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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在等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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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你在等我
梁摘缨抬起头,看向甬道的尽头,那人一身干净的白大褂,神色略显疲惫,步伐却依旧那么有力。
赵寰宇走到她面前:“华岚说你在等我?”
他的声音比起白天又低沉了许多,甚至有些微不可闻的沙哑,病人术后出了2000ml的血,他和同事们一直处理到现在才忙完。
听到华岚这个名字的时候,梁摘缨松开紧紧攥着被子的手,心中微微一动,想起了那张时而明艳动人时而盛气凌人的脸,没想到她看上去对自己毫不客气,实际上却……
赵寰宇微微拧眉:“发什么呆?”
梁摘缨磕磕巴巴道:“没有,我只是跟她说我在等人,也不是在等你……我就是,没有地方可以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不用我再多问了吧。”赵寰宇直入主题,问出了心中的话。
这小姑娘今天的行为实在是疑窦丛生,说她不是这里的医生吧,她偏偏对这里又十分熟悉,说她是吧,怎么会有医生不带手机、不带钱,也不上班,还没有地方可以去?
梁摘缨欲哭无泪:“如果我说,我不小心留在梦里了,你相信吗?”
赵寰宇眼底静默,带着审视的目光:“再不说实话,我只能打110了。”
听到这句话,梁摘缨低垂着头:“如果报警可以让我吃饱饭,有地方睡觉,那你报警吧。”
也许是被这一句话惊讶到,想起了今天在食堂里她狼吞虎咽的模样,也不像是在说假话,赵寰宇心中微微一软,叹了口气:“就当你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吧,起来,我带你去附近酒店住吧。”
半晌,看梁摘缨表情有些奇怪,他又立刻补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觉得太晚了,想给你找个落脚的地方,我今天还要值夜班……”
赵寰宇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心中一哂,看来自己最近是跟肖容澄那小子走太近了,只希望她别误会自己有什么企图吧。
没想到梁摘缨挠了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那个,我没有身份证。”
“……”
赵寰宇最终还是带她回了脊柱外科。
毕竟,放眼周围,也只有科室里还有不需要身份证就能睡的床铺了。
总不能看着她在医院的大厅里就那么睡一晚上吧。
作为一名医生,赵寰宇最清楚,凌晨的急诊有多么热闹,尤其凌晨四五点左右,往往是这座城市夜生活散场的时间点,打架斗殴的、为爱寻仇的,甚至还有吸食毒、品的。如果就把她一个人放在那里,赵寰宇简直不敢想象。
梁摘缨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赵医生你回来了?诶,她是……”值夜班的护士小庄刚打完招呼就看到了他身后的人,有些惊讶,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赵寰宇很自然的回应:“是我师妹,她忘带钥匙了,借住一晚。”
“噢……师妹?”小庄拖长了尾音,疑惑地看了梁摘缨一眼,显然是有些八卦在脸上。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赵寰宇问道:“上次科室过节,统一发的针织外套,我记得还多了几件?”
“有的有的,我去给你拿。”
梁摘缨也开始有点不好意思了,一天之内麻烦了他这么多次,现在,似乎还有点影响他的声誉,她看了看赵寰宇的脸,小声问道:“不好意思啊,我是不是给你带来麻烦了,医院人多嘴杂的,万一传你的谣言怎么办?”
谣言这种东西,她是见识过的。
比如她刚来科室之前,好朋友就跟她说了一大堆关于肖容澄私生活混乱的八卦。肖容澄在南大医院已经算是数一数二的帅哥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像赵寰宇这么优秀的青年医生,更容易被人群所关注,更应该谨言慎行才对。
赵寰宇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他,忽然觉得,这姑娘挺有同理心的。
他轻轻挑眉,好看的眼角也跟着扬了起来:“别人传我的谣言,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洒脱又自在,梁摘缨却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这么说?”
“旁人的目光有那么重要吗。”他笑了笑,并没有当回事:“有时候活得太累,就是因为太容易被别人的看法左右,如果我每天都要去琢磨别人有没有在背后议论我,有没有讨厌我,哪还有时间去精进医术?”
