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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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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德元载太原
“师傅,那徒儿去上课了,院子的药草您要记得翻一下哦!”8岁的柳开一边推开院门,一边对着屋内的师傅柳成旸喊道,此时虽然只是刚过辰时,但8月的烈阳已经晒得让人睁不开眼,柳开白净的小脸也因为早起忙进忙出而显得通红。
“去吧。”屋内传来一声冷淡的声音,柳成旸长长的黑发盘着,袖子挽了起来,看着颇为不羁散漫,此时她双脚泡在一个盛满凉水的木盆里,那水中还漂浮着一些药草,同时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一边泡着,一边不时往木盆中丢药草。
听到院子的门被关上,柳成旸眼皮也不抬一下,翻看着手中的书,直到木盆的水渐渐变温,她才叹气把脚从木盆提出踩在木盆沿,把书丢在一边,靠在椅子上,心里抱怨着这炎热的天气。
靠在椅子上沉思了好一会,柳成旸才起身穿上木屐,端起木盆,走到院子把木盆中连水带药草淋在院子种植的中草药。
此时太阳毒辣得让人的皮肤生疼,柳成旸顺手把柳开挂在院子大树树干的草帽拿下戴上,开始翻晒他早上晒的药草。
正忙着,突然外面传来一声声急促的敲门声,柳成旸放下手中的活儿,慢腾腾地走到门边,轻声问道,“哪位?”
现在太原局势紧张,上月唐肃宗刚在灵武即位,就立刻派遣了李光弼李将军留守太原,这样虽然一方面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但太原内部却也更加动荡不安,流言鼎沸,都说十万叛军很快就要攻打过来,一些趁火打劫的宵小之辈也在此时四处活动,暗杀,盗窃,抢劫等案件层出不穷,要不是天策军警戒巡逻不懈,太原早是一片大乱。
此时的太原中,既有居庙堂之高而忧其民的高官,也有处江湖之远而忧社稷的文人墨客,既有叛军的探子,也有深藏绝技的报国江湖人,什么人都有,也处处隐藏着危险。
柳成旸会定居太原,也是因为想着能悬壶济世,生于人世,出自己该出的那份力,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就会盲目不顾自己的身家性命。
柳成旸问着,只听到外面传来一声清亮的嗓音,“在下天策府李丛,前来拜请柳圣手出诊。”
柳成旸听着来人声音清朗正气,不似有什么阴谋,把门打开,就看到一位站得笔挺的红衣军娘,眉眼间英气逼人,让人心生好感。
柳成旸不动声色把草帽摘下,看到她后面跟着一个侍卫,想来应该来头不小,抬手行了个礼道,“圣手不敢当,李将领请进。”
“多谢。”李丛还了个礼,眼中露出几分怀疑的神色,显然对于老百姓传言的柳神医这么年轻感到意外,只是她也不动声色,只是对着后面的侍卫道,“你在外面等着。”
“是!”
天策军在太原很受老百姓的欢迎,柳成旸看他们一举一动都是法度严明,心想老百姓心中雪亮,这种军人确实讨人喜欢。
“李将领请坐,在下去换套衣服,马上过来。”
“柳圣手请!”
“叫我柳姑娘就行了。”柳成旸被李丛的一本正经逗乐,抿嘴笑道。
李丛看到她的笑容,立刻把眼神撇到一边,微微点了下头。
柳成旸回到内屋,把外袍鞋袜穿好,本来想着再梳下头,但想到李丛一脸焦急,当下只把头发简单地束起,很快就出来。
李丛看柳成旸身着黑紫相间的门派服饰,看来高雅大方,倒像是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跟刚刚看到的不羁洒脱完全不是一回事。
“李将领,是何人病了?”柳成旸单刀直入地问道。
李丛愣了一下,连忙回到,“柳姑娘,是何人病了我现在尚不能明说,还请您跟我走一趟。”
柳成旸迟疑了一下,答道,“那待在下给徒儿留个字条吧。”
“是,麻烦你了。”
柳成旸走到书桌旁,在一张白纸上挥笔写下:为师出诊,徒儿勿挂,好好吃饭。
柳成旸写完,就要背起一边重重的医药箱,李丛看到,立刻帮她提了起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跟着李丛到了一处府邸,柳成旸抬头看到上面写着张府,又看了看四周,发现周围的走卒马夫,小贩差人,脚步行走间无不带着内劲,显然这里已经被戒严,要是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就会被拿下。
柳成旸跟着李丛进门,七拐八拐地被带到后院,进了一个房间,又被领到了一间密室,柳成旸虽然脸色淡然,但心下却有些吃惊,生病那人被如此层层保护着,可见那人非同小可。
一路无话,李丛把柳成旸引入密室,立刻行礼退出,柳成旸看她离开,四处看了下,密室宽敞明亮,并不会让人觉得局促,但隐约中却透着一股血腥之气,柳成旸的嗅觉向来灵敏,她甚至能闻到这血腥之气中带着一丝腐臭。
“柳大夫!您来了!在下长孙禀”一个30岁左右的年轻将领走了过来,身上还穿着尚未褪下的玄甲,身姿挺拔,面容七分英气,三分憔悴,看来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安睡过。
他的身后跟着两个长歌门的弟子,两人看起来面容严峻,柳成旸仔细一看,发现不止是长歌门的弟子,还有一个穿着官服的老人。
柳成旸行了个礼,问道,“是中毒吗?”
