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斯杜尼亚宫闱秘史》紫印纹鸾

1、艾斯杜尼亚宫闱秘史

　　艾斯杜尼亚宫闱秘史

　　Ⅰ

　　圣历690年

　　显然大殿最高处的少年正在皱眉。不符合他身份的年龄，脚下众人整齐地向他敬礼，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年仅九岁的艾斯杜尼亚国（Asturias）国王并不知道。只知道接下来，他要做的事绝对不符合他的身份，不符合皇室之首的身份。
　　大殿上冠冕、堂皇，金铂打造的空间绝对能容下全国一半的臣民－－－当然，只把装饰物卖掉已经能养活第三世界的人。由是观之，艾斯杜尼亚是一个强盛帝国。
　　强盛，则空虚……没人知道艾斯杜尼亚的皇室有多荒乱有多空虚。可是这点，小小的国皇却知道。每天每天，他亲爱的堂姊会跑过来斥责她老公－－－啊，也就是什么什么伯爵、什么什么候爵等等，对待她的态度不友善。反正，皇室弥漫着的不正常气氛常让亲爱的国王头痛。
　　眺望站在离他最远处，略带笑容的美丽女人，艾斯杜尼亚国王碧绿的眼珠疑惑的转动了好几下，连政治要事也没心情聆听。
　　闪烁的金发成为大殿最突出显眼的东西，身高不到成人腰间的小小国王站了起来，颁布了一项后世臣民无一能理解的政令－－－

　　征召全国所有黑发黑眸的美男子。

　　Ⅱ

　　“翡翠……”大殿上高傲美丽的女人此刻却声音哀婉，她放下了她的高贵、也几乎舍弃了她的尊严，无端跑到她五年不见一次、一点也不相熟的堂弟－－也是表弟那里，“恳求”用他那无比强大的权力，去实现梦想。只是，她要实现的，并不是自己的梦想，而是那个人的梦想。没错，她放下了高贵、舍弃了尊严，也只是为了“那个人”而已。
　　－－－那个叫翡翠的平民。

　　“是的？侯爵大人。”与国王是近亲，当然位高侯爵。或者说以她现在在国内外的权势来说，只有区区一个侯爵的头衔都是委屈了。
　　“翡翠，你喜欢我为你准备的一切吗？”梅勒斯蒂娅•菲洛西亚（Mellustia•Falotha）侯爵向来以高傲、冷血闻名于外，任谁也想象不到，剥下那层高高在上的面具、除去倍受尊敬的贵族身份之后，她也不过是个普通女人而已——会去尽其所能讨自己所爱之人欢心的可悲女人。
　　“……”黑发女人无言。基本上她已经找不到能回答侯爵的词语，因此也只能用无言来概括一切的情感。虽然她知道这绝对不足以回答侯爵的问题。
　　侯爵少有的愁眉深锁。怕，她很害怕。她害怕翡翠回答她的是恨恨的三个字。她每天每天为了权利、金钱、领地、商务、政治等一系列问题得罪不少人都不见有任何松懈动摇，但却最惶恐翡翠不喜欢，她立刻追问：“难道你不喜欢？”
　　“不，不是。”想也没想的回答。
　　“那么，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
　　“侯爵大人，您为我所做的一切已经太多了。”
　　真的，已经太多了。
　　从最初的将她自魔女审判的火刑中解救出来，到豁免其家族的一切税务，代为偿还所有债务，购买华宅供其亲人居住，不合常理的将仅为平民的她接到侯爵府中常住，再到现在甚至为了她的喜好不惜一切地去“要挟”幼帝……
　　侯爵大人的所作所为虽不失偏执，却也太多太多，远远超过了当初她无心的那句“你若是寂寞的话，我可以陪伴在你身边”。
　　翡翠抬头看着眼前的银发女人，红色的双眸灿若烟火，原本可操纵整个帝国命运的光芒，此刻却只为她一人而燃，不禁轻轻执起她的右手以应有之礼淡淡印上一吻——
　　“翡翠铭感五内。”
　　低头垂眸的她，却没看到侯爵面上一闪而逝的失落。
　　她要的，又何尝是她的感谢？
　　别样的情感在心底盘踞、滋长，室内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两人的呼吸声，壁炉内的柴火迸射出噼噼啪啪的火星，一如侯爵逐渐扭曲的情感。
　　她是梅勒斯蒂娅•菲洛西亚侯爵，大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是她得不到的？
　　猩红的眸子中熠熠发光，是血液，是火焰，预示着未来即将燃烧的一片腥风血雨。

