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点遇见你》馨一

1、第 1 章

　　1 浅浅是典型的双鱼座女子，浪漫，温柔，多愁善感。浅浅很不同意星座书上说的双鱼很花心。浅浅觉得自己专一又长情。要不然她不会爱他那么久，分手四年半了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浅浅不喜欢吃零食，只吃一种叫做统一西红柿打卤的方便面，只买和他吃过的那几种巧克力，只听他喜欢的刘德华和梁咏琪的歌，并习惯用一个姿势睡到天亮。浅浅的生活里没有自己，只有他。
　　浅浅只谈过一次恋爱。那时她上高二，十八岁的纯纯爱恋。是个有风吹过的夏日傍晚，坐在她前桌的他在课桌底下偷偷地牵住她的手。那样的年纪，甜蜜是紧张的，幸福是刺激的。浅浅在他微笑的眼睛里看到了满天星光。她以为天长地久就是这样子的。
　　后来，他离开，在一场又一场的爱情里旅行。浅浅一直孤孤单单站在十八岁的夏天不敢走开一步。浅浅以为等到风景都看透，他就会回来陪她看细水长流。现在的浅浅已经大四了，除了年纪，一切都没有改变。浅浅的十八岁到二十三岁，他是她眼里唯一的风景。九本厚厚的日记本，里面只有他一个人的名字。
　　2005年的寒假，在哈尔滨念大学的浅浅回到广州，和所有毕业生一样为工作来回奔波，寻寻觅觅。没有暖气的广州，阴雨绵绵，更加清冷。一个人打着伞站在灰暗天空下的街头，看着这个城市拥挤的人群，浅浅心里凄凄惨惨戚戚，有载不动许多愁的惆怅。
　　二月的最后一天，浅浅终于结束寻觅，在一家旅行社上班。工作与她期望的相差甚远，但抱着学习和积累工作经验的想法，浅浅还是留下了。试用期两个月。浅浅认真地上班，小心翼翼地适应新的环境新的人。还好因为年纪差不多，浅浅觉得和同事们相处得很愉快。她一直有着很好的人缘。休息的时候，浅浅经常站在走廊上发呆，隔着咖啡色的玻璃看外面的人来人往，然后不知疲倦地习惯想念。
　　2上班第四天，为了让新同事互相认识，公司安排了一次聚餐。快要下班的时候，浅浅听着《生还者》，难过地想：努力不懈，爱就会生还吗？
　　窗外，天色已暗，有着流水一样的忧伤。
　　然后她听见经理的声音响起：“冼小深，你带他们过去徽菜馆”。浅浅的耳朵一下子被吸引住了。冼小深，这个名字真好听啊，真像爱情故事里男主角的名字。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了他一眼，西装笔挺，稳重温和。竟像浅浅想念的那个人，是单眼皮男生。这是浅浅第一次对冼小深有印象。他在另外一个部门。徽菜馆就在公司附近，走五分钟就到了。因为都是年轻人，坐下没多久大家的话题就开始多了起来。浅浅表现活跃，并不拘谨，很豪气地喝光别人的敬酒。经理对她的酒量赞赏有加。也许是在哈尔滨生活久了，浅浅才练就一身东北人的豪爽。
　　但浅浅并不是喜欢酒，也不喜欢喝酒。从前的她滴酒不沾，可是自从他离开，在反反复复的无数次绝望过后，酒量也就练就了。你第一个爱的人总会教会你很多东西，比如说，幸福；比如说，眼泪；比如说，绝望；比如说，喝酒。
　　饭桌是圆的。冼小深坐在浅浅的对面。浅浅忽然觉得很有趣，她想起数学老师在课堂上说，圆上任意两个点都可以连成一条直线。她觉得自己和他就像是一个圆上的两个点，而且还是可以经过圆心连成一条直线的两个点。她被自己有趣的想法逗笑了。
　　那时候没有任何征兆预示这个春天将上演一场爱情，也没有人知道他和她真的就像两个点，在一条爱情线上的两个点。爱情是奇妙的，本来毫无关联的两个人，你向我走来，我向你走去，就走出一个奇迹。
　　大家碰杯的时候，浅浅不小心撞上了冼小深含笑的注视。她没在意，酒精把胃灌醉了。恍惚中，浅浅看到他看她的眼睛。冼小深和他长得真象啊。浅浅偷偷地想。
　　3 上班的日子新鲜又累，也经常会有不顺心的时候。浅浅开始怀念悠闲的大学生活。
　　有一次打陌生电话，对方不客气地“啪”一声挂断。听着“嘟嘟”的忙音，浅浅的心情糟糕极了，沮丧得要放弃。可是有一个念头不可思议地闪过：多看几眼冼小深也好啊，眼球又不会抗议。然后她就放弃了离开的念头。
　　浅浅的眼睛喜欢上了他的单眼皮，就象她的耳朵喜欢他的名字一样。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吸引呢？
　　浅浅有时候恍惚，不知道看到的是冼小深的脸还是他的脸，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喜欢的是冼小深的样子还是他的影子。模糊的不仅是他们的样子，还有她死去的爱情。