叫长孙禀的苍云军将领也不再多言,立刻把柳成旸带到里间一张床边,同时柳成旸闻到更加浓烈的血腥味跟腐臭味,向前一看,登时有些喘不过气来,只见床上躺着一个几乎可以用血肉模糊来形容的人,柳成旸只能从他的服饰中看出,那应该是一个长歌门的人。
“准备一个大木盆,装上冰水,得先制住腐烂才行!”柳成旸定下心神,马上吩咐道,同时打开自己的药箱,准备药材。
“马上就来!”那两个长歌门的弟子仿佛这时才松了口气,双眼含泪跑了出去。
“柳大夫,你可知这是什么毒,你能治吗?”那个一直沉默的老人此时问道。
“您是?”
“老夫张亚琛。”
“张公,在下尚不知床上这位中的是何种毒,但观他身上腐烂的速度太快,不马上制住,只怕就算找到解药,他人也没了。”
“你,你能救他?”那老人气息不稳,显然对于这个问题已经关心到了极致。
“在下无法保证。”
“你要救他!你知道他是谁吗?”老人抓着柳成旸,双目通红,似乎就要流出血来一般。
“张大人,您冷静点。”长孙禀连忙扶开他。
“饭桶!饭桶!你看他成这样!你怎么保护他的!!?”老人怒骂,泪就掉了下来。
柳成旸显然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只是轻叹了口气,接着配着药材。
那两个出门的长歌弟子跟李丛这时从外面搬来了一个大大的木桶,里面装满了清水,柳成旸用手试了试,才把药放进水里。
“把他衣服解了,放进木桶。”柳成旸说着,又接着配药。
老人看柳成旸已经忙开,立刻闭嘴,阴沉着脸出了密室。
柳成旸看他离开,心里松了口气。
“柳大夫,请问杨大人怎么样了?”
“有几个问题得先告诉我,这位大人,是什么时候中毒的?当时的情形是什么样的?”
“这,在下也不知杨大人是什么时候中的毒,只是昨晚凌晨刚过了寅时,突然听见杨大人的惊呼,我们一众人闯进去,见他已经奄奄一息,身上的毛孔一直冒出血水,到了早上,就已经开始腐烂……但人却还有气息……”长孙禀说道这里,头上青筋跳动,攥着拳,极力压制住内心的愤怒。
“没有看到可疑的人?”柳成旸表现出的是近乎冷酷的平静,淡然地陈述自己的问诊。
“没,那时我们也搜查了杨大人的房间,也没有看到什么致命的毒虫。”
柳成旸仔细思考了起来,看到那个被称杨大人的已经被放在木盆中,又把刚调到的几味药倒了进去。
等那些药汁混杂在水中,柳成旸才撩起袖子,从水里捞出杨大人的手,开始给他把脉。
两边手腕都把了一次脉,柳成旸一边思考着一边绕到了杨大人的背后。
“……请问,杨大人还活着吗?”长孙禀有些颤巍地问道。
“还活着,不过我暂时弄不明白他是怎么中毒的,这个很重要。”
“那,那他中的是什么毒?”
“……”柳成旸把杨大人的长发撩起,又用绳条束住,看到那个被称为杨大人的其实也不过20来岁,一张清俊的脸此时惨白得吓人。
柳成旸迟疑了好一会,才回答长孙禀,“我以前在成都曾看到有人中了类似这样的毒,那时中毒的是一个叫方兴莲的大户,他们当时请的是我的师兄去看,刚好我也在那边,就一起过去了,只是那时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大户连同内脏也已经腐烂的,但是一直吊着一口气,直到五脏内腑全烂透了,他才死绝,我跟师兄研究了很久,发现即使他没有内脏腐烂,凭那时的我们,也救不活他。”
“那,那你现在能救活杨大人吗?”