　　Ⅲ

　　走到门后面的那片世界－－
　　－－雕琢华丽的天花；金碧辉煌的墙；冠冕堂皇的布置，怎看……也只是一家富有得要随处派钱的巨富之家。实际上这里只是梅洛斯蒂亚•菲洛西亚候爵的一个小小地下别墅而已，比起家财万贯的她，这小小别墅也不过如此。
　　这不平凡又带神秘的不思议房间里，坐着了一个不应只坐在这里的人。黑色宝石下，流露着深不可测、目空一切的神情。然而与之辉映的乌色发丝，更是成就了这间房间的神秘。
　　他的名字叫Ａｌａｎ•Ｓｍｉｔｈ（艾伦•史密夫），这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名字。

　　－－－是候爵大人告诉她的。

　　、对他的第一印象，是『黑色』

　　「翡翠小姐喜欢黑色吗？」
　　平稳的声调里带着绝对的摄服力，就像天生的领导者。至少，比现今的皇帝更来得有让人臣服的感觉。

　　翡翠心里绝对有想过立刻拔腿溜跑。
　　－－－这种人她自命惹不起。

　　「………」不语。
　　未几，才缓缓的道：「……还好。」

　　或许她早该认真考虑一下是否立刻跑掉为之妥当。

　　「只是依稀记得请来的人都是在这国家稀有的黑发黑眸。」

　　－－－好观察力！！
　　翡翠心中暗自为他鼓舞一番。
　　但这也只不过印证了这个人绝非等闲之辈她绝对惹不起惹不起惹不起啊啊啊！！！虽然她本人内心是有一点想结识他－－甚至征服他的意欲，但要花上何等时间却是无人能猜测。

　　「黑色，本来便是深不可测却最让人沉迷的颜色……对吧？」
　　这次翡翠总算振定地说出一句长句子。

　　、对他的第二印象是『艾伦•史密夫』

　　「不过还是很高兴亲眼看到翡翠小姐。」
　　他的笑容也还是让人联想起『黑色』。
　　或许这个男人从头到脚彻彻底底也是属于『黑色』的，除了黑色，并无其他。没有人比他更适合黑色、也没有颜色比黑色更适合他。即使称他为『黑色』，似乎也不为过。
　　翡翠在跟他对话几句后，便这样想着。

　　「谢谢……」除了这句，她压根儿想不到别句。
　　多少次告诉自己，这样的她太失败了。平日对着熟人的口齿玲俐、对着候爵的对答如流，如今在这男人面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你叫什么名字？」这是她第一句问他的问题。
　　虽然她十分清楚，但她很想由那男人的嘴里亲自说出。

　　「我为自己没先报上名字的失仪道歉－－我是艾伦•史密夫，翡翠小姐。」
　　男人优雅的向她鞠躬。

　　－－果然在那个男人口中道出的那个普通名字却是如此不同的。
　　在候爵的下人里头，也早已经有无数个『艾伦•史密夫』。可是，这个史密夫却是如此的不平凡……算是叫作平凡中的不平凡吗？翡翠不知道，也不清楚。只是知道眼前这个男人－－－－
　　－－－－－是『特别的』。

　　、对他的第三印象，是『假象』

　　「翡翠小姐……你知道吗，出现在任何人面前的任何事物，只是一个『假象』而已。」
　　艾伦•史密夫无端道。
　　「假象？」反射性的，翡翠立刻问道。

　　「没错。」
　　那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又说：「可以简单的说，世界中心是围绕着你而转、所有事物是你自己创造，也就表示，你是世界唯一的真神。」
　　史密夫看了一看翡翠，又继续补充：
　　「因为能证明『存在』的人，只有自己而已。」