“我只是不想让自己有限的生命,活在流言蜚语的束缚中。”
梁摘缨滞了滞,一丝恍惚。
小庄拿来了外套,睇了一眼梁摘缨:“喏。”
“谢谢。”冻得要死的梁摘缨连忙将外套裹在了身上,只觉得无比的温暖,完全顾不上对方的态度是友是善。
小庄看了她一眼,将赵寰宇拉到了一边:“赵医生,有几个病人的情况要跟你交代一下。”
梁摘缨自知是个识趣的人,也便自己一个人开始转悠,甚至开始看起了科室的信息板来。
入目第一张照片和三年后一样,是大家一致崇拜的孟壤主任。
但当梁摘缨的目光移到下面赵寰宇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惊讶到瞠目结舌。
赵寰宇,主治医师,医学博士,肇海市实用型临床医学人才,肇海市十大杰出青年之一,中国医师协会脊柱脊髓专业委员会青年委员,曾承担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国家865主题项目、等科研项目十余项,发表论文8篇,参与编著脊柱骨科专著2部。
这……这这这是真大佬啊。
梁摘缨想了想自己,感觉瞬间被完爆。
等了半天,赵医生终于结束了对话,走到她面前,而梁摘缨看向他的目光已经充满了崇拜与不可思议。
“我今天夜班,还有几个病人要处理,你先去休息吧。”
“新的洗漱用品都在今天那个柜子里。”赵寰宇回头看向她,“值班室在哪里,就不用我告诉你了吧?你看上去比我熟。”
梁摘缨抿了抿唇,小声:“你要去看病人吗,我跟你一起去好吗?”
赵寰宇有些意外,唇微微一牵,似是同意了。
两人来到一间病房,一名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一下子叫起来:“医生哥哥来了!”
赵寰宇笑着走到她面前,半蹲了下来:“来给小月换药啊。”
梁摘缨从来没见过他那样如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就像是晨间的阳光,又如山间雾里的灯。
夜已经深了,赵寰宇半蹲在地上,去掉小月术后伤口上的敷料,认真检查她的创口,一边问:“这几天还痛不痛啊?”
“有医生哥哥在,小月才不痛呢。”
说罢,小月抿着唇,背着身子闭上了眼睛。
梁摘缨终于站不下去了,戴上手套和帽子,打开无菌换药包开始给他打下手:“我来吧。”
虽然说在病人面前,医生的性别并不重要,但是她看出来了,小月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毕竟,这个年龄的小姑娘,已经有性别意识了。
赵寰宇愣了愣,看了她一眼,原本想出声制止,话却停在了半空中。
看上去有点神经兮兮、不太靠谱的这位“摘缨仙子”,在换药的时候倒是细心细致,动作熟练又温柔。
赵寰宇撤了撤位子,给她腾出了地方,目光却没有移走。
梁摘缨在认真地给小月清创,在急诊外科诊室待了那么久,平时干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清创、缝针……
一条几十厘米的伤口,爬满了小月的背,那样触目惊心,很难想象她经历了什么。
在脊柱外科的病人,除了腰间盘突出这样的常规手术,也有很多矫正畸形的手术,那些孩子大多数都不能正常的行走,他们忍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甚至还会被人嘲笑——“驼子”,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小月却还是那么的开朗。
小月眉眼弯弯,声音软软的:“姐姐,你是新来的医生姐姐吗?你长得好好看呀,你好像仙女。”
这孩子,梁摘缨心中一暖,一边换药一边说:“小月也很漂亮呀,长大一定是个漂漂亮亮的小可爱。”
“我长大才不要当小可爱。”小月很着急地反驳了句。末了,又认真说,“我长大了要当医生的。”
“小月真棒。”梁摘缨敷上敷料,为她加油鼓劲,“加油,你一定可以当一名医生的。”
身后赵寰宇轻笑出声:“要当医生,怎么还天天用妈妈的手机刷抖音,课都落下了。”
“……”梁摘缨有一丢丢无语,人家孩子有梦想是好事,至于这么实际吗。
“我才没有。”小月嘟嘴,“我明天就不看了,我明天就做作业!”
看到小月的反应,梁摘缨一愣。
竟有一种爸爸和妈妈教育理念不相同却都是为了孩子的既视感。
梁摘缨就这么跟在赵寰宇身后查了好几个房,也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身份,从13床病人离开之后,赵寰宇告诉她:“病人术中就有弥散性血管内凝血的症状,大概出了6000毫升的血,电棒烧的味很大,术后比别人痛也是很正常的,一般这种用点止痛药,明天就不会这么痛了。”
恍惚之间,梁摘缨有种在梦里找了个补课带教老师的既视感……
跟在赵寰宇身后,梁摘缨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完美的人啊。
他明明是科室里最优秀的青年外科医生,玉树琅琅,前途似海。
但为什么2022的世界里,没有这个人呢?
他去了哪里?
她小心翼翼地抬眸看向了那人坚实的背影,突然小声说道:“赵医生,我突然想到一句话很适合你诶。”
赵寰宇抬手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指针,问:“什么话?”
梁摘缨发自内心地说道:“有时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
听到她蹩脚的夸赞,对方应了一声:“嗯,特鲁多医生的墓志铭。”
半晌,赵寰宇嘴角无声一哂。
“我也很喜欢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