“在下无法保证。”柳成旸仍是用这句话塞塘,“不过尚且一试。”
“柳大夫,求您一定要救他,他,他是个了不起的人。”长孙禀抓着柳成旸的手,堂堂七尺男儿已经是双目含泪,只差给柳成旸跪下了。
“好说。”柳成旸抽回手,微微笑了下算是安抚他,又把手擦了一遍,这才接着观察杨大人。
长孙禀在一边看着,一言不发,心里恨着自己帮不上忙,又想着要找到把杨大人害成这样的人大卸八块,心中纷乱不已,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柳成旸问道,“长孙将军,杨大人可有仇人?”
“这,有的,有很多。他是……”
长孙禀正要说出杨大人究竟是谁,谁知柳成旸立刻打断了他。
“我刚刚说的那个大户,也是惹上了仇家,被投了毒。”
“什么人!居然这么狠毒!?”
“在下也不知,因为这人投毒是方法,我至今没有头绪,所以也不清楚,不过看着毒来得如此迅猛诡异,我猜想行凶者的应该不是中原人士,而且可能是被雇佣杀人的。”
“您是说,行凶之人是异族人?”
“听闻苗疆一带会使蛊毒的人极多,长孙将军也许可从城中的苗疆人入手调查。”
“我立刻吩咐下去!”
“长孙将军。”柳成旸叫住长孙禀。
“嗯?”
“这位大人情况危急,在下可能接下来数天都不能离开片刻,劳烦你照看下在下的小徒弟。”
“这个自然,劳烦柳大夫。”长孙禀听到柳成旸这样说,又重重行了个礼,这才出去。
柳成旸把人都打发走,开始给杨大人治病排毒。
李丛从外面进到密室,看到那个年轻的柳大夫正靠在案上睡觉,她如瀑的黑发泄于胸前,一根深紫色的发生潦草地束着末端,闭合的双目下,带着淡淡的黑眼圈,她已经好几天不眠不休地照顾杨大人了。
猛一看去,此时的柳成旸有一种使人惊艳心痒的气质,李丛轻轻走过去想给她盖个毯子,但她一动,柳成旸立刻睁开眼睛,眼中还带着一些血丝。
“原本不让惊动你,没想到还是……”李丛面带歉意,把手中拿着的薄毯放在案上,地下室像是另一个空间,隔绝了外面的热气,因为杨大人需要在冰凉的环境中治病,地下室四周还放了一些冰块,所以人呆久了,难免会觉得冷。
“我也只是闭目休养,并非是在睡觉。”柳成旸微微笑了下,站起来把长发盘起,又去察看杨大人。
“杨大人怎么样了?”隔柳成旸过来给杨大人解毒已经是第五天了,虽然杨大人的脸色看着一天天变好,但却仍未醒过来。
“今天应该能醒过来,不过药材用得差不多了,我需要去外面补充。”柳成旸翻开躺在床上的杨大人说。
“那,我陪你去吧。”
“在下的徒儿呢?”
“小开刚下课回来,正在吃点心。”
柳成旸抬起头发了下呆,说到,“已经过了申时了啊。”
李丛不再说话,站在一边等着柳成旸,后者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道,“那我们走吧。”
两人出了密室,李丛在后面帮忙柳成旸提着已经轻了不少的药箱,看着后者的背影陷入沉思。
柳成旸出了密室,才发现今天下过大雨,虽然现在已经停了,但地上不少积水,空气中有一股泥土发出的涩味,只是这个季节天气怪异,此时夕阳西落,地上的积水映着橘色的霞光,让人看着有些恍惚。
“师傅!”到了偏厅,就看到柳开,他看到柳成旸出来,立刻丢下手中吃莲子羹的勺子,跑过来给柳成旸行礼。
“几天没见,你倒是长胖了不少。”柳成旸捏着柳开的下巴,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舌苔,道,“吃了不少冰的东西吧!”
柳开眼睛一亮,开心道,“师傅,他们这里有个冰窟!超级厉害!冰镇的莲子羹特别好吃!你要吃吗?”