　　「所以甚至连你的存在，也只是我创造出来的假象？」
　　翡翠显然不明白。
　　但唯一让她知道的，是艾伦．史密夫这个人绝对而至百分之二百确定，他绝非站在这里耗时间的人。

　　、对他的第四印象，是『我的名字』

　　「没错，」
　　史密夫是一个博知世界知识的美男子，他懂得的知识远超过翡翠：「所以作为翡翠小姐创造出来的人物，敝人实在感到万分高兴。」
　　「那么……我是你创造出来的人吗？」
　　翡翠问道。

　　良久，史密夫才回答：
　　「是的，翡翠。」

　　她忽然有一种很想逃走的感觉，发自她内心的感觉。
　　这个男人拥有朝政百臣都比不上的理智、无数学者都比不上的智识，但却让她感到心寒。

　　「没用的，翡翠……这里，早已经是一间『密室』。」
　　没窗、门锁上了。
　　咦、还是他早便知道她想逃走？

　　早该说过，她该认真考虑早点逃跑－－－
　　－－－不，是根本不应该进来。
　　所有的对答似乎是他所掌握的……吧？

　　在她耳边，他低声的说着：
　　「呐、你知道吗……我的名字是……」
　　是的，该不会真的单纯认为『艾伦•史密夫』是他的真名吧？

　　也罢，
　　他的名字只有『翡翠』一人知道而已。

　　似乎……
　　对他的印象……
　　会无止境地增加下去。

　　Ⅳ

　　第四回廊的第二个折角处，向右步行大约一百米，位于左侧建筑中间的那道门，推开后是一片灯火通明的隧道。顺着烛光走到第五个房间的时候，翡翠知道自己到达了目的地。
　　与梅洛斯蒂亚•菲洛西亚候爵所拥有的其他别墅所不同的是，这里没有华丽繁琐的装饰，没有拥挤往来的成群仆佣，甚至连建筑自身都没有任何夺人眼目的奇巧设计，只是单纯的展现着最纯朴最自然的原貌。
　　略显粗犷的风格和侯爵可说是格格不入呢。但同时也由此可知，这里的贵客有多么与众不同了。
　　翡翠这样想着，伸手推开了面前的门。

　　里面层层幕帘之中，端坐不动的男子有着介于圣人与男妓之间的名字——
　　Harun•Samir，『哈伦•赛米尔』，实际上按照阿拉伯文字的拼法应该是Hārūn•Samīr。
　　哈伦，是圣人名。
　　而赛米尔的意思却是会款待人的男性伴侣。
　　虽然原意不但并没有任何歧视的意思，反而是褒扬，但却因着他本人的沦落风尘而变得益加讽刺起来。

　　、翡翠最初意识到的，是『厚重』。

　　「翡翠小姐吗？欢迎光临。」
　　男人的声音隔着层层帷幔远远传来，微微沙哑，沉稳的不会浮于空气表面，落在耳中如置身遥远的东方荒漠，风卷砂流，点点刮蹭，擦伤皮肤。
　　「是。」

　　她点头。
　　头低下，却宛如负上重担一般不能再抬起。
　　室内无风。
　　层层帷幔沉重而厚实，遮挡在两人之间，令之感到压抑得不能呼吸。
　　整体色调也仿佛映衬着其中的气氛，泛黄的浓稠，深厚，沉闷。

　　「翡翠小姐很热吗？」
　　沉着的低音，不难听出其中的挑衅。
　　为什么——？
　　翡翠虽是这么想着，但仍回答了他：
　　「是的，很热，非常热。」

　　特别强调了『非常』二字。
　　从牙缝间迸出的声音，尖锐而压抑，在密封的空间中放大成变异的扭曲。
　　「呵。」
　　男人却出其不意的笑了出来。

　　、翡翠其次意识到的，是『面纱』。

　　「翡翠小姐不过来吗？」
　　过去？
　　仅仅立于原地，都已压抑得不得了，如若走近不知自己是否会被活活蒸发而死？
　　「不了。」
　　她答道，纹丝不动。

　　「看来翡翠小姐比较喜欢男方主动了？」
　　虽是疑问，却是『笃定』。
　　男人伸手拉动绳索，刚刚还格挡在两人间的帘幕瞬间掀开。

　　灯光从天花板上直直倾泻而下。
　　翡翠忍不住将微阖双眼。

　　再睁开时，男人已将『面纱』摘下。
　　『蓝色』的面纱，图阿雷格人。
　　翡翠知道只有图阿雷格人，尤其是男人，才会戴『蓝色』的『面纱』。
　　「蓝色的人。」
　　她喃喃道。