　　不久后浅浅搬到公司宿舍，住在男宿舍的对面。于是几乎和冼小深朝夕相对。早上上班的时候他们会在拥挤不堪的72路车上碰到，有时候她也会看到他在八点半的最后一秒冲进办公室；中午在快餐店吃饭时他们互相微笑示意，有时她也看到他在公司走廊上抽烟，偶尔跨过千山万水还会看到他单眼皮的眼睛；晚上在宿舍里他和女同事打闹也会和她搭上两句。他们淡淡地朝夕相对，点头，微笑，转身。
　　尽管莫名喜欢他的名字，浅浅还是心如止水地相信，这个春天爱情固定缺席。不曾想到这个春天，竟有一朵桃花会为她而开。
　　她依然常常走到走廊趴在栏杆上看咖啡色玻璃窗外面的世界。那是她想念一个人的姿势。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冼小深也经常叼根烟，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隔着咖啡色玻璃窗吞云吐雾。
　　4 浅浅有许多的纪念日。3月17日那一天，是浅浅爱上他5周年的纪念日。也是他们分手四年半又十天的日子。他永远不知道，自从他离开，浅浅对每一个日子进行纪念。
　　那样一个日子，浅浅觉得自己有千万个理由任思念肆意蔓延，于是中午的时候，她在走廊上站着，隔着咖啡色的玻璃，默念她的悲伤。
　　冼小深就是这时候走过来的。浅浅没有发现他眼里的心疼。
　　仿佛有一种牵引力，浅浅和这个莫名信赖的单眼皮男生说了好多话。关于她的成长，关于他的童年，关于她的爱情，关于他的爱情。
　　他说他有个六年的女朋友，如果没有意外，她毕业后他就会娶她回家。浅浅听着，有说不出的羡慕。他女朋友多幸福，难得有情人，他们六年的爱情理应开花结果。
　　可是她伤感极了。以前，走在班驳的阳光下她总会强烈地相信她一定是嫁给他的，甚至在最绝望的时候，这种信念都不曾动摇过。可是其实她早已经知道他不会再回来。执着真的是一种冒险，不管她等多少个五年，不管她耗掉多少青春，十八岁的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推开一扇玻璃窗，然后探头出去，像极了一尾浮出水面透气的鱼。是的，她在那份发霉到快要腐烂的爱情里缺氧很久了，她想要呼吸新鲜的空气。
　　冼小深忽然伸手出窗外，她条件反射般迅速把头缩回来，受惊的样子也把他吓了一跳。原来他只是掸烟灰，她红着脸说：我还以为你要铡我脑袋
　　他柔柔笑道：怎么舍得？
　　“怎么舍得”，浅浅清楚记得，那个远去的夏天，他把这样的四个字写在纸上给她看。
　　浅浅抬眼看小深，竟然看到他眼里有一抹心疼。心里忽然升起许多暖意。她为他语气里的心疼感动了。然后她发现她对他有一点动心了。
　　是怎样的一种时空巧合？五年前的3月17日，浅浅因为一句话对他心动；五年后的3月17日，浅浅因为一句话对冼小深心动：他说怎么舍得，她的耳朵动心了；因为他语气里的心疼，她的眼睛动心了；因为他心疼地说怎么舍得，心如止水的她动心了。
　　那晚，浅浅开了新的日记本，她的笔下，有了一个全新的名字：冼小深。
　　可是她不会让他知道，因为，他和他女朋友六年的爱情。
　　所以，从那天开始，浅浅每天都会发一条这样的信息给他：冼小深，你是个大坏蛋。是啊，他怎么可以这么坏，怎么可以让她动心呢？
　　5 小深喜欢叫浅浅做小坏蛋。他们狂发信息。浅浅的爱情在拇指间跳舞。她相信手机也是有爱情的。所以每次收到信息，她都会觉得她的手机和他的手机在恋爱。
　　浅浅开始有了莫名的期待和喜悦。她对小深的眼神和笑容有了不一样的意义。有时候她偷偷看他被他捕捉到时，她心里就会有种做贼心虚的甜蜜，像极十八岁在课桌底下牵手的紧张。
　　浅浅生日的前一天，她问他可不可以送他一样礼物，他问她喜欢什么。她在手机上打下：我想要你上衣的第二颗扣子。
　　他奇怪，于是一再追问。她不答，回他一个可爱的笑容。在日本，一个女生如果喜欢一个男生，会向他拿衣服上的第二颗扣子。
　　浅浅在心里说：我怎么能告诉你我喜欢你呢？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在长久的等待和成全以后，浅浅习惯了一个人的爱情，所以她理所当然觉得喜欢他是她自己一个人的事情，所以她也并不因为他有女朋友而难过。
　　可以重新喜欢上一个人，也是一种难得的幸福，不是吗？
　　她偷偷收藏自己的幸福，不想让他发现。
　　生日那晚，浅浅特意买了剪刀和针线。小深看着她小心地剪下第二个扣子，然后认真地将备用扣子缝在原来的位置上。她低着头，没有看到他眼神里尽是温柔的爱意。她手心握着那颗扣子，满心欢喜地握住自己的小小爱情。躺在床上的时候，她忽然有种冲动想告诉他她喜欢他。
　　只因为想这个生日不同寻常。一生只有一次二十三岁呢。还是任性的女子啊。
　　于是她轻轻打下：冼小深，我喜欢你。
　　然后发送。
　　可是他回的信息让她一下子愣了。