“你现在都有些寒气郁结了,少吃冰的!”柳成旸抬手敲了下柳开的额角。
“哦……”
李丛看他们师徒的互动,感觉有些温馨,想起她家中的弟弟,在一旁道,“小开天天吵着要留好吃的给你呢。”
柳成旸笑眯眯地看着柳开,似乎在等他开窍,后者被看得有点发毛,又看到李丛手中提着的药箱,立刻道,“师傅,你要去抓药吗?我跟你一起去。”
“可以啊。”
“……”柳开等了一下,也没看到师傅有别的动静,立刻醒悟,就要去拿李丛手中的药箱,“李将领,这个我来拿。”
“咦?我来拿就好了。”李丛奇道。
“不行不行,我是师傅的徒儿,这个要我来拿。”
李丛有些不解,不过还是把药箱交给了柳开,跟在他们后面。
柳成旸师徒边聊边走着,李丛在后面像个守卫般跟随着,心中还在琢磨着刚刚柳成旸的举动,但越琢磨却觉得越郁闷,自己似乎是被这两师徒排挤的,不是恶意的排挤,只是他们师徒有一个界线,他们不喜欢别人踏入,始终跟别人保持一定距离,不愿意跟外人亲密,万花谷的人都是这样的么?
心中虽然想着这些事,但做为军人所必要的机警李丛还是有的,所以当他们离开张府不到一刻钟,李丛就发现他们被人跟踪了。
李丛看柳成旸师徒好像仍是一无所知地边说话边走路,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地形,当走到一处狭窄的胡同,李丛拉住柳成旸找了处死角停下脚步,小声道,“柳大夫在此静待片刻。”
说完她已经飞身掠出,以雷霆之势拔箭射向那跟踪他们的人,乘龙箭扑的一声射中跟踪者的肩膀,李丛中指弯曲放在唇边吹出一声尖锐的哨响,立刻拔枪击向那跟踪者。
那跟踪者心知不妙,已返身准备逃跑,刚刚一直伪装成普通的百姓,但此时一逃,轻功却是精湛绝伦,李丛只庆幸现在天尚未黑,不然在天黑中来追捕,只怕更加不容易。
施展轻功追了过去,李丛担心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又在半空中回身射了一箭在胡同的墙壁上,她箭法精妙,让人看了都忍不住为她喝一声彩,而她射出的箭却是天策军独制的箭矢,射出的时候发出有别于其他箭矢的声响,且箭羽是灰绿色的,这让其他天策军一看就知道那是代表求助的意思。
随着李丛的那声哨响,一小队巡逻兵飞速跑向这边,为首的天策军观察了四周,看到了那箭羽,又看了看胡同中站着的柳成旸师徒,立刻吩咐其他天策军把他们围住保护了起来。
“李将领真是心细如发。”柳成旸笑着赞道,又似满不在乎,对为首的天策军行了个礼,“小将军,李将领去追那贼人,我们在这边干等着也无用,可否让我们师徒继续回家,补充药材。”
“……您是说刚刚那人是李丛李中将?”
“是……”柳成旸的话还没说完,那天策军立刻把背上的弓箭取下往天上射了一箭,天空炸开一团烟火。
柳成旸叹了口气,心下吐槽这“滴水不漏”的天策府,看来她没治好杨大人之前,是哪也不能去了。
那箭射出去不久,长孙禀已经带了一队人过来,把柳成旸师徒又接回张府,又雷厉风行地派了一堆人,把柳成旸需要的药材全部搬到她面前。
“长孙将军,在下很奇怪,为何你们会找上我给杨大人解毒?太原城人才济济,怎么也排不上在下呀。”柳成旸喝着给她“压惊”的茶水,跟长孙禀闲聊。
“柳大夫过谦,其实在您之前,是有找过太原城中有名的大夫来看过,但每个人都觉得杨大人所中之毒诡异,无人见过,后来城南的黄雨晨黄老先生说杨大人这种毒多半是江湖中一些旁门左道的杀手所为,要解毒,最好还是要找多在江湖行走,见识博大的大夫来看看,这才找到您。”
“黄老先生谬赞了。”
两人正说着,李丛从外面风风火火地进来。
“李中将,那人怎么样了?”长孙禀看到她进来,连忙问。
李丛向他行了个礼,叹气道,“末将追到那人正想把他拿下,可那人已经服毒自绝了。”
“哼!果然是旁门左道!”长孙禀气结。
“那人的尸体可否交给在下,在下想剖尸看看他是否跟杨大人身上的毒有牵连。”
长孙禀跟李丛面面相觑,一个看起来温雅动人的姑娘说要剖尸,确实让他们觉得有点诡异。
“我这就去安排。”李丛又行了个礼,转身出去。
柳成旸看她离去,重新坐下,想着一些毒理治疗之事,也不再跟长孙禀交谈,但不一会,又有个长歌门的弟子跑了进来。
“长孙将军,杨,杨大人他醒了!”