　　「翡翠小姐真是博闻广识。」
　　男人拍掌，坐在巨大到离谱的床榻之上，将蓝色面纱随意在手中把玩，与『庄重』丝毫无缘。
　　「吃惊吗？」
　　「不会。」翡翠摇头。
　　「在我们国家，男人若当着女人的面露出嘴脸时，会被认为是一种不可原谅的失礼行为。」
　　她当然知道图阿雷格的男人无论何时都不能不戴面纱或任意揭开面纱，甚至连睡觉时也必须戴上。唯一可以揭开一部分面纱的时候就是在吃东西时，但仍需用手遮住嘴。
　　但是她不喜欢。
　　尤其是在这间密封的房间之中，如果对方还戴着面纱，只会令她感觉更不自在。

　　、翡翠之后意识到的，是『享乐』。

　　「翡翠小姐仍是不过来吗？」
　　男人随意将面纱一扔，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拉到床畔。
　　「不知道翡翠小姐是喜欢上面还是下面？」
　　原本因沉闷和燥热而任由他牵过来的翡翠突然清醒过来，甩开了他的手。

　　「难道翡翠小姐特地让侯爵大人将我豢养起来的目的不是『享乐』？」
　　黑色柔软的发，轻轻覆在额际。
　　其下是一双比黑曜石犹深邃不知几许的黑眸。
　　漆黑如潭，若无星之夜。

　　「侯爵大人……」
　　她想问，话到了嘴边却无法顺利发声。喉咙似火灼烧。
　　「你想问侯爵大人有没有『宠幸』过我？」
　　男人毫不在意，直言不讳。

　　、翡翠最后意识到的，是『圣人』。

　　「……」
　　真说出来她反而沉默。
　　「侯爵大人……」他开口，浩浩然无所遮掩，「心若悬空，不在于此。」
　　呃……？
　　她挑眉，不解。

　　「越执着只会越无法控制自己。」他索性平躺下来，四肢微蜷，细腻肌理透过薄衣几乎破衣而出，诱人之极。
　　「何况强极则辱，情深不寿。」
　　他想到将他交给梅洛斯蒂亚•菲洛西亚侯爵之时，无意中瞥到的小小帝王。
　　只一刹，他就已全部了然于胸。

　　那股被勉强压抑住的感情，强烈到未来将为此完全扭曲。

　　「哈伦。」
　　翡翠叫道。
　　「翡翠小姐请如外人叫我『赛米尔』即可。」
　　以色侍人，枕间欢颜，他并不在意。
　　「『哈伦』。」
　　翡翠却容不得他轻贱自己。
　　「那么，」他翻身，轻笑如常，「谢谢。」

