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灯》老禹先生

39、前路希冀永存

　　费骞刚到家，就接到他妈的电话：“什么手链？”

　　“就是妈妈送给你小女朋友，她没要的那条手链呀。”刘贞在电话里形容了一下手链的模样，说，“找不到啦，肯定落在你那儿了，你有空就帮妈妈找找。”

　　“知道了。”费骞没太往心里去，“找不到就再给您买一条。”

　　“不用啦，找不到就算了，我就是挺喜欢那款式的，其实它更适合小女孩儿，你要是找不到，就买一条新的送给你小女朋友，妈妈给你打钱。”

　　“行。”费骞说，“谢谢妈。”

　　好歹是刘贞的心意，费骞没再偷懒，在客厅里仔细找了几圈，没找见，担心是不是他收拾残局的时候顺手给清走了。
　　他又去厨房看了一圈，也没找见。

　　费骞很久没回过卧室了，江晚照当时拖着他不让他出门，在墙上抓出来的一道印迹还在。
　　卧室里门窗都紧闭着，窗帘也半阖着，稍显昏暗沉闷。

　　费骞伸手把窗帘拉开，一束厚重却精美的木质玫瑰花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费骞愣住了。

　　他心里重重地跳了一跳。

　　小木块长宽厚都是两指粗细，每一层花瓣相叠，有含苞待放的、也有肆意怒放的，栩栩如生，连半点被雕坏的地方都不曾有，很明显能看出是被人精心捧在手里雕刻的礼物。

　　费骞伸出手，摸过每一朵木头花。

　　他忽然单膝跪下，将脸贴上玫瑰花束里，任由花瓣的棱角刮擦着他的鬓发和眉眼。

　　他脑海里涌起一幅画面，江晚照抱着这捧沉甸甸的木头花，笨拙地爬上楼，在卧室里找了许久，才锁定窗帘后面的飘窗。

　　她该抱着怎样的期待而来，最后又该满怀怎样的痛苦而去。

　　原来江晚照早就把真心雕好了放在他身边。

　　他竟然这么久了才发现。

　　费骞心想，果然好看的玫瑰都是带刺的，不然他的心怎么会这么疼。

　　江晚照喂江离渠吃了药，后者吵闹着要喝绿豆汤，江晚照煲了锅绿豆粥，连哄带骗地喂了下去。
　　江离渠的病来得快去的也快，被噩梦魇住了似的，一觉醒来精气神都回来了，汗湿了几件衣裳，躺不住要翻身下床玩泥巴，被江晚照用冷暴力给制住了。

　　“你今天睡一天了，晚上不准吵，闭着眼睛也要在床上躺到天亮。”江晚照拿了盒橡皮泥哄小孩儿，说，“睡醒了给你煲排骨粥，好不好？”

　　江离渠为了排骨粥，硬是厕所也不上了，死活不下床。

　　江晚照给他洗了个苹果，逼着他吃下去，结果只吃了一半，江晚照拿着剩下的一半，啃着回了屋，书桌上的手机正巧震动了一下，是费骞发来的微信。

　　大哥：对不起，这么久才发现你的礼物。
　　大哥：我很喜欢，非常喜欢。

　　江晚照没有回复，她抱着手机坐在椅子上发呆。

　　她的心意没被发现，她感到憋屈难受，但当被发现时，她也没有想象中的满足，反而升起难以言喻的疲惫。

　　那是一种无法逃避的负累。

　　是当喜欢占了上风后，责备、怨恨、厌恶都无处生长的不由自主。

　　他为什么要亲她呢，江晚照郁闷地想，把她所有决心都给亲乱了。

　　江晚照给江离渠把粥炖上，照旧在纸上画了钟表，以提醒江离渠吃饭，而后背着书包出门上课，刚出小区门口，就看见费骞倚着自行车，一双长腿踩着石阶，在逗弄路边的小野猫。

　　费骞用面包屑喂猫，小野猫在他脚下腻腻歪歪地撒娇，喵声一声比一声娇气。

　　江晚照看了眼地上就差抱住费骞腿的野猫，“你怎么在这儿？”

　　费骞不喂了，收起了面包，把猫赶走：“来接你，走吧。”

　　江晚照迈上自行车，动作麻利地蹬了几步，窜到了费骞前面，“不睡懒觉？”

　　费骞腿长，力气也大，两下就追上江晚照，甚至超了过去，风中留下一句：“懒觉怎么会有你重要。”

　　费骞不光是说说而已，用行动表明了懒觉没有江晚照重要这句话，每天都是大清早就赶到江晚照楼下，给她带了早点和牛奶，赖着费骞不放的小野猫都被他养圆了一圈。

　　江晚照没赶他，路上也不怎么说话和他说话，只是安静地蹬着自行车，遇上黄灯，哪怕能赶过去，见身后的人没追上来，也停在原地等候，无声地迁就着对方的速度。

　　月考后调了座位，邱亮换到了于芊芊身边，同时也换到了江晚照前面。有心上人在侧，邱亮每天就像开屏的孔雀，就算熬夜熬到凌晨两点，每天早上也要提前一刻钟起床洗头再来学校，坚决不让任何外形上的意外阻碍美女与野兽这个童话故事的发展。

