶水跟他聊天。
　　“大爷，我手机的光扰着你睡觉啦，不好意思啊。”安卓立刻道歉。
　　“没有没有，我年纪大了，睡眠浅，我年轻那会儿可是睡的死沉死沉的。不过我年轻时候还没手机这玩意儿呢，跟家里联系都没这么方便，现在儿子给买了一个，我就会打和接，什么短信啊都玩不了。”老大爷也掏出一个手机在手里攥着。
　　“能接打就成，出门在外主要就是报个平安。”安卓笑笑。
　　“就是，我们老年人就是报个平安。不跟你们小年轻有那么多话说，你和女朋友谈了几年了啊？”老大爷很关心年轻人的情感问题。
　　“没一年呢。”
　　“那这正是感情好的时候，好好处，差不多了就该结婚了。”老大爷聊上瘾了。
　　“结婚？呵呵，我们是不会结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