　　『哈伦』是圣人的名字。
　　一如他。
　　无数喧嚣的意识集中在一起，最终形成了他。

　　只是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
　　意识这种东西，不见得总是正确。

　　但……
　　目前他仍活在她当下的意识之中……
　　足矣。

　　Ⅴ

　　金光闪闪的背后，是漆黑的密室。
　　她虽然是异国女子，但幼时已接受艾斯杜尼亚式教育，更长年累月陪伴比她更为年幼的国王左近，累积经验把手一计，也足以让她在这尔虞我乍的宫廷生活中如鱼得水。
　　“静。”
　　───宫廷中独一无二的童音，那是她最尊贵的主人，艾斯杜尼国国王陛下。
　　“是的，国王陛下。”她从不会违抗他的命令，因为她非常清楚，在这小小国王身边，唯有她能令他信任。宫廷百千贵族之间，又有谁真正为我国最尊贵的血统卖命？尤其血统的拥有者还是个刚满十四岁又长不高的孩子。又有哪些人并不执着于财富权贵，大公无私地替为国家出一分力？
　　“把门打开。”
　　静瞧见国王脸上难得一见的微笑，开始时稍微被吓到，可是下一秒她又意识到这门的后面藏着什么人，心里搞个明白后才上前为他推开金光灿烂的大门。
　　───可是一推开大门，尽管外面有多闪闪生辉有多纸醉金迷，那些刺光的光线却一丝也未能透入那房间内。
　　换言之，那是间漆黑一片的密室。
　　没有一道能透光的窗。
　　国王短小的脚并没第一时间向前踏步，反而他举高手中象征着皇室的拐杖，向前撑了一下，示意静把油灯拿来。
　　“你来了？”未等静行动，房间里却传来一把年轻的女声以及傲慢的语气。
　　国王对这傲慢的态度不怒反笑，可他的笑却偏偏像年幼孩子在恶作剧得逞时的所流露的笑容。
　　他并没再要求静去拿油灯，反而开始移步走入房间。
　　不知跟在国王身后多久，静才慢慢开始适应在漆黑的环境下摸索，当她能清清楚楚看清房间事物后，却被安静坐在椅子上的美丽女人吸引着。
　　她正在闭目。
　　“晚上好，姐姐。”国王向她扯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闻言后，那女人张开了双眼。
　　不能否认，这个女人拥有令静也为之惊艳的双眸──血红色的眸。银发血眸加上她与身俱来的贵气，竟是如此调和，无一丝冲突之处。
　　────艾杜尼斯国国王的亲姐，当年堪称美丽得让人窒息的女候爵，梅勒斯蒂娅•菲洛西亚。
　　“原来已经到晚上？”梅勒斯蒂娅一开口并没抱怨国王囚禁她，反而相当平静地问着无关痛痒的事。
　　“是的，而且今天对妳来说也很特别。”国王向前跳了两步，夸张的步履显得小小的他更像一个天真活泼的普通小孩，他玩弄着手中短小的手杖，又说：“妳猜出来了么？”
　　房间忽然一片沉静。
　　小孩童并没继续问话，漂亮的女人也没打算答话，旁边的侍女更木呆着不知所措。
　　良久，静才听到一句话：
　　──────“死忌。”
　　国王闻后扯下了一道诡异的微笑。
　　“翡翠的死忌。”梅勒斯蒂娅又补充道。
　　对，今天是翡翠的死忌，同样也是年幼的国王成功夺回主权的那天。
　　“果然是姐姐，记性很好。”国王轻笑了一声。
　　“倘若翡翠还在……”
　　“倘若翡翠还在，今天我跟你的角色可能要互换了。”国王替她接着说下去。
　　倘若翡翠还在、倘若她当年没迫这小小国王作那决定、倘若翡翠没怀孕………
　　千千万万个倘若，只要实现其中一个，恐怕艾斯杜尼亚国现在便已经改朝换代。
　　────毕竟当年女候爵手持的权力实在多得恐怖，尤如怪物般游走在朝野之中，无人敢反抗她，包括她眼前有着‘国王’ 之•称的幼小弟弟。

