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早时

19、东山岛

　　汽车驶过东山收费站时，已是凌晨。

　　忙碌了一天的海岛小城在这个时间点格外安静，纪景时沿着环岛路缓缓驾车驶向苏峰山。林意看着空无一人的马路有点担心民宿打烊了。

　　纪景时宽慰：“既然是民宿酒店，那应该没有打烊一说。”

　　该民宿在苏峰山上。道路维修的关系，最后几百米路程需要步行前往。林意走在前，纪景时拿着手电筒走在后，一路辗转，最后抵达那家名为NIKO的民宿时，竟已逼近北京时间两点。

　　老板是夜猫子，此刻正和几个朋友围坐在烤炉前烧烤。

　　林意上前说明情况。

　　“你们来找Coco？”老板挠了挠头。下一秒，他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我就知道……这阿拉斯加犬绝对不可能是我们东山岛的狗。”

　　林意：“啊？”

　　“一方水土养一方狗，我们东山养不出这种狗。它贼能吃，每顿都能吃光一脸盆，简直就是个行走的饭桶。”

　　嗯……
　　自家Cocoa的胃口的确不是一般的好……

　　“不好意思啊”，林意声音愧欠：“我家这孩子的确太能吃了，阿拉斯加犬嘛，又名阿拉斯加猪。”

　　老板反倒笑：“那倒不至于，120斤的猪一天得吃四斤饲料。”

　　为了防止阿拉斯加犬被误领，老板停下手中的事儿，和他们确认信息。

　　林意从善如流地点开手机相册，找了一连串自己和Cocoa的合照，将手机递了过去：“左边这个是我和Cocoa的合照，右边这个是Cocoa小时候的照片，嗯……你要看狗证吗？我在网盘里存了扫描件。”

　　“好。”老板低眼，仔细察看。

　　“那个，”林意补充，“谢谢你收养了Cocoa，请问，你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烧烤架下，炭火袅袅。老板拿起一根牛肉串，递给她去：“为庆祝阿拉斯加猪成功被主人认回去，我请你吃串烧烤，但至于感谢，那大可不必，饭桶能走，就是最大的感谢！”

　　“哈哈哈哈。”听众们哄笑。

　　*****

　　阿拉斯加犬住在民宿的顶楼，林意和纪景时抵达顶楼时它正趴在小木屋里睡觉。

　　老板清了清嗓子：“看看谁来喽？”

　　林意小声拍手：“Cocoa，麻麻来接你了，带你回家吃好吃的！”

　　阿拉斯加抬起耳朵，睁开眼，远远瞄了他们一眼，在捕捉到关键信息后，浑身上下整只狗都精神了。

　　暗淡的光线下，林意只迷迷糊糊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
　　可随着距离不断靠近，却觉得不太对劲。

　　“……”

　　Cocoa怎么长得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纪景时侧身，刚好看到林意脸上的表情，温声道：“Cocoa现在的形象和你记忆中的形象存在偏差，其实很正常。阿拉斯加犬满20个月成年，成年之前一切都尚未定型。”

　　“而如果我没推测错的话，”男人微微停顿，“三年前，你出车祸那会儿，Cocoa一岁出头。”

　　瞬间，林意醍醐灌顶。

　　现在是2021，而非2017，事情不能同日而语。

　　更何况她林意本人都能做到一觉醒来“穿越”至三年后，惊天地泣鬼神地和曾经的任课教授“搞到一块”；那么Cocoa作为一只狗，三年间在外貌上有些变化，简直再正常不过。

　　“对了，”老板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林意抬头：“嗯？”

　　“要不，你们把它的几只崽崽也一起接回去？小狗们都还没满三个月，肯定得跟着妈妈走。”他提议。

　　“啊？男妈妈？”林意蒙圈。
　　怎么又有孩子了？后来不是绝育了么……

　　“小姑娘你真幽默，公狗怎么会产崽呢，当然是母狗了。”