　　见于芊芊没来，邱亮赶紧回头问江晚照：“有口香糖吗？我昨晚吃了蒜，快救救我。”

　　“我闻见味儿了。”江晚照说，“我劝你少说点话。”

　　江晚照爱吃零食，班里人也爱投喂她，她这儿向来是零食聚集地，啥也有，随手一翻就翻出两种口味的口香糖，邱亮一样拿了俩，全塞嘴里：“谢了老妹，对了，等会儿考数学你知道吗？”

　　“数学？不是考英语吗？”

　　邱亮说：“好像调课了，我听刘艾婉说的，她住英语老师对面，说英语老师请假了来不了。”

　　“知道了，转回去看书吧。”

　　江晚照抽出张草稿纸，翻出数学笔记，填满了一整页草稿纸，把纸放在费骞面前，说：“这是这一章的重点内容，我估计会考百分之八十，你复习一下公式和用法，有不懂的再问我。”

　　从决定帮助费骞学习的那一刻起，江晚照就从不曾放弃每一次能够帮到他的机会，见缝插针地让他多记一些知识点，每逢考试都会整理一份笔记加强他的记忆，意图让他考个好成绩以提高自信，找到学习的乐趣。

　　江晚照懂学生的心理，也知道怎样教会有好效果，更重要的是，她掌握了出卷人的心态，押题总能押个十之七八，她是个好学生，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好老师。

　　果不其然，这节课的数学小测用上了江晚照列的百分八十的公式，费骞扫了一眼试卷，用了一个小时就写完了全部题目，江晚照和他时间差不多，写完了就扭头看他，见他不动笔了，皱起眉，小声说：“检查检查。”

　　费骞便乖乖地检查起了答题步骤，顺带把两道答对的答案改错了。

　　最终这次考试，费骞拿了全班第三，数学老师改试卷的时候还以为眼睛出问题了，让张骞也帮忙改了一遍，两位老师结果一致，所以得出答案，出问题的肯定是费骞。

　　张骞把人叫去办公室，拿了张空白的试卷一摊，开门见山：“你再考一遍。”

　　费骞也不生气，拿了张骞的笔就重新答了一遍题，做过的题目要不了一个小时，大约半个小时，费骞就完成了试卷，连选择填空题的答题步骤都整齐排布在草稿纸上，任谁看了也挑不出作弊的毛病。

　　张骞想了想，问他：“江晚照给你押的题？”

　　费骞嗯了一声。

　　张骞心情很复杂，许久，把人赶走了：“让江晚照多帮帮你也好，但是不许早恋，敢搂搂抱抱我就给你俩换位置，一个左上角一个右下角，脖子伸断了也看不见人的那种。”
　　他觉得这种威胁已经相当严重了，堪比拆散牛郎织女的手段。

　　数学老师发试卷的时候，费骞的成绩又引起了班级里的震惊，下了课全围在费骞座位附近，待哺的小鸟崽似的，叽叽喳喳，都在问费骞咋学的，连班里的宠儿江晚照都顾不上搭理了。
　　两人地位瞬间转换，要往一旁稍稍的人成了江晚照。

　　“……”江晚照挪着椅子就要离开，“我自己来，不用动手赶。”

　　见江晚照要被赶走了，费骞原本的好脸色瞬间消失，满是不耐烦地说：“没有技巧，靠智商，我赢就赢在比你们聪明。”

　　大家：“……”

　　这人太臭屁了。

　　于是一哄而散，都不乐意和他说话。

　　只有江晚照想到费骞惊人的学习天赋，信了，并且同时产生了怀疑：“你不会一直都在学习，只是在装学渣吧？”

　　费骞拆了一包饼干，喂了片给江晚照，神色如常，半点没有被戳中伪装的样子，嘴上却承认了：“是啊，我在骗你。”

　　答应的太痛快，江晚照反而又迷惑了：“真的？那你怎么不装了？”

　　“装是因为不想高考，对去哪里读大学都无所谓，现在不一样了，我想和你考同一所大学。”费骞说，“你同意吗？”

　　江晚照被问愣住了，下意识回答：“……随你。”

　　“那你等等我。”费骞悄悄地用小拇指勾住她的小拇指，在桌子底下挠了挠她的掌心，在深秋的霞光中说，“我很快就追上你了。”

　　江晚照看着费骞专注的目光，好像对方的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她就是全世界。

　　“好。”

　　江晚照内心的某些云雾在这一声许诺中消散了。

　　露出那一颗正震颤着，淌着对未来充满殷切希望的心脏，咚一声跳动，连脉搏也跟着生出力量。

　　好像有再多的困难，都不值得畏惧。

　　江晚照心想，就这样吧，过去留不住她，她要跟着费骞走了。

　　于是十七岁的江晚照在这一年的结尾时候，在遍布喜乐哀愁的校园里，打算为她过去的糟心悲愤都画下了一个句点。

　　前路希冀永存。

　　还不知道不远的将来有天翻地覆等着她的江晚照，如此以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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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你们怕的不行，时不时问一句虐完没，有点可爱哈哈哈哈，所以我保证，接下来的虐点三章结束，至于每章多少字我就不能控制了……
大家养肥一下吧，三章之后再回来看，我怕你们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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