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他只会喵喵喵》池荫

13、只是一场普通的“面试”

　　柳温看见院长的第一眼，以为自己遇到了活的爱因斯坦，那松狮犬般蓬松的头毛，那惊人的发量，当代脱发少男少女都得啧啧称羡。

　　令他越发讶异的是，院长似乎也认识他，可太有牌面了，这具躯体，莫非是本院的明星病患？

　　“哦，这只小猫，我有印象，你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就很投契呐。”

　　数月前，医院接收了一只生病的流浪母猫，一同被动保送过来的，还有她的孩子，其中个头最大的崽，就是科科。小家伙很精神，活蹦乱跳，像只会动的毛绒球，全院的医护人员里，它唯独对颜容感兴趣，明明走路还摇摇晃晃，也要挣扎着爬到颜容手边，身体贴着他的手背取暖，好似把他当成了爸爸。

　　都说被猫主子相中就跑不掉了，颜医生觉得不无道理，后来见小家伙健康状况良好，便自行出钱给它驱了虫，打了疫苗，收养回家供着。

　　话说回来，老院长除了发型比较霸道以外，为人还挺和蔼，慈眉善目的，一直满面春风地听汇报；就是有点职业病，从颜容手中接过猫咪之后，二话不说先给柳温来了一套简单体检。

　　“小容啊，你知道做吉祥物的必需条件是什么吗？光有温顺的脾性还不行，它得足够健康，不能轻易得病。我看看啊……嗯，体温正常，耳朵还算干净，眼睛很漂亮哟，没什么眼屎，小鼻头也湿湿的，来张嘴，让爷爷瞧瞧你的牙龈……”

　　柳温被翻来覆去地摸，老头还把手指塞进他嘴里，脾气都给整没了，一声不吭像只玩偶。颜容看他一副眼神已死，灵魂出窍的模样，不由得窃笑；然而在院长看来，他觉着这猫咪真是太乖巧了，也不叫唤，如果换作别的猫，早就从喉咙发出威胁的呜呜声了，他于是非常满意地点点头，把柳温还给颜容。

　　“咱医院，一直保留着这么个传统。这里每天充斥着生老病死，氛围常常是沉重的，养只健康活泼的小精灵当吉祥物，算是对病宠的一种祝福，当然最重要的，是给各位黯淡的日常注入鲜亮的色彩，所以与其说吉祥物，不如说它是大家的朋友，宠物主人、医护工作者，甚至小动物们的朋友。每一任院长都希望，我们医院不仅能治愈疼痛，也能治愈心灵。”

　　“爱因斯坦”站起身，仰头望着办公桌紧靠的那面墙，最顶上挂了一排相框，是历任院长和吉祥物们的合影，猫咪居多，也有小型犬，颜容还看见了仓鼠。最后一张照片，记录了眼前这位院长与一只布偶猫的互动瞬间。

　　“你刚来几年，可能不知道，我家老猫，有幸出任了上一届吉祥物，它那么优雅，安安静静，对谁都友好，大家愿意拿它当宝贝，只可惜没过多久，就得了慢性肾衰，它年纪太大，没能坚持下去，走了。大家有多喜爱它，就有多难过，多悔恨，我们本是医生，却救不了我们的伙伴。所以他们说暂时不要找新的吉祥物，怕睹猫伤情，我也同意了，”院长平静地讲述完往事，回头对柳温笑出一脸褶子，“但是时间会沉淀一切，我们从又一次生离死别中振作过来，是时候继续旅程了——在这位新同伴的陪伴下。”

　　柳温呆然与老人对视。他原以为吉祥物的职责就是乖乖被摸，闲来无事打打盹儿，四处溜达，消磨时光，没想到他肩上竟扛着如此重担。

　　生死的距离有多近？人类与动物的羁绊可以有多深厚，彼此仅仅是饲养和服从的关系吗？或许可以在这里寻找答案。

　　面试结束，院长一锤定音，打工喵柳温正式上岗了，不过在那之前，他需要先度过三天试用期，说是用以观察他的性格。若他太黏人，容易妨碍工作，太高冷也不好，毫无活力可言；再一点是看他面对其他动物时的表现，会不会明显的害怕或者紧张，这两种状态的猫咪易产生攻击性，万一双方打起来，责任可是在院方。

　　离开办公室后，颜容悄悄溜到楼梯间，确认空无一人，才敢跟柳温对话，不然被瞧见他一本正经地和猫说话，那该如何解释。

　　“你肯定有一肚子问题想问，尽管说吧，我琢磨琢磨。”

　　其实对柳温而言，啥岗位都无所谓，只要不是体力劳动，出一身臭汗那种。他只是不明白颜容有何目的，煞费苦心让他当个吉祥物，结果他在家游手好闲，在医院照旧接着咸，情况大同小异，有必要多此一举吗。

　　颜容虽然不太了解柳温，但他换位思考了一下，“唔，我猜猜你这声喵叫代表什么？你想问，我向院长推荐你，究竟图的什么，对不对？”

　　柳温闻言，顿时泪如雨下，心有灵犀一点通啊，比江柏舟那小子靠谱多了。他本来没抱希望，随口发发牢骚，打算敷衍了事，孰知对方真猜中了，他觉得这一定是爱情的力量。

　　“哼哼，小朋友，你既然进了我颜家的门，那就是我的人，然而我家不欢迎好吃懒做者，你就算是只猫，也得有所贡献。鉴于你情况比较特殊，就不派你去捉老鼠之类的了，老老实实做只小吉祥物吧宝贝。”

　　颜容看上去心情不错，捏捏柳温的脸蛋，摇头晃脑地说：“不过别以为这份工作多轻松，等会你就知道，劳动是种什么滋味，到时心里苦也没关系，我最多允许你下班后拼命撒娇，乖啊。”

　　既给了柳温与陌生人打交道的机会，又让他提前适应职场，一箭双雕。

　　颜容乐呵呵地带柳温去前台，托付给两位小姐姐，转身重重吐出一口气，安心投入自己的岗位去了。他仿佛找回了当年小妹出生时的感觉，他由衷爱着家庭的新成员，迫切地为她打点全部，规划蓝图——吃喝玩乐，穿衣打扮，兴趣爱好……像精心经营某款养成游戏。人的确是自私的，他不清楚这样是否妥当，但这就是他表达爱意的方式。

　　如今，他对柳温也抱有相似的心情。当然了，柳温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屁孩，但论及不让人省心的程度，这货凌驾于十岁的颜珂之上。

　　颜容披上白大褂，与夜班的医生交接完毕，他开始了新一天的“三省”：严谨对待每位病患和家属了吗？妹妹有没有认真学习，过得开心吗？柳温长大了懂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