　　Ⅵ

　　“亲爱的姐姐，你……似乎瘦了？”
　　乍一听没什么变化的声音其最深之处产生了微妙的停顿。
　　即使近在咫尺，小小的国王却仍是伸出手中短杖轻挑对面女人的额发，嘴角扯出的那抹微笑不知何时增添了几分表面的得意，破裂着向不为人知的深邃坠落。
　　梅勒斯蒂娅一动未动。
　　黑暗的密室或长期的囚禁丝毫也无损于她的气势。她双目炯炯的直视对面的少年，没有丝毫动摇，那神情、那姿态、那气度、甚至是那不屑的该死的傲慢，都一如既往的凿凿镌刻着少年的心使之滴血。仿佛她还是当年那个一呼百应不可一世威胁着他帝位的侯爵一般。
　　良久，久到静都要以为他们会这么互相对视直到其中一人完全败阵下来时，美丽的女人才含糊的说了一句话。
　　故意温吞的、半分模糊的、异域腔调的、浓郁不屑的，一句话。
　　那句话说得太快太过含糊，以致于静完全没有听清她说的究竟是什么。
　　但是小小的国王却清楚地捕捉到了。
　　那是一个词汇。
　　一个他原以为此生都再也不会听到的词汇。
　　————他的名字。
　　那个只有已逝的父母即前任国王和王妃、他自己，和面前的女人才知道的名字。
　　————他，现任艾斯杜尼亚国国王继位之前，真正的名字。
　　知道他以前名字的人都早已不再人间，除了他，与梅勒斯蒂娅。众臣无一不对年幼却极具野心的他畏惧不已，尤其是当年那场盛大到险些震荡朝政的政变之后，更是无人敢拂其锋芒。而，唯一敢当面嘲讽不屑他的人，他亦从不认为她会叫他的名字。
　　握住权杖的手几不可察的僵了一下，国王将手放下，撑在地上，借此以掩饰自己的动摇。
　　然后他听到女人再次迅速含糊的叫了他的名字，紧接着的话却是毫无感情的：“多谢你的关心，但我的死活与你何干？”
　　蕴含在其中的并非失败者的自暴自弃，而是野心家的伺机而动。两者听来虽然相像，实则却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当然，国王也从不认为他这个姐姐会因小小的困难就屈服。
　　毕竟她过去唯一的弱点现在已经消失殆尽。
　　翡翠的死，所有的事情全在那一刻逆转。
　　当初他忍辱多年，也是趁翡翠死的时候兵行险招才夺回了主权。
　　但翡翠的死，却同时也将侯爵唯一的弱点完全倾覆。所以刚一夺回主权的国王，立即毫不犹豫的剥夺去亲姊的一切官爵、领地、职权，并人不知鬼不觉的将她亲自囚禁了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侯爵早已被国王秘密处死，只有他和静两人才知晓这个密室的存在。
　　为什么不处死她？
　　静无数次都想问主人这个问题，但每次触及到他的眼神，就退缩了。
　　她畏惧。
　　因她知道那个答案的沉重及其背后所付出的一切代价。

　　但就像梅勒斯蒂娅知道他的弱点一样，他同样也知道她的弱点。
　　“那可真是遗憾呢，姐姐。我原本以为你会想见见琼尼的。”
　　果然不出所料，女人终于明显的僵了一下，随即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琼尼是翡翠在人生最后用尽生命使之诞生的最小的孩子。
　　虽然深爱翡翠，但梅勒斯蒂娅却对害死翡翠的人抱有极大的怨恨。即使那个人是翡翠的孩子也一样。
　　——这一切都在小小国王的算计之内。

　　Ⅶ

　　艾斯杜尼亚大事记：
　　……
　　圣历６７１年，梅勒斯蒂娅•菲洛西亚出生。
　　圣历６８１年，小国王•艾斯杜尼亚出生。
　　圣历６８６年，年仅５岁的小国王继位。侯爵独揽大权，成为实际上的最高施政者。
　　圣历６８７年，出现全国范围内天灾，开始魔女狩猎行动。
　　圣历６８９年，翡翠被侯爵所救。
　　圣历６９０年，小国王发布征召全国双黑美男子的命令，全民不解。
　　圣历６９４年，翡翠之死，琼尼出生。小国王夺回争权，将侯爵秘密拘禁。
　　……

　　附角色客串：
　　主角：翡翠——冷翡翠
　　配角：艾斯杜尼亚小国王——蓝心锁
　　梅勒斯蒂娅·菲洛西亚侯爵——紫印纹鸾

---

作者有话要说：　　久等的贺文，祝亲爱的翡翠生日快乐:）
大么么～～～～～～～♥♡♥
————————
以上段落分别为：Ⅰ、Ⅲ、Ⅴ三小节by：蓝心锁；
Ⅱ、Ⅳ、Ⅵ、Ⅶ四小节by：紫印纹鸾
——————————————————————————————
（相信聪明的乃一定发现了，这篇文我们原本写出来的意图了吧？还有小国王和他姐姐间的ＪＱ＝。＝而且还险些发展成两人间的暗黑长篇，虽然偶还是很想写很想写很想单开一篇文来写他们的……画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