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歌行》方如梦

2、老板

　　悦来客栈。
　　酒足饭饱，萧布衣抚了抚肚子，满意的叹了口气，柳乘风笑道：“萧兄可吃好了？”萧布衣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柳乘风已经叫道：“小二，上来结帐！”
　　那小二早就等着这话了，听柳乘风一叫，忙飞奔上楼，看着一桌子空碟子哈腰道：“二位客官一共花了五两银子。”
　　柳乘风皱了皱眉：“你们这里吃饭这么贵？！”
　　小二赔笑道：“客官，这饭都是明码标价的，客官点菜的时候就应该已经知道价钱的呀。”
　　柳乘风“哼”了一声道：“知道知道，啰里啰唆的好像我们想赖账一样。”
　　说着，从钓诗随身背的小包袱里面掏出一些碎银子仔细点了两遍又放回一些到小包袱里面，方才把银子交给小二，说道：“行了，剩下这半个馒头给我包起来，我要当宵夜吃。”
　　小二答应着，脚下却不动，而是在那里数银子。
　　钓诗有些急，说道：“喂，我们公子说的话你倒是听见了没有？”
　　小二摊开手掌，看着手中的银子赔笑道：“这位客官，您给的银子数目不大对啊。”
　　柳乘风皱眉道：“怎么不对？”
　　小二说道：“您这顿饭一共吃了五两银子，可是您给我的银子，我怎么数都是一两二钱，这，客官您是不是给错了？”
　　柳乘风两眼一翻：“给错？我点了一盘牛肉五个馒头难道不是一两二钱吗？”
　　小二看着一桌子的盘子为难的说道：“一盘牛肉五个馒头的确是一两二钱，可是，可是这一桌…”
　　柳乘风转脸过去，朝早已听呆了的萧布衣说道：“萧兄，乘风是这样想的，亲兄弟尚且要明算账，更何况你我一见如故，更胜似亲兄弟呢？咱们不能因为区区阿堵物伤了你我交情。你想，今天倘若我冒昧让萧兄请客了，那萧兄会觉得我今天主动跟萧兄说话是为了套近乎蹭萧兄一顿饭吃，乘风虽然是一介不合时宜的穷书生，但是这一点骨气还是有的，因此乘风决定这顿饭乘风自己掏钱，坚决不能让萧兄请客。萧兄，这也是乘风待你一片赤诚之心，你可千万莫推辞啊。”
　　萧布衣干笑了两声，对柳乘风道：“我…”
　　柳乘风按住萧布衣，说道：“萧兄，你的意思我明白，豪侠之人，对区区财物是不会计较的，但是乘风岂能一见面就贪图萧兄的一点小便宜，那乘风成了什么人了，你今天千万莫要和乘风客气。”
　　萧布衣挣扎起身，说道：“你…”
　　柳乘风见萧布衣起身，薄有怒色道：“萧兄，乘风把话说到如此地步，你还要在那阿堵物上面跟乘风计较，这也太不给乘风面子了，若是这样的话，乘风只好现行告退了，萧兄，后会有期。”
　　说着，不等萧布衣再有什么话，竟然转身拂袖，飘飘然出门而去。
　　萧布衣急着要抓住柳乘风时，不妨那店小二竟拦在身前，谄媚的笑道：“客官，剩下的三两八钱银子还请客官付了，我们小本生意，也不容易的紧呢。”
　　萧布衣苦笑道：“我实在是没有钱。”
　　小二笑道：“怎么可能呢？刚才那位客官口口声声说客官您要请客。请客怎么会没有钱呢？”
　　萧布衣无奈道：“我还以为他要请我吃饭呢。你看他身上怎么也带着五两银子，却怎的只抓住我不放让他走了，这下可好，我是实在没有银子，你看该怎么办吧。”
　　小二张了张嘴，道：“这，客官，我也是在做不了主，要不您先等会，等我跟我们掌柜的商量商量？”
　　萧布衣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却见小二带着一个胖胖的中年人过来。
　　那中年人生的中等身材，绸衫质地虽好，奈何掩不住一个鼓鼓的小肚子，看起来倒像是怀胎六月，一对八字眉下小小圆眼睛，却仿佛有若干愁绪，非是春愁秋怨，而是客人欠债不还。此人看模样大约是掌柜了。
　　那掌柜倒很客气，胖胖的小圆脸上堆满笑：“这位客官，您看着吃饭给钱，天经地义，我们小本买卖，三钱八两也不算少了，您要能有银子，不拘多少，先拿出来，多多少少的大家好商量。”
　　萧布衣不大，却站起身来绕着掌柜的左边看看，右边又看看，小二以为萧布衣要动粗，忙乎在掌柜的身前，喝道：“你要干什么？”
　　萧布衣并不理会小二，却看着掌柜摇了摇头。
　　掌柜见萧布衣如此，笑得不免有些勉强，却仍然客客气气的说道：“客官，我知道您出门在外，也不方便，要不这样，您那匹马…”
　　话音未落，却听萧布衣突然自言自语道：“流年不利，流年不利。”
　　小二忍不住说道：“我说这位客官，您也太不上路了，都是在外面讨生活，没有见过您这样装疯卖傻的，您没有银子就别来吃饭，跟流年有什么关系。”
　　萧布衣摇头道：“我说的流年，并不是我自己的流年，而是你们家掌柜的流年。”
　　掌柜的听了这话，脸上的肉抖了抖，强笑道：“恕在下眼拙，看不出您还会算命，您到是说说我怎么流年不利了？”
　　萧布衣看着掌柜的，凝视了半晌，倒看的掌柜的心里面有些毛毛的，刚要张嘴说什么，却听萧布衣开口道：“您哪，交了桃花运，只不过这桃花是散财桃花，不好，不好。”
　　小二喝道：“胡说，什么桃花运，你别以为说这些就可以不用付账了。”
　　却见那掌柜的神色突变，把小二拉到一边去，说道：“这会客人多，你先招呼客人去，这位客人我来招呼，快去，快去！”
　　萧布衣见此，知道自己的话掌柜的已经信了八九分，不由得放下心来，大模大样的坐了下来可了口茶，但等着掌柜的说话。