长孙禀喜上眉梢,立刻急冲冲地跑向地下室的方向,丝毫没有一贯的稳重,柳成旸也起身跟在后面,心中疑惑,照理来说,杨大人应该是他的上司,长孙禀因为他病情好转而高兴也没什么,但他的表现却总让她觉得有一些不和谐。
就,好像是妻子遇险时丈夫焦虑如焚那种心情……
柳成旸为自己想到的事物感到莫名其妙,连忙甩去那不正经的想法。
太原城外一座古亭,一个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满脸怒气,手中的折扇抓住格格作响,瞪着坐在古亭石桌上吃着桃子的紫衣女人,那女人一派苗疆少数民族的打扮,赤着脚,脚踝手腕戴着纹路复杂的银饰,看起来有一种摄人的阴柔之美,她的脸上上半部分还戴着一张墨绿色的木质面具,只留下下半张脸,此时正吧唧吧唧啃着桃子,跟中年男人的怒容形成了一个对比。
“不是说你们是最好的杀手吗?怎么失手了?!”男人怒道。
“不是说过只能我联系你,不准许你擅自联系我吗?”女人的嗓音甜美柔和,跟她此时身上散发出的黑暗气息有着天壤之别。
“钱都已经给你们了!!说好的解决杨显明呢?!”男人大喝,手中的折扇已经被折断。
此时正是逢魔时分,据说这是魑魅魍魉容易出没的时刻,古亭外的护卫被自家主人的声音吓到,又不敢转过头看怎么回事,只是直直看着远处快下山的夕阳,丝毫没有注意到几条黑色的小蛇已经分别爬上他们的脚后跟。
女人手中的不大的桃子也啃完了,她抬手把面具推高,露出一张跟她的嗓音同样是甜美柔和的年轻脸庞,道,“我感到很抱歉,李大人,这次刺杀,恐怕是失败了。”
“你知道杨显明有多重要吗!?说一句抱歉就没事?!我叫人弄死你!!!!”男人的怒气已经到了临界点,看到女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让他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现在天下大乱,人命就如草菅,你也没什么区别。”女人说着,手一动,手中的桃核射穿了他的胸口,男人大骇,看着她踉跄地倒下,同时外面的黑色小蛇已经咬住了那几个护卫的脚踝,那些护卫哼都没哼一声,已经软软地倒下了,橘黄色的夕阳映射在那些小蛇身上,显现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嗯,这样好像不是很好,那我给你留个自杀遗书吧!”
女人嘴角挂着好玩的笑容,跳下石桌,走到男人旁边,手指沾了沾男人胸口流出的鲜血,在地面写了一句极尽嘲讽的话:很抱歉派人去刺杀杨大人,我罪恶深重,所以自杀了,勿念。
苗疆女人虽然中原话说得不错,但字却写得极差,而且通句白话,让人看着好笑。
写完男人的“自杀遗书”,女人站直伸了个懒腰,又把面具戴上,让人再也看不到她的表情。
在张府住了一个多月,直到杨大人完全康复,柳成旸才带着柳开回到原来住的小院落,此时已经过了中秋,天气转凉,看着一个月未住人的小院落虽然显得有些萧条,但依然保持着整洁,院子所种的药草药花也没有什么损伤,柳成旸不由得又感叹了下天策军苍云军真是大唐之光。
只是直到最后,他们都没有告知柳成旸中毒的杨大人究竟是谁,虽然她能隐约猜到对方的身份,但她心里还是挺感激他们的“隐瞒”,柳成旸对于朝堂之事并无兴趣,拜入万花药师门下时的宣誓,柳成旸永远铭记于心。
我为医者,须安神定志,无欲无求,先发大慈恻隐之心,愿普救众灵之苦。若有疾厄来求者,不得问其贵贱贫富,长幼妍蚩,怨亲善友,华夷愚智,普同一等,皆如至亲之想,亦不得瞻前顾后,自虑吉凶,护惜身命,见彼苦恼,若己有之,深心凄怆,勿避艰险、昼夜、寒暑、饥渴、疲劳,一心赴救,无作功夫形迹之心。
柳成旸师徒回复原本平淡的生活,柳成旸给周边前来问诊的百姓治治病,自从治好杨大人之后,虽然并没有在百姓中流传,但军人中却流传了开来,最近三不五时都会有军人前来问诊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