　　“不、不可能的……”

　　*****

　　事情在最后被证明是一场乌龙。

　　这只阿拉斯加犬名为COCO，母狗，与国内某奶茶连锁店同名；而林意家的阿拉斯加犬名为COCOA，公狗。二者虽名字发音相同，但绝非同一只狗。

　　林意如坠冰窖。

　　她现在的心情，甚至比刚得知爱犬失踪时还要糟糕。

　　“要不，你带一只幼崽回去？”

　　“谢谢。”林意摆手，拒绝了老板的好意。她顺着石梯一路向上，站到最高的露台上，面朝大海，吹冷风。

　　纪景时跟在她身后，自始至终都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直至手机来电，才停下脚步低声交谈。海风呼啦啦地吹着，掠过耳廓，噪声很大，林意听不到他的声音。

　　“是你哥哥的来电。”挂断电话，他道。

　　林意轻轻地“嗯”了一声，也不过问。就只是站在露台的边缘处摸摸吹风。

　　露台外围是景观灯照不到的地方。
　　纪景时远远站在她身后，拿着民宿提供的手提灯。

　　光束投射，照亮她的一隅，也照亮他的一隅。

　　“林意？”

　　“嗯。”

　　“心情还是很差吗？”

　　林意看着黑漆漆的大海，点了点头，没吭声。

　　下一秒，周遭又一次陷入沉默。
　　好吧，就不应该指望不食人间烟火的纪教授，能和自己有共情??
　　林意腹诽。

　　纪景时往前一步，接着又是一步，最后在她身旁不到一米的位置停下。他不怎么会安慰人，就这么陪她安静地站着。

　　一站就是二十分钟。

　　斟酌了些许时间，男人忽然开口：“林意，我看过一篇文献。”

　　“科学表明，接受拥抱与冲突之间存在交互作用，因此当同时评估时，接受拥抱既可缓和冲突对正面情绪的损害，亦可减少负面情绪的增加。①”

　　“什么意思？”林意懵。

　　“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他顿了一下，开始组织语言。

　　海风呼啦啦吹过发梢，那头，林意倒是反应得很快：“抱一下的意思吗？”

　　他“嗯”了声，声音低而认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好受些。”

　　莫名地，林意忽然很想笑。

　　山上晚上冷，他们俩穿着厚风衣，都裹得跟熊似的，不就是室友间抱一下么？居然用得着引经据典认真避嫌成这样……

　　回过神，纪景时往后退了半步，俯身抱住她。

　　“……”
　　再再再然后，林意怔住。

　　起初，她只是不想拒绝纪景时的善意，可怎么也没料到，这男人居然会认真避嫌成这样

　　——他拥抱时尽可能大幅度地弯着身子，肩膀的位置他们贴在一起，能感受到热量的传递，但肩膀以下的位置，即她胸部及胸部以下的位置，被这人微微曲着身子避开。

　　何止是绅士风度……
　　压裙角时绅士手，拥抱时曲身，干针线活时戴手套……

　　虽然言语上不善言辞了些，但行动上，他大概就是男德学院优秀毕业生了吧……

　　几秒后，纪景时先一步松开。

　　浪花一下下拍打着沿岸的礁石，困顿不已的林意被风吹得咕噜噜冒起泪花，她飘忽地问：“能再抱一下吗？”

　　男人重新拾起地面上的灯，却没有继续的意思：“林意，异性之间礼节性的拥抱通常在5秒之内。”

　　“所以……？”
　　林意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

　　纪景时：“所以，再抱不合规矩了。”

　　“…………”

　　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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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纪教授至今单身的原因吧（摊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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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Murphy ML, Janicki-Deverts D, Cohen S. Receiving a hug is associated with the attenuation of negative mood that occurs on days with interpersonal conflict. PloS one. 2018; 13(10): e0203522. （文献翻译参考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