　　却见掌柜的神色颇有些忸怩，想要问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的样子。
　　萧布衣却不开口，只是笑眯眯的看着掌柜的。
　　掌柜的一张小胖脸涨得通红，看萧布衣不愿意先说话，只好勉强开口道：“先生，您刚才说我现在命犯散财桃花，先生倒是怎么知道的？”
　　萧布衣看着掌柜的领口模模糊糊残留的一点胭脂叹了口气：“掌柜的，你先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桃花运可遇不可求，可消不可避。尤其是这散财桃花，轻则家财散尽，重则运道中落、妻离子散、晚年困顿，所以说不好啊不好。”
　　萧布衣每说一句，那掌柜脸上的肉就跳一下，等萧布衣说完喝茶的时候，掌柜的脸已经煞白煞白，却犹自强笑道：“先生说的也太严重了，哪有这样的事情，先生别是说来吓我的吧。”
　　萧布衣看着掌柜的脸，笑道：“掌柜的，我不吓你，我只说一件事情，你这桃花可是性情极为厉害之人，而且要钱越来越多？”
　　掌柜的听了这话一哆嗦：“先生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认识她？”
　　萧布衣看着掌柜的这样一说，显然对他的话已经深信不疑，心下暗笑，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心下盘算：“瞧这掌柜的神情显然是有了一个要钱极厉害的相好的。本来看掌柜的领口的胭脂断定他一定有个相好的，至于散财之言，那是指自己想吃白食而言，却没想到误打误撞说中了掌柜的心事，这下这顿饭钱看来是有着落了，暂且骗他一骗，等出了门再做道理。”
　　盘算已定，放下茶杯，高深莫测的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认识她，茫茫人海，我与掌柜的你也是今天初识，又怎能认识她呢？只是看掌柜的印堂略有发暗，却眼带桃花，故此断定是散财桃花而已。”
　　掌柜的听到这里，不由道：“先生真是高人，只是不知道我这散财桃花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够解开？”
　　萧布衣微微一笑：“我刚才说过，桃花运可遇不可求，可消不可避，不知道掌柜的是想要消弭这散财二字呢，还是连这桃花运都一并的不想要了？”
　　掌柜的张大嘴巴：“先生连这些都能做到？”接着小胖脸一红：“要是不麻烦的话当然是…嘿嘿，当然是只是消弭了这散财二字便好。”
　　萧布衣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那也容易，只是需要一些东西。”
　　掌柜的忙道：“需要什么先生只管说。”
　　“需要你和那位桃花的生辰八字。”
　　掌柜的忙点头：“这是应该的，应该的，还有呢？”
　　萧布衣笑眯眯的说：“别的没什么了，只不过，掌柜的，我这一桌子饭？”
　　掌柜的忙道：“一桌子饭不算什么，如果先生能帮我办成这件事情我另有厚谢。”
　　萧布衣哈哈一笑：“好说，好说。”
　　说着起身道：“掌柜的，萧某先告辞了。”
　　那掌柜的忙道：“先生，可是我的生辰八字怎么给您呢？”
　　萧布衣沉思道：“我居无定所，这...”
　　那掌柜的生怕萧布衣就此走了再也找不到，忙道：“今天天色已晚，先生若不嫌弃，就先住在小店如何？我晚上就把生辰八字给先生拿过来。”
　　萧布衣听了此话，当真是心花怒放，神色间却仍是犹豫不决：“这…”
　　掌柜的忙道：“先生，决不要钱。”
　　萧布衣叹了口气：“也罢，也罢，我就现在你这里住两天。”
　　掌柜的大喜，忙招呼萧布衣上楼。
　　悦来客栈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楼上一排房间，或许是晚上的缘故，走廊里面漆黑一片，萧布衣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发冷，不待他说什么，掌柜的已经打开了一间房门，说道：“先生，小店其他的房子都已经住满了，就剩下这一间，委屈先生了，等明天其他客人走了再给先生找一间头等客房如何？”
　　萧布衣借着烛光一看客房里面，这客房虽不大，却也干净整洁，便道：“这就不错了，掌柜的费心了。”
　　掌柜的见他满意，喜道：“先生满意就好，我这就去拿生辰八字，先生你先等会啊。”
　　说罢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萧布衣见掌柜的出去，想了想，不敢耽搁，忙也跟了出去。
　　那掌柜的脚下不停，一路奔出客栈，眼见是去找那相好的要生辰八字。
　　萧布衣不远不近的跟着，却眼见掌柜的越走越远，远远的钻进了一个小巷子中，那小巷子一点灯火也无，萧布衣一眼看去，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那巷子就像一张张开的大嘴，一下子将掌柜的吞噬进去了一般。
　　萧布衣摇了摇头，似乎要将这荒唐的感觉摇出去，跟着掌柜的钻进了小巷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