　　浅浅想到他和他女朋友六年的爱情。那像是地雷，是她不能去的禁区。可她还是不小心踩到了，危险还是发生了。
　　他说：那次吃饭，第一次看到你笑，我就已经喜欢你了。可是怕你回哈尔滨不再回来，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终于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是危险的。
　　6 浅浅忐忑不安，内心一片兵荒马乱，像个孩子乱了分寸。她开始后悔自己冲动说了这句话，她不敢对那样一句话负责。
　　可是他在门口等她出来。手机里都是他的信息，“我喜欢你”，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不忍心，她一直都那么善良。于是她还是心软出去了。
　　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心里已经好多头小鹿撞死了。他忽然拉她的手，她躲着挣脱了。她多么不安，他有她六年的爱情啊。第一次，她心里绝望地难过起来，为自己没有结果的动心。低着头，眼睛忽然就湿了。他走过来，轻轻地把她抱在怀里轻轻地说：小坏蛋，我爱你。
　　好温暖的怀抱啊，浅浅觉得自己完了，所有的犯罪感都在突然降临的爱情面前投降了，在他低下头吻她的一瞬间，浅浅虔诚地向上帝忏悔：原谅我吧，我沦陷了。
　　7 那时满大街放着《童话》，光良唱着：你也许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浅浅对小深就有这样的感激。
　　他们避开熟人的视线，与所有恋人一样做着恋人们应该做的事情。小深会旁若无人地在阳光下牵住她的手，会在拥挤的人群里拥抱她，会在有月亮的夜晚轻轻吻她。她有种很美好的错觉：我们是恋人呢。
　　可是世界那么小，牵着手的他们还是被撞见了。公司里流言纷纷，浅浅开始听到难听的话。他装做听不见，勇敢地爱着她。可是她觉得快要窒息了。她做贼心虚。
　　睡不着的夜晚，浅浅问自己：他是她的男朋友，她是他的女朋友，我呢，我究竟是谁？
　　浅浅忽然间很泄气。她忽然间很想逃。逃得远远的，逃到离他最远的地方。
　　8 浅浅对小深撒谎，说学校要求回去报到，她要回哈尔滨了。是的，她要离开，不想他为难。
　　他坚持要送她上火车。在月台上，他抱了她很久，上车的时候他说：在那边要照顾好自己，我等你回来。她看着他一直笑的眼睛，心里隐隐地疼。
　　火车开了，小深的身影越来越远，一会就看不见了。她知道，她离爱情也越来越远了。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南瓜马车变回了灰老鼠，华丽的衣裙变回了粗布衫，玻璃鞋不见了，王子离开了，灰姑娘狼狈地掩面哭泣。所有的甜蜜幸福，都只不过是灰姑娘一个瑰丽的梦。
　　打开手机敲着信息，浅浅的心脏汹涌地疼起来。
　　小深，不要辜负她的六年青春，我们结束吧。
　　按下“发送”，终于泪如雨下。
　　我们相爱，可是为什么就这样错开？
　　9 浅浅终于离开，在离小深千里之外的一个乍暖还寒的城市。
　　白天的时候，她总是跑到学校附近的肯德基，坐在窗边打发一下午一下午的时光。一杯咖啡，从坐下，到离开。
　　晚上的时候，她会打开电视机看七点半的天气预报，关注广州的阴晴，这是她唯一靠近他的方式。
　　睡不着的时候，浅浅蜷缩在被子里面留眼泪。
　　是不是逃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就可以忘记？是不是躲在一个很小很小的角落就可以不想念？浅浅不知道。
　　五月，这个城市终于春暖花开。
　　在一个阳光充沛的春日下午，小深发来信息说：如果可以早点遇见你，那该多好啊！
　　浅浅心里淌着哀伤。爱情里面是没有如果的。
　　“如果可以早点遇见你，那该多好啊！”
　　看着信息，红着眼眶，浅浅忽然很想念那个双手抱在胸前微笑着走向她然后说生日快乐的小深，想念那个在她感冒时亲手煲药给她喝的小深，想念那个凌晨一点多还在宿舍巷口等她的小深，想念那个在拥挤的公车上用双臂护着她的小深，想念那个为了哄她吃一口臭豆腐从街头哄到街尾的小深，想念那个说“我不管，我爱你”的小深，想念那个喜欢叫她做“小坏蛋”的小深。。。。。。
　　原来相爱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剩下的都是挣扎和惦念。
　　用你更多的余生和曾经的深情，用我真心的祝福，好好爱她吧。冼小深，如果早点遇见你，我们